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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相都同意,臣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换言之,就是我打死也不同意。 小皇帝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随即怒吼出声:“这天下是朕的!朕想提拔谁就提拔谁,想赐死谁就赐死谁!哪怕真禅位给韦爱卿,也没有你们说话的份,知道否?!” 单超却摇头道:“不,陛下……您错了。” “隋末大业十三年,高祖以勤王为名,自晋阳起兵,一路攻下大兴城,改名长安,受禅称帝,奠定江山。武德九年,太宗发动玄武门之变,斩杀废太子建成及齐王元吉,平定东突厥、征讨高句丽、设立安西四镇,开创了大唐太祖的贞观之治。贞观二十三年,先帝即位长安,罢辽东之役、免土木之功,平定西突厥,征战高句丽,立下了六十一尊番臣像……” “这江山是祖宗铁马征战打下来的,这社稷是一代代忠臣良相治理出来的。”单超温和而不容抗拒,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说:“即便是你也不能随便将其拱手相让,陛下,这不是你私人的东西。” 小皇帝面色煞白,嘴唇颤栗不已,半晌才挤出仇恨的声音:“你自以为……自以为是朕的便宜兄长,便能教训于朕,是么?” 单超平静道:“并非自以为,我就是。” 戴至德和张文瓘互相搀扶着,走到门口,都愣在了那里。 “滚……滚!”小皇帝随手捡起几本奏折,劈头盖脸扔了过去:“没一个效忠于朕的,全是逆臣!给我滚!” 单超定定地盯着他,半晌欠了欠身,那动作中似乎带着某种冰冷坚硬的意味,继而转身走了出去。 “别得意得太早!”小皇帝的怒吼从身后遥遥传来:“先皇也曾违逆群臣之意,先皇能办到的,朕自然也能——!” 单府正门轰然大开,雨点般急促的马蹄一跃而进,随即在长嘶中停在了前院。单超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向后院走去:“谢统领呢?” 管家小心道:“明先生一直陪在内室……” 单超点点头。少年时喜怒难掩于色的轻浮已从他身上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人的镇定和沉着,似乎方才宫中那番疾风暴雨没有给他造成丝毫影响,亦不会将来自外界的任何不安和危险,带到谢云身上。 就像每个守护家眷的男人该做的那样。 他疾步穿过回廊,远远只见明崇俨站在内室门外,以目光注视着他走近,旋即沉默地低下了头。 “……”单超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低声问:“谢云他……” “已用了药,但只能保一时。龙失逆鳞性命攸关,一旦回天乏术……” 明崇俨顿了顿,示意他进去:“谢统领醒了,怕是更愿意跟你说说话。” 第108章 赐宴 单超推门进屋,谢云正倚在靠枕上,微合着眼皮。侧面线条从光洁的额头延伸到挺拔的鼻梁,乃至全无血色却十分优美的唇, 眼睫形成的弧度在鼻翼覆下浅淡的阴影。 单超呼吸急促, 脚步停在榻边,只见谢云睁眼微笑道:“来了?” “……” 谢云面色十分疲惫, 但眼底却满溢着平静的欣喜,掌心握住了单超温暖粗糙的手指:“何必这副脸色?人有生老病死, 都是正常的,别这样。” 单超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下,谢云戏谑道:“难道此刻不死, 便永远长生不老了?人生百年, 早一刻晚一刻的区别而已。” 单超艰难地发出声音:“……你的逆鳞何处去了?” “碎了。” 单超的咆哮尚未出口,谢云说:“碎彻底了,拿回来也没用了。” “肯定有办法的, 告诉我!只是一片鳞而已!否则我这就杀去凉州关山,大不了重新抢一片来……” 谢云却轻而易举地打断了他:“来得及么?” 单超难以接受地喘息着,拳头紧紧握在身侧,连手臂都暴出了可怕的青筋。 “不如我们用剩下的时间说点开心的事吧,”谢云挣扎坐起身,随着这个动作咳了几声,沙哑笑道:“小皇帝自己往死里作,按跳大神的预言,你对那个位置怕是很有一争之力了。最近跟中书省那几只老狐狸走得挺近?” “……” “日后兵变上位改元,想好年号了么?” “……” 两人静静对视,谢云艰涩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把喉头涌上的血腥咽了回去,视线有些涣散。”当年在漠北……”单超恍惚道,“你说有一天我会征战沙场,功成名就,位登九五……你说的一切都将成真了,但你自己呢?” “你说如果我退缩不前,最终不仅自己束手待死,亦会将身后支持我的人拖下地狱……但自始至终站在我身后的只有你啊。如果你不在了,以后哪怕有泼天的荣华富贵,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扑通一声闷响,单超跪在了榻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水迹却仍然从指缝间满溢了出来。 这完全崩溃的姿态从未出现在他身上过。这个男人即使是在艰苦卓绝的青海战场上,在尸山血海的西北荒原中,都像出鞘的利剑般挺拔、坚定,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谢云竭力扬起脖颈,深深吸了口气,感觉热泪顺着鼻腔倒流回喉咙,半晌道:“我错了。” “你……” “当年我去漠北的时候,不仅叛出暗门,亦无法倚仗皇后,原本几乎走投无路,是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我本想利用你的血统,日后登高一呼,群雄百应,做个手握从龙之功的权臣……” 单超含泪笑问:“怕是还想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对吧?” 谢云疲惫地笑了笑:“那都太远了。” 屋内沉默片刻,谢云小声说:“后来皇后传信让我杀你,这想法就变了。有一句话没骗你,这天下当人师父的,大多都护自己徒弟的短,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他再难支撑身体,闭上眼睛蜷缩起来,微带着湿意的脸颊贴在单超掌心中,喃喃地道:“我这么自私会算计的人,只想安享尊荣,最不愿意吃亏……如何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尾音如同一声遥远的叹息,消逝在充斥了无数时光的虚空中。 单超发着抖的手一遍遍摩挲他的脸,把他昏睡的身体抱起来,紧紧按在自己怀里。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了敲,继而被推开了。单超没有抬头,只听明崇俨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竟是罕见的严肃:“单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