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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润喜庆的小人整整齐齐排列在纸上,家是圆的。 贾再恒问明诚:“你去过西安么。” 他最近对西安似乎特别感兴趣。 “没去过。” “总统府的段少将你认识么?” “段少将为人厚道,是个不错的朋友。” 贾再恒抽烟,故意在明诚面前抽,抽得明诚焦躁不已,搓手指咬死皮。他跟明诚聊段少将,观察明诚的表情。 “段少将人的确不错。”贾再恒说。 贾再恒是来跟明诚道别的,他被召往溪口。他们两个很有趣,根本没什么私人交情,却有一个共同的好友。 “那位很少跟我说苏联的事情。主要是为了忌讳。但跟我提过你。”贾再恒难得没抽烟,双手插兜,“他说你是个热情锋利的年轻人。” 明诚笑:“他也这么说你。” 贾再恒转身就走,明诚突然拽住他的胳膊:“你听着,我们,不暗杀。” 贾再恒转头看明诚,明诚松开他的胳膊,礼貌地笑:“再见。” 入夜之后明诚还没回家。明楼让阿香和小米先吃,自己在客厅等。小米正吃饭,明公馆刹那间进入黑暗。 阿香哎呦一声:“小米别乱动,小心在栽倒。”她起身去厨房五斗橱找蜡烛。明楼拄着文明杖坐在沙发上, 没有月光,一片壁炉的火光被夜色压着颤抖,灼灼燃烧。 这不干扰小米吃东西,他转头看客厅的大爸,大爸在沉默。黑夜令听觉敏锐,四处弥漫座钟戈多戈多的喘息。 无线测向仪。 分区停电。 他们在找地下党的电台。 明楼静静坐着,他在等。小米吃完晚饭举着烛台小碎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瞄,瞄半天惊奇:“大爸,下雪了。” “晚上冷,早点睡。”碳不够,壁炉并不能烧很长时间。明楼让阿香领着小米上二楼去洗漱睡觉。小米回头看一眼大爸,壁炉火光衰竭,大爸依旧端坐。 不知道等了多久,内厅门被打开,狂风哀嚎着把暴雪冲进家门,门口高挑的影子失魂落魄地站着。明楼站起,一手拿起烛台,一只手伸向门外的人。 他把他领进家门。 明诚身上都是雪,半干半湿,滴答水珠。明楼脱掉他的大衣,拉着他进书房,脱掉外套,放热水。明诚默默地泡进浴缸,一声不吭。明楼举着烛台去厨房,终于翻出一小把细面,烧开水下了。 他按部就班地忙。明诚不在那几年,他自己研究做面条,和面擀面,最后成品像面片汤。当时他想应该给明诚做一顿。 幸亏有干面条。 明诚洗好澡裹着晨衣坐在床上发呆,明楼举着烛台来回端了两碗面进书房,实在是有点烫,只好捏耳垂。 清汤挂面,明诚拿筷子一挑,自己碗里有个荷包蛋。他鼻音厚重地轻轻抱怨:“这是留给孩子的。” 明楼捋捋他的后脖颈:“所以给你。快吃。” 明诚抽一下鼻子:“你竟然会下面条。” “我还能自己擀。明年生日面我做。” “你不是说你要远庖厨。” “咱俩轮着远。” 明诚笑一声,用袖子抹脸。 “好啦。”明楼搂着他,拍背,“好啦好啦。” 窗外大雪欺城,晦暗如渊。 “这几天太忙,吃完面条睡一会。”明楼用柔和低沉,飘着哥罗芳的气音安慰明诚。 160. 明诚枕着明楼的胳膊睡一晚上。睡得不踏实,似乎很冷,缩在明楼怀里,轻轻颤抖。明楼紧紧搂着他。这世上,没有比人的体温更舒适的温度。 小米早上起床,自己洗漱,颠颠跑下楼。大爸端着托盘轻轻关书房门,对小米摇摇头:“轻点。你爸爸睡着呢。” 小米睁着圆眼睛:“爸爸生病了?” “昨天着凉了。你也当心点,别感冒。” 冬天的早上冷得凄清惶恐,小米躲进厨房取暖。阿香开火做早饭,烟火香气厚厚实实安全地笼着。明楼背着手看小米描法文圆体字。明楼专门给小米编写法文课本,一篇一篇小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小米,小米有一个花园,每一朵花都和小米讲话。 “大爸,法国是外国。” “嗯,欧洲的。” “那地方什么样呢?” “挺好的地方。你爸爸少年青年时期都在那里。” 小米握着笔描得慢条斯理,明楼轻声问:“单词都记得吗?” “记得。” “我要听写。” 小米抱住明楼的腰撒娇:“不写变位行吗。” “不行。” 客厅里电话响,尖利刻薄的声音锯碎寂静。明楼连忙快步去接电话,压低声音有些气恼:“喂?” 小米在厨房探出脑袋观察大爸,大爸的表情陡然冷下来。沉默半天,大爸无力吐口气:“知道了。……问我做什么?我管不到中国银行的事情。什么?不清楚。既然全提走了,那就听国府的。我没有办法。再见。” 电话铃到底吵醒明诚,他迷迷瞪瞪问:“大哥?” 明楼进书房,坐在床边:“还好么?”明诚笑一笑。他俯身亲吻明诚的额头:“嗯不烧了。昨天晚上发抖一宿,家里缺药,我正想着要不要开车去医院问问。” 明诚笑一声:“不用去,肯定没有。谁打电话?” “中央银行的人。国府……从中国银行金库里抽了两百万两黄金运去台北了。” 明诚瞬间睁大眼睛:“两百万两黄金?中国银行空了吧?” 明楼没回答。 明诚翻个身,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他的呢。明楼看他愤怒的背部有点想笑,忍回去,捋脖子捋肩膀:“不要生气。” 明诚闷声:“真要去台湾啊。” 明楼默默地抚摸他。明诚突然翻过来,用圆眼睛盯明楼:“你是不是也去?” 明楼笑笑:“要撤肯定不会带我。有历史问题的估计都不会带,扔在大陆恶心恶心共党。” “那是说,明台会走?” “家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黎科长是太子爷铁杆,肯定要走。” 明诚脸色发白,怏怏的。明楼轻叹:“你别忘了,还有你。你是哪边的?是不是得跟着走?” 明诚一愣,马上反驳:“反正我不走。你说历史问题,难道我没有?我这种帮会分子带到哪里去都是麻烦。” 明楼眼看明诚越说越火大,马上笑道:“也有好事情。家里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人民币。以后我能找份打算盘的工作。” 明诚看着天花板半天,郁郁:“我以后不知道能干什么。” 明楼抿嘴。没念完大学这事明诚一直耿耿于怀,这成为一个长久的缺憾。明楼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