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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谈汪孚林一个正七品监察御史的问题,张居正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眉头一挑正要说话,却不防张瀚郑重其事地说道:“元辅,万历二年不曾馆选庶吉士,如果选了,眼下这时候,正是庶吉士散馆授官的时候,留在翰林院的二甲授编修,三甲授检讨。而不留的,则放为科道,足可见科道之清贵。” “而如今,万历二年的进士当中,除却汪孚林,其他人不是在任州县主司,就是府推官,府学教授,京官之中,任行人司行人、大理评事、国子博士、中书舍人的,因为还没到三年考选,更还没有人擢升为科道,而那些侥幸试职御史和观政主事的,也都因为是在去年方才得授,尚未转正。也就是说,身为当年三甲传胪的他,如今这官职却是除却那一届状元之外,最高的一个。” 张居正顿时脸色一黑。这固然是事实,可张瀚这指代实在是太明确了。毕竟,之前如果不是他的授意,打算以此酬汪孚林在辽东,以及送刀子给自己清理科道的功劳,汪孚林当得了广东巡按御史? 要是在平时,张瀚早就立刻知情识趣地退缩又或者岔开话题了,但这一次,这位一贯在人眼里很没原则,完全仰张居正鼻息的吏部尚书,却是不闪不避地继续说道:“而且,汪孚林之前在选官时就曾经有过各式各样的流言,他曾经在风口浪尖上承诺过不进都察院。如今他一任广东巡按,还能说是因为岭西战事需要,可回来之后还在都察院,那就很不妥了。这两日来,外间多有如此传言和质疑。毕竟,人无信不立,陈总宪想必也有这个意思。” 他就不信,张居正会去找绝私交的陈瓒对质! 听到张瀚竟然提到陈瓒,张居正面色不变,心中却是陡然一凛。陈瓒虽说是他的同年,但那位老爷子的绝私交绝不是说说而已,是来真的,但陈瓒也并非一味铁面,做事对人却还有相当通融,所以他才在廷推左都御史的结果上尊重了众意。据他所知,在对汪孚林的态度上,陈瓒的态度就是批驳其错处,嘉赏其功劳,这让他很满意。 难道自己听到的只是陈瓒放出来的烟雾? “那你以为汪孚林应该如何安置?” 尽管不能确定张居正是究竟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谏,还是心怀芥蒂由此反问,但张瀚还是决定赌一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他游历过辽东,还曾经从女真夺回了数百汉奴,又在广东平盗,分明是在用兵上颇有见解,我以为可外放兵备道。” 要知道,哪怕是品级最低的兵备道,也就是按察佥事,那也是正五品官! 张居正身为首辅日理万机,别说汪孚林一个小小上科进士的安置问题,就连一个兵部尚书的员阙,原本在他的日程中也并不占据最靠前的序列。但是,这五年说一不二的首辅生涯,让他养成了刚愎不容人置疑的性格,哪怕他并不是真正十分在意汪孚林的官职问题,可也不容外人对自己的决定说三道四。如果张瀚提出的只是把汪孚林降格到万历二年那批进士同等官职的建议,他当然会立时痛批一顿,可张瀚的提议简直比汪孚林眼下任监察御史还要离谱! “你这是认真的?” “自然。”张瀚看出了张居正的迷惑,心头不禁暗自冷笑了一声。 王崇古和张四维,想要我为了立威立信,就一封信把我拖下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兵备道理论上是属于按察司统辖,但素来日后都是协理军务又或者提督军务的巡抚备选,也就是说,和兵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这样安置,看似是为了弥补,卖了身为兵部侍郎的汪道昆一个面子,可万一张居正起疑,你们也跑不了! 见张居正眉头微蹙,显然也正在往自己刻意引导的某个方向思量,张瀚便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说道:“如若不能放兵备道,至少也可以外放一直隶州知州。” 知州从五品,有属州,有直隶州。属州也就是比县大一点儿,而直隶州却是视同为府。两者品级相同,但分量却绝不相同。前者可以作为候选已久的二甲进士初任官,而后者却至少要是二三甲进士的第二甚至第三任官了。但相较于巡按御史,反而没有那么离谱。但于张瀚来说,抛出前一个提议的意义,却远大于这个中规中矩的。 知道张居正不会这么轻易接受自己的意见,他很快就告退了出来。等到出了这间首辅直房时,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偷偷窥伺自己,顿时为之哂然。内阁这地方是各种闲言碎语流传最厉害的,哪怕以张居正驭下之严,也不可能禁绝有人窥探机密,散布流言。可以想见,今天自己的这一番建言,会以最大的速度流传出去! 当这一日黄昏,张瀚离开吏部衙门回家之后,一进书房,便有心腹随从上前禀告道:“老爷,下头有几个随从发现,张府的游七之前打听过老爷的行踪,尤其是早上去衙门,晚上离开衙门都是走哪条路。” “游七?他打听我行踪干什么?” “听说,他之前跟着首辅去谭家吊唁的时候,似乎和汪孚林有什么龃龉。” 张瀚之前千思万想,只以为那封断箭上的书信是王崇古又或者张四维的手笔,不过是借刀杀人,因此秉着立威立信的同时,却又把这两人拉下水的原则,他才炮制了那番说辞,可如今听说很可能是游七的手笔,他不由得遽然色变。 游七不过是张家家奴,这些年却随着张居正的当权而越发趾高气昂,据说连户部尚书殷正茂等人也给其送过礼,更有不少低品官员奔走门下与其称兄道弟,甚至其纳个外室,还有人千方百计送了一堆贺礼,更是纳了那外室的妹妹侄女,试图与其攀交情!可这些和他没关系,张居正不管,他自然也只当不知道,可现在却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老爷……” “查。”张瀚冷冷迸出了一个字,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悄悄去查游七的一举一动,看看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别看他眼下嚣张得意,只要主家一句话,便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刚到兵部上任才两天,王崇古丝毫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打算,一应都是参照当年谭纶的那一套,即便是对汪道昆这位从前视作为眼中钉的僚属,他也显得客客气气——汪道昆在廷推的时候选了他,为此还和侄儿汪孚林闹翻,这已经都快是满城皆知的事情了,他就算要给人穿小鞋,也不能急在这一时。 尽管年纪比已故的谭纶还大六岁,但王崇古对养身非常有心得,自忖还能至少活个十年八年,现在要紧的是坐稳位子。所以,这天听到张瀚竟然去张居正那边力陈要把汪孚林外放的消息,他回到家后便吩咐去张四维那边,如果人回家就请其过来。好在去的人很快就带着好消息回来,张四维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