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

    他气喘吁吁坐在电脑面前，满身寒气，全身都是海水的腥味和潮湿，额头上还粘着海水，从额前落下来，滴答不停的地落在他浸湿的衣服上。

    季予川双手颤抖，打开电脑，快速把自己藏在隐蔽角落的文件夹打开，往后不停的翻去，操控着鼠标移到一个文件上，双击点开的手指在拼命的颤抖，他摁了四下，颤巍巍的将耳机带上，紧接着传出滋啦的电流声。

    海水，沙滩……，咽着口水，舌尖滚落，还有周围人的嘈杂声。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他控制着进度条不停往前进，终于，出声了，是两人的对话声，格外清晰。

    紧接着，他去买了玉米，耳机里口水吞咽的声音，格外清晰。

    “季予川。”

    她清澈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男人蜷缩着腰，把自己的身体都缩在凳子上面，听到她说。

    “你听得到吧。”

    “我现在说的话，你都可以听得到吗？”

    对，他听得到，全部他都听得到。

    “我爸妈，是你杀的，他们死了，我知道。”

    男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滚动的波浪线条。

    “我在医院里面听到护士说了，她们说有对夫妻被车子撞死，就在他们离开医院的那天，你也对我说谎了，你说他们回去了，但是没有，我用我的手机给他们发了信息，没有人回。”

    “为什么，要把他们杀了……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我也不想听了，早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把我自己送进这片海里。”

    “季予川，我爱你吧？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你一直操控着我的思想，似乎我的人生全都在你的手上掌控着，我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你都听的清清楚楚，哪怕是我的咽口水声，细小的哭声，哼声，你都会在半夜里偷偷对着电脑去听。”

    “你把我的叫床声收录在U盘里面，对着没有画面的声音去自慰，真的，你好可怕，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怕的人啊，我也好害怕，我其实真的好喜欢你，可那都是以前了，这身裙子，也是因为你说好看，我才会最喜欢它了。”

    “你追过来了。”

    海风在耳机里的声音逐渐变大，她声音成了哭腔，无措的吸着鼻子，“可是来不及了，我好恨你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杀了我爸妈，你该死。”

    “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了，我宁愿不去做人。”

    咕噜咕噜的海水声淹没进了她的嘴巴里，她口腔里灌入的海水哽咽呕吐着，挑痛着男人的每一个神经。

    季予川全身颤栗，后面的录音，已经全都是嘴巴里的海水声了，还有他的吼叫，寻找人的呐喊，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啪。

    耳机拉掉在地上。他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窃听器坏掉了。

    坏掉在了她的牙齿里面。

    手机在地上掉落的风衣口袋中不停的震动，男人麻木的看着电脑，断了线的大脑，就如同一具死尸，他失去了所有希望，他爱的人，还在医院里的抢救室中，生命垂危不省人事。

    电话打来第四次的时候，终于有人接起。

    “季先生，这里是坪海省第一医院，卜女士的情况有些危险，请您立即过来一趟。”

    他全身被海水浸泡的湿透，麻木握着手机快步走出了酒店。

    握着冰凉的方向盘，他失控的踩着油门，大脑里一幕幕闪过的画面都是他将早儿从海水里面抱出来的时候。

    整个苍白的脸色，如同死尸，放在沙滩上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拼命地人工急救，一次次喊着她的名字怒吼着大哭，可是却没有一点的回音。

    当他到达医院，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人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里，他双目无神呆滞的坐在门口，身旁的医生对他说着要做好心理准备，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缺氧加上溺水，能够呼吸已是竭尽全力，可她的生命并不顽强，她根本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意思。

    等医生离开，季予川缓缓弯下腰，捂着自己的脸，泪水浸湿了手掌，他孤独的坐在那里一个人哭，可这都是他活该，是他亲手把人给逼上了绝路。

    他以为，卜早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了，全心全意的爱着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离开的想法，为什么他到现在才意识到，路上那些不对劲的行为，不要命的跟他做爱，压在她的身上喘不过气，还要装作舒服的求着他用力。

    她在赎罪，沉沦在跟他做爱的痛苦里试图忘掉一切，如果她想重新开始，那就不会选择来这个地方了。

    “呵……”

    季予川自嘲，怎么可能会跟他重新开始，他是她的仇人，杀了她全家的仇人。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武崎打来的电话，他接下来，木讷的听着那边说。

    “警察来公司了，董事长，我们有大可能的几率要出事，您先不要回来，在外面躲着，这里交给我来解决。”

    他捂着额头，闭上眼，早该知道会有阴沟里翻船的这一刻。

    嘲意的冷笑对着那边冷嘲热讽，“你？你怎么解决，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废物，你拿什么给我解决！”

    电话那头的声音断了片刻，他很快听出了他的异常。

    “您在生气什么？是生气我杀了您不该杀的人？”

    季予川腾然睁开眼睛。

    说的对，他在生气什么，无非就是自己下令去让他杀了卜早的父母，但是他却把这种罪过都扯到了武崎身上。

    “董事长，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想办法解决，就算没有解决的方案，也不会将罪过全部拦在您的身上，您要藏好了，千万不要被警察给抓到！公司里的事情已经上新闻了，一定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再叁说着，甚至第一次敢挂断他的电话。

    季予川已经没任何精力去管了，垂下手来，看到手机屏幕上来回不断跳出的信息，他点开新闻，发现那正是他的公司。

    贪污，杀人，内鬼，股票跌落，各种他厌烦的字眼全都在此刻跳跃在他的眼中。

    此刻新闻热度已经爆炸般的在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