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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盹。 呼吸声虽清浅,却很匀净,浓密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在脸颊上投下了深深的阴影。 大太太眼底就出现了一点笑意。 到底年纪还小,禁不住累。 她轻轻地把床边的小薄被搭到了七娘子背上。 # 进了六月,大太太算是彻底痊愈了。 头一件事就是好好地为初娘子挑选了带回夫家的节礼。 初娘子身为长媳,却长达数月出门在外,未能善尽侍奉高堂的职责,在乡间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虽说事出有因,但身为娘家人,姿态也不好做得太高。 初娘子把节礼送回了余杭,自己却留了下来。 “母亲虽然痊愈了,但却还不能过于操劳,我还是过了七月再回余杭吧!”她笑着摸了摸小囡囡的脸,“小囡囡也惦记着在百芳园多逛几天。” 大太太自然不会反对。 “也好,那我就再做几天甩手掌柜。” 听说大太太大安,几家来往频密的亲朋好友也都上门来探望。 李太太是一脸的歉意,“是我少了思量,家里有病人还到处乱跑……” 大太太不免又和李太太客气,“这是谁都说不清的事。”又关心十二郎,“十二郎也康复了吧?” 李太太容色稍展,“嗯,只发了半个多月就全好了。眼下活蹦乱跳的……整日在家里也是惹事,我想着,明年就送进山塘书院,让几个哥哥管教他好生读书。” 十二郎和九哥是一样的年纪,都要进山塘书院了。 大太太眼神一闪,“好事。” 九哥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 应酬了李太太,张太太、王家的十七太太,郑家派来请安的婆子媳妇,还有粮政、学政、总兵家的太太……大太太总算清闲了下来。 就又忙着打点运送回西北老家的物事。 本家二叔已经收完了江南的帐,按例是又要问大房借人,把银子、粮米运回西北去。 当时的票号生意虽然已经渐渐做大,但西北正值战事,拿了汇票也未必能兑出银子来,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粮食。本家二叔索性在当地就把部分盈余换作了稻谷,打算靠江南总督的面子,寻几家镖局一道保镖出关。 大房和二房自然也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托本家二叔带回西北老家去妥善收藏。 初娘子就帮着大太太里里外外地打点着这些事儿,也是忙里忙外,没有丝毫空闲。 私底下却又指点七娘子。 “这次是一定要把你们几个小的上到族谱里去的。”姚妈妈是推心置腹的语气,“九哥上在谁的名下,那可是大有讲究。七娘子您正是当红得宠的时候……可要奔着将来的事多使劲儿。” 七娘子又哪里不懂这个道理。 九姨娘身为姨娘,当然是没有资格上族谱的。 除非被抬做正经的二房太太,请了九品诰命在身,才能写进族谱里。 九哥写在这样的二房太太名下,地位当然会更加稳固,就不是大太太的一句过继,能够动摇他承嗣子的身份了。 以后大老爷过身,也没有什么族人能对九哥的身份说三道四,妨碍他继承家业…… 按理说,只是抬举一个死人而已,大太太要是能想得通,不过一句话的事。 问题就在于大太太肯定是想不通的了。 七娘子就长出一口气,若有所思地搅了搅黑瓷兔毫碗中的汤水。 “我看您还是一口气喝了吧!”白露含笑劝七娘子,“到了晚上,曹嫂子又要端新炖的鸡汤过来了。” 大太太都发了话,曹嫂子又怎么敢怠慢,一天三顿,都照着方子预备了滋补的汤水,亲自送到阶下,连赏钱都不敢要了。 “这是咱们的分内事,分内事!” 纤秀坊又上门为七娘子量身,“太太说,您也要有几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 转头就送了几箱子做工精美配色鲜艳的头面衣裳过来。 大太太的优点就和缺点一样鲜明。 “你说这事,我该不该发话。”七娘子一边喝着汤水,一边就和白露商量。 上族谱这样的大事,白露当然会收到风声,这族谱该怎么上,大家也都有自己的看法。 白露和立夏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我说,太太这个人……心胸是小了些。”白露的语气有些含糊。 她的意思也很明白了。 七娘子才得宠没有多久,就为生母的诰命说话,难免会遭了大太太的猜忌。或许这好容易才得来的宠爱,也就要消逝了。 不过这想法终究是没有顾及孝道,白露也不好意思说得太明显。 “有理。” 七娘子倒点了点头。 又抛下了这话问白露,“大姐最近和太太走得近不近?” 白露微微一怔,“倒是经常为太太到各处去上香祈福!” 立夏有几分不以为然,“初娘子倒是惯会讨好太太。” “大姐肯把这份天大的功劳让给我,是她的心胸。”七娘子沉了脸训斥立夏,“我们自己要记住这份恩情,人前人后,都不能说大姐的不好。” 立夏忙唯唯应是,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白露却费起了思量。 初娘子和七娘子的几次来往,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也不知为什么,一开始初娘子就很肯提拔这个没有见过几次的妹妹,这一次,更是把照顾大太太的差事让给了七娘子…… 这上香祈福的事,也透着蹊跷。 先是大老爷要私底下给三姨娘念往生经,现在初娘子才得了一点空,又见天的往外跑,苏州城大小的寺庙,听说都走遍了。 白露不期然就想到了遍布府中的流言。 九哥出事是三姨娘作祟,大太太生病,难道还是三姨娘作祟? 这借口也未免太好使了吧? 七娘子又想用大太太的这场病,做点什么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