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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个都市白骨精,涂过米分底的脸上一抹红唇,跟谁说话都像在谈判。千溪跟“张阿姨”这样的人交流不下去,更不用说成为这样的人了。 还没担忧完,裴伯伯人已现身,还带着他家人中龙凤的儿子。 千溪看着那个身影,心中腾起不详的预感。果然,耳边响起叶母的低声介绍:“你裴伯伯的儿子,大学就创立投资基金,到现在已经投出两家上市公司了。你大学那会儿在干什么?让你炒个股,亏得底朝天。” “妈!”千溪反骨被激起来了,“我后来有赚的好吗,赚了很多呢!” “能有多少?”叶母对她嗤之以鼻,见对方落座,赶忙推她,“还不赶紧跟你裴伯伯打个招呼。” 千溪忍下不适,撑起一个有形无实的甜笑:“裴伯伯好。” 裴世秦青年创业无暇家庭,老来得子,儿子今年二十六,他已经年近花甲,笑起来颇为慈蔼:“千溪侄女真是越出落越漂亮咯。” 千溪尴尬地笑:“……谢谢裴伯伯。” 叶母给她使眼色,暗示她还有一个没打招呼。千溪用眼神抗拒,对方跟她年龄相仿,难道让她喊叔叔吗?叶母恨铁不成钢,板着脸没理她,去跟裴世秦客套。 裴少清打量着跟母亲闹别扭的女孩子,精心化过淡妆的脸上泛起微微薄红,似乎有点害羞。 这个年代,见到相亲对象还会不好意思打招呼的女孩子已经很少见了。他朝她微微一笑。 千溪根本没留意这个故作温柔的笑容,整个人如坐针毡,神思不知飘在哪里,最后多喝了两杯酒,借不胜酒力的名义提早退席。 一顿饭结束,叶家夫妇送走裴世秦父子,便赶来收拾自家闺女。 叶母难得发怒:“你怎么回事?你当妈妈不知道你的酒量吗,是不是对爸妈给你安排的人不满意?” “没有。人家挺好的,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但是你们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啊?” “翅膀硬了是不是,爸妈做什么都要问你?”叶母凛眉,“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这么下你裴伯伯的面子,你爸爸赔了多少不是?” 酒壮人胆,千溪梗着脖子:“提前跟我说一下这么难吗?又不是说一声我就跑了。你们从小就知道命令我干这干那!爸爸不跟我商量把我安排进银远,我有说什么吗?我还不是努力在适应。我已经这么乖了,犯得着连最后一点选择权都不给我吗?” 从来都乖巧可人一派天真的女儿居然连声诘难,叶母气得肩膀发抖:“你努力适应?”她把抽屉里的一叠资料摔在千溪面前,“你跟妈妈解释解释,这些是怎么回事!” 厚厚一叠纸张散落大半,在眼前飞扬,只能看清上面最大的几个关键字,“留学”,“北美”,“mcat(st)”…… 千溪愣了好长时间,翕张着嘴吞吞吐吐:“我……我想过两天跟你们说的。” “我看你是没把爸爸妈妈放在眼里。”叶母坐在一堆资料中间,气势凌人,“我和你爸看了你的邮箱。我还当你怎么就听了我们的话,乖乖从医院辞职。原来是年初就铺好了后路,拿着美国学校的offer打算远走高飞?亏你爸还辛辛苦苦帮你在银远铺路,你对得起他吗?” “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离入学还有两个多月,我也是真心想进银远试试看,自己对投资有没有兴趣。我不是故意抵触爸爸的安排,是这段时间工作下来,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这一行……” 叶母瞪眼:“那你适合什么?适合上手术台,给艾滋病人做手术?” 千溪张了张口想申辩,却说不出话,头和声音一起低下去:“可是,总要有人做这些事的啊……” 叶母一声冷笑,仿佛她说的全是无稽之谈。 她和长辈的沟通,好像每次都以她的落败告终。 当初离开医院也是这样。急诊收到一个有艾滋病史的患者,急需动手术。亲自上阵主刀的科室主任本着自愿退出的原则挑选助手,她自告奋勇协助做完了手术。 其实患者有传染病史是很正常的,她经历过很多起,都很安全度过。但这件事不知为何被社会新闻报道了,叶父叶母知道后大发雷霆,将他们这些年对她职业的不满彻底激发出来,逼她从医院辞职。 她本来想,也许留学读一个基础医学的学位,转做科研类的工作,会更安全,也不那么辛苦,也许能征得他们的同意。 现在看来,完全是她一厢情愿。 凝固的气氛里,叶母抛出最后一句话,绝了她的念头:“行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定心在银远好好表现。我和你爸已经联系了你那个学校的招生办,告诉他们你不会入学。你早点死了这条心。” 千溪猛地抬头,不能置信:“……你说什么?” “我让你收心,少折腾!” 千溪双眼通红:“妈,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她不擅长争执,知道这句顶撞必然会引起父母责骂,抢在狼狈落败之前夺门而出,把叶母的那声“你敢出去就别回来了!”关在了门后。 一出门,夏虫啁哳,路灯幽暗。她看着空落落的石径池塘,有点后悔,又不住地难过。既然当了乖宝宝,就应该当一辈子乖宝宝的,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每一次,都是她自己回去低头认错,态度良好插科打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妈妈会摸着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囡囡乖,听妈妈的话再试试,好不好?” 他们一向是这样。自以为从不强迫,其实只是披着温柔外衣的不容置喙。如果遭遇顶撞,就会像今天这样。 最可悲的是,自己很可能会照着这个剧本走下去,并且对妈妈乖巧地点头,说:“好呀。” 真是太没出息了! 没出息的叶千溪! 杨城昼夜温差大,六月的夜里晚风微凉。她抱住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坐在小区门口的石阶上。 不知坐了多久,忽闻一阵手机铃声。 徐即墨已经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还有未接来电。 千溪啊了一声:怎么忙得忘了,她约好了今天晚上要跟他吃饭的! 她按下接听键,低低“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 “我在……家。” 出乎她意料,徐即墨的语气好像总算释然:“你没事就好。” 呃?千溪怔怔地听。 徐即墨淡淡道:“我到了约定的餐厅,等了很久你没出现,又联系不上,担心你路上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