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唁之后,低声提醒了他一番话后,他就不得不站出来,按照汪孚林的吩咐为游七解释了几句。而这些天准备回乡事宜中,他考虑到谭家后继无人,张居正却依旧如日中天,等到谭家人这一走,留在京城的产业恐怕很难照管,就打算把铺子卖了。 可是,他想方设法找下家,原想着损失一点价钱也在所不惜,却没料到竟然压价也没人肯接手!而少数一两个还算仗义的,则是私底下暗示,是游七对很多商家都打过招呼。他也不是没想过对谭献挑明此事,又或者求汪家人出面找张居正评理,但他又不是没经历过世事的雏儿,可以想见那时候是没有人会为自己作证的,只要游七抵死不认,又或者找到其他的证据,证明自己在谭家做事期间有什么污点,他反而会陷入有理说不清的绝境。 所以,对于汪孚林主动询问这么个问题,老管家犹豫了再犹豫,最终低声说道:“是,因为照管不过来,大少爷守制期满能否起复却也说不好,我这才打算把铺子卖了,一时半会却还找不到人接手。” “那就先卖了给我吧。”汪孚林看到老管家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又喜,他就笑道,“你们此次回乡肯定处处要花钱,我一定会给个公道的价钱。伯父和大司马当年那么好的交情,这点事情汪家还是有担待的。” 老管家以为汪孚林觉得自己生怕压价,慌忙连连摇头:“汪爷多虑了,您和仲淹先生这些天帮了谭家这么大忙,我又怎么会信不过你?其实,除了这个脂粉铺子,谭家在白沙河还有上好的庄田六百亩。因为苏松杭等地上贡给朝廷充当禄米的白粮,这些年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常常会短缺,有些讲究的人家吃惯了这些上等白粮,所以不够就到外面去买。 别说北边,就是江南市面上,白粮的价格也比寻常粮米高至少四倍。老爷毕竟是二品尚书,俸禄里的白粮多,就只老爷大少爷两人吃不完,所以我都是把白粮高价卖出去,然后拿庄田上收来的租米给其他人吃,一进一出,因为地租交的是米,庄户无不感恩戴德,而家下其他人也没那么计较粮米的口感好坏,每年也能结余不少。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老爷之前身边婢妾不少,这次遣散更是伤筋动骨。而这两年庄子上的租米常常拖欠,所以帐房的账面上才看上去入不敷出。” 汪孚林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前他还一直觉得谭府帐房实在是一笔烂账,没想到这老管家竟然还如此斤斤计较,甚至到了用租米换白粮这一进一出的增收大法,而这些天来他压根没看到谭府任何姬妾,竟然是因为人都给遣散了!就因为这一笔笔花销如此巨大,谭家这才会险些办丧事都有些紧紧巴巴的。此时此刻,他想都不想就点点头道:“也罢,那些庄田一并按照市价卖给我。” “多谢汪爷!” 老管家二话不说直接趴下来磕头,可才碰了一下就被人硬生生拽了起来,却是老泪纵横。他擦了擦眼角,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过我还得去对大少爷说一声,毕竟是夫人当初留下的东西,那庄子更是老爷少爷都不知道。” 等到谭献得知此事前因后果,对老管家多年苦苦维持自是百感交集,对着汪孚林又是好一番感谢。这一进一出,他想到届时得以揣着一万两的银票回乡,再加上各家所赠的那一笔很不少的赙仪,底气自是足了许多。而汪孚林回到汪府后,把事情原委始末却只是对汪道昆轻描淡写地略提了提,心里却打着另外一个主意。等到把陈炳昌草拟的陈奏推翻了足足三分之一,重新润色写完之后,他就命人去打听张居正休沐的日子。 作为状元,三年一科只有一个,所有三百名进士中最顶点的人,新进士恩荣宴之后,沈懋学就忙得脚不沾地,各方来客差点把他租住那小宅子的门槛给踏破了。因而他带着侄儿沈有容去谭家拜祭过一次之后,鉴于汪孚林之前在谭家帮忙操办丧事脱不开身,他也就没有再费工夫约见汪孚林。这天他刚刚送走一个自称同乡来攀交情的客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一个沈家随从匆匆过来。 “二老爷,汪公子来了!” “什么,是哪个汪公子?” 沈懋学还没来得及答话,就看到厢房门口探出了一个脑袋,不是沈有容还有谁?因为来找沈懋学的客人太多,从攀交情到打秋风什么人都有,沈有容频频被抓差迎客,几次三番下来干脆找各种借口推搪,若不是沈懋学拿着叔父的身份压着,人早就出门躲灾了。因此,沈懋学干脆不理会这小子,却没想到随从们却向来很喜欢这位没架子的小少爷,当即笑呵呵地说道:“就是二少爷想的那位汪公子。” 见沈有容听到这里,二话不说立刻一溜烟跑了出去,沈懋学虽说又好气又好笑,可也终究没喝止,自己也落后两步跟了出去。到了门前,他就看到沈有容正一手牵着一匹马的缰绳,满脸笑容地和汪孚林说着话,那模样哪里像是一年多没见?想到当年汪孚林是三甲传胪,他却是落第举人,现在汪孚林是都察院广东道监察御史,出过一任巡按,他却也已经是新科状元,回忆相交相知相得的一幕幕,如今两家还成了姻亲,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走上前拱拱手后,沈懋学就首先打招呼道:“不过一年多不见,贤弟你已经是名动天下了。” “沈兄这不是寒碜我吗?天下各地每天发生的大事都层出不穷,我这点微名算什么,哪里比得上状元公的文名?”汪孚林一边说一边笑看了沈有容一眼,又眨了眨眼睛,“还有士弘,应天武试第四名,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吧,再说我哪是少年了?”沈有容听到汪孚林这老气横秋的话,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可立刻就被叔父狠狠瞪了一眼。这下子,他才想起来,他的妹妹已经许配给了汪孚林的养子,去年刚刚考上举人的金宝,也就是说汪孚林如今货真价实是他的长辈,他现在再叫汪叔叔那不但是应该的,还得多恭敬一点儿。于是,他赶紧咳嗽一声道:“叔父,咱们进去说话吧,别让人家看热闹。” 沈懋学此前之所以没有在应天武试之后立刻放沈有容去辽东,正是因为担心他们这些人两年前在辽东惹出来的事让李成梁心怀芥蒂,可如若自己中了进士,沈有容再去辽东,总能有个庇护。所以,他对于武艺胆略全都没得说,可偏偏在性子上还是和从前类似的侄儿颇多不放心,等把汪孚林迎了进去,他却不说其他,直接恨铁不成钢地当着汪孚林的面数落起了沈有容,把人说得直接蔫了。汪孚林这个旁观者腹中暗叹,偏偏还不好为沈有容求情。 直到沈懋学让身边的书童直接押了沈有容回房去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