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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沈懋学方才叹了口气道:“真正说起来,也是我不该从小对你灌输封狼居胥这些东西,以至于你不好文章好武装,来日你父亲那边,我会出面去说。只有一条,从文从武,都不要丢了宣城沈氏的脸!” 沈有容只觉得浑身一身轻,赶紧连声答应之后,见身后的汪孚林和小北并肩而行,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顿时心头一热,赶紧转身来到他们面前,深深一揖道:“谢谢汪叔叔,谢谢婶婶……” 小北顿时很想捂脸。这简直是愣头青啊,想要道谢你回头找个机会好不好,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叫汪孚林叔叔也就算了,可你也不瞧瞧后头的沈懋学什么脸色了,不管不顾就是一声婶婶叫出来!果然,她只是斜睨了一眼,就瞧见汪孚林已经嘴角抽搐了,当下只能没好气地低声说道:“沈公子,这是在灯市,你要高兴也等回去了之后再说吧?乱叫什么!” 最后四个字,她的嘟囔很轻,可回转身走过来,此刻几乎和沈有容并排的沈懋学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已经听出了小北这会儿的声音和从前那低哑声音截然不同,因为宁国府和徽州府毗邻,先后任歙县令和徽宁道的叶钧耀在徽州嫁了两个女儿这样轰动的事情,他自然听说过,此刻,他见汪孚林那脸上又尴尬又无奈的样子,心里自然如同明镜似的敞亮。果然,下一刻,他看到汪孚林把沈有容给拽起来之后,就冲着自己笑了笑。 “让沈先生见笑了,这是内子叶氏。” 沈有容已经醒悟到自己一高兴又犯错了,当下压根不敢抬头和沈懋学以及汪孚林对视,而沈懋学见汪孚林身边的小北落落大方拱手为礼,不禁也郑重其事还了个礼。哪怕他心里有再多话想要提醒,也清楚这灯市上不好说,只能一把揪起沈有容,找了个借口先走一步。 看到这叔侄俩和跟着的沈家几个家丁都走了,小北见四周围喧哗依旧,她这才有些郁闷地向汪孚林问道:“沈家人应该不会那么大嘴巴吧?” “没事,从前你手刃格老大的时候,因为还没谈婚论嫁,传扬出去怕人家嘴碎议论,岳父岳母这才让碧竹顶了这件事,可现在你都是汪家媳妇了,还怕人说?董家口万一真有战事,咱们说不定得拼一下,到时候杀两个进犯的虏寇,就说是你英勇救夫,那不就行了?” “……” 你还真敢想…… 小北只觉得汪孚林的思路实在是和寻常人截然不同,一时小小的担心登时烟消云散。 这一夜上元节的灯市上,董家口关城之中男女老少齐齐涌上街头,然而关城之上,墩台敌楼之中,却依旧有众多台军在瑟瑟寒风中守在岗位上,顶多只能回头看向那座灯火通明的关城。但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暖乎乎的,不是因为晚上加菜的那一碗热汤,也不是因为墩台敌楼都是新造的,格外避风,只是因为家人全都就在目光可及之处,他们守着这条防线,便是守着自己的家园。 正月十五过后,董家口关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骤然多出了汪孚林这一行三十多人,对于这里来说,供给的负担看似会大一些,但因为汪孚林他们一路上带足了骡马驼运补给,肉干菜干更是没少带,来自喜峰口的那些亲兵们也都是打猎一把好手,倒也最终堪堪持平。最重要的是,回到山海关的吴惟忠还让人额外送过一次物资补给,再加上董家口关城原本的存货,足够支持大半个月。 正因为如此,汪孚林和沈家叔侄渐渐喜欢上了这里,没事还去教一些幼童识字读书,久而久之,除却知道他们身份的守备冯静中之外,大多数将校对这些来自南方的客人都大有好感,甚至有人私底下说,不如大家合力凑几个束脩,把这些读书人留下来,如此说不定家里也能出个秀才举人,甚至进士。然而,这议题捅到冯静中那儿,就被又好气又好笑的守备大人给打了回来。 “人家是出来游历的,接下来还要去辽东,喜峰口参将沈将军这才借了几个人给他们,哪里就会在董家口久待?等到开春天气转暖,人家就要出发了!” 嘴里这么说,冯静中心里却暗自叹气。打算留下一个进士一个举人在这开私塾,这帮家伙也真敢想!可被这么一闹,当他亲自出官署下去巡视的时候,听到某些地方传出来的琅琅书声时,仍是心底有些说不出的盼望。他不是义乌人,但想到麾下这些本来生活在东南太平富庶地方的将士,如今却要带着家眷扎根在蓟镇苦寒之地,总不免心里感慨。要不是大帅上任的前十几年,整个蓟镇可以说是糜烂透顶,将熊熊一窝,又怎会非得从东南的义乌调人? 一时兴起,他就循着读书声进了一家小院。董家口关城总共就这么一点地方,大冷天很少有外人进城,所以他只带着两个亲兵,看到正在洗衣服的妇人慌忙站起身抹手相迎,他冲着人打了个手势,就笑着钻进了正房。就只见不大的屋子里挤着十几个孩子,显然左邻右舍的全都在一起,正跟着汪孚林摇头晃脑地念着三字经。听着一段念完,汪孚林开始逐句逐句地讲解,他也不由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在蒙学中读书的情景。 汪孚林早看到冯静中来了,但既然人家守备大人没出声,他也就只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惊动底下这些孩子。他可不比大多数私塾中只会照本宣科的老夫子,除了解说典故,还顺便引申开来,不一会儿就能跑题万里。可对于孩子们来说,枯燥的文字又怎么能和故事相比,一个个全都听得聚精会神,不时还嚷嚷着问问题。临到最后,汪孚林说今天就上到这儿的时候,还有稍大点的孩子忍不住叫道:“先生,以后还讲吗?” 面对这一个声音后,孩子们此起彼伏的类似问题,汪孚林不禁想到了后世的支教。他很想说以后还会继续讲,但最终还是摸了摸那个大孩子的头:“以后,你们也能像我这么给人讲课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冯静中见屋子里这些孩子大多失望得很,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得隐隐一声闷响,留在外头的两个亲兵似乎在嚷嚷什么,顿时什么都来不及说,立刻转身冲了出去。才一出屋子,他就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墩台那边放炮了!” 果然,随着那亲兵的声音,紧跟着又是第二声炮响,不多时便传来了第三声。院子里那原本正在洗衣裳的妇人已经是面色发白。即便是晚一步跟出来的汪孚林,当他听到第四声炮响之后又跟着第五声,又看到远处墩台上那五道狼烟的时候,也有一种呼吸摒止的感觉。 蓟镇自从戚继光上任以来,便定下了烽炮示警的规矩。一烽一炮,代表百人进犯;二烽二炮,则是五百人;千人以上三烽三炮;五千人以上四烽四炮;至于五烽五炮,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