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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芳正眯眼:“是啊为什么?” 明楼从南京回来,直接进政府大楼。他无意识一问:“明秘书长呢。” 秘书们面面相觑,明长官这几天在南京,明秘书长就都没上班。明长官一扣钢笔:“准备车,我要去立泰银行。” 明长官的车开到立泰银行,明长官下车径直去金库。他身边调查科的人帮他转开两个人才转得开的巨锁,吃力推开十厘米厚的钢制门。 明长官拄着文明杖清点金砖,忽然温柔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大哥,忙啊。” 明长官转身,金库门口站了一片人。为首的那个,他很熟悉。瘦瘦高高的青年,睁着圆圆的眼睛,静静地看他。 青年身后,全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调查科的人保持安静,退到一边。 明楼笑着看青年:“我就知道,是你。” 明诚一耸肩:“谁让你总是想杀我。” 明长官被松机关的人带走。 立泰银行金库里的金砖上面全是还没来得及铸掉的横滨正金银行标志。 明楼被抓,明诚有点兴奋:“他是军统。” 冈田芳正蹙眉。 明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实在得意外露,令冈田芳正反感,脸上讪讪的。一直充当翻译的小原秘书微笑:“诚君对日本有功,我们是不会忘记的。” 明长官很有气度,进了松机关的牢狱丝毫不紧张。松机关比不上梅机关,是新政府的老子,牢狱倒是差不多。明楼坐在栏杆后面,闭目沉思。 冈田芳正低头看他。 “你的弟弟举报你,说你是军统。” 明楼笑:“我没有弟弟。我是明家独子。” 冈田芳正研究他。 明楼一被抓,南京的影佐祯昭和周佛海马上知道。周佛海没动静,影佐祯昭抵赖不掉,即刻从南京抵达上海。他原想着,用白眼狼牵制明楼,这下可好,自己被白眼狼咬一口。 明楼被羁押,什么都不说。冈田芳正考虑对他用刑,影佐祯昭来得及时。影佐比周佛海聪明多了,直截了当告诉冈田,他的确知道黄金的事。从吴四宝家里搜出,安全起见存入立泰。 冈田芳正很好奇:“所以您要一车黄金做什么?” 影佐祯昭回答:“横滨正金银行的帐已经被吴四宝身家补上。那么这一车黄金是用来作为改组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的存款准备金。” 冈田芳正看影佐祯昭。 周佛海到场,向冈田芳正解释:“冈田大佐,这真的是误会。横滨正金银行和中储银行将要签订互相开立往来账户的协议,但这是秘密的。这车黄金是保证金,存到第三方银行。” 冈田芳正笑:“哦。” 影佐祯昭六月底调离上海,调任北满第七炮兵司令。 梅机关合并为新政府最高军事顾问机构的一个部门。 松机关正式开始工作。 明长官没受刑,冈田芳正对他挺有兴趣,把他叫到办公室,和他聊经济。冈田对经济一知半解,他本来搞这个是迫不得已。聊了几天,深感明楼好使。 从松机关出来,周佛海的司机低声对他道:“周长官说,明长官一直这么劳累,休息一段时间吧。” 明楼冷笑:“行。不用你的车了,我自己走回去。” 司机一愣:“不安全……” 明楼没理他。 六月很热。傍晚的街上有木柴烧饭的香气。明楼一个人,穿过弄堂。他上学时经常抄近路,他在弄堂里从来不迷路。他贪恋街上热闹的烟火气。明长官很久没有这样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地脚踏实地走过自己的家乡。没人认识明楼,大家专心致志地活着。一位女士抡着鸡毛帚打孩子:“到哪里白相了!”叫卖的小贩拼尽力气喊:“小混沌吃伐?味道鲜得来!”“刮勒勒松脆,三北盐炒豆!” 明楼恍惚地张望,他看得到岁月的影子。时光转瞬把人抛,十七岁的明楼领着九岁的明诚跑到哪里去了? 阳光在地平线上摇摇欲坠。市声热闹,明楼独自穿过广袤寂静,寒冷无垠的汪洋。 明公馆一个人也没有。 明楼坐在客厅里,没开灯。座钟不厌其烦戈多戈多地响,明楼在茫茫的黑暗中听。有人温柔地搂着他,亲吻他。 “你怎么回来了。周围有松机关的人。” “我知道。可是只剩大哥一个,我,我舍不得……” 明楼伸手,拥住明诚。 “你有我陪着。我有你陪着。” “嗯。” “我问过你,如果哪天我的枪口对着你,你是不是依旧对我深信不疑?” “当然。” “我也是一样的。记住,哪一天,你的枪口对着我,我也对你深信不疑。”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 129. 明长官在家赋闲一个月。 他大概从来没休息这么久。单独一个人,活得挺好,仿佛回到刚刚赴法的岁月。幸亏比那时候有钱,衣服送洗衣店,吃东西大不了叫酒店,不必天天沙拉法棍。时间安排得很机械,早上起床背书晚上入睡习字,做完功课开始翻以前的书。从明锐东起开始藏的危险书籍,明楼看过,明诚看过,明台看过。明楼的批注下面有明诚的字迹,他追随着明楼日夜苦读,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书每一本都仔细研读。这感觉很奇妙,少年的明楼和少年的明诚在时空中永恒地对话。 只是他们互相都听不到。 寂静的明公馆,明楼抬头看对面,阳光晒在窗前一片的地毯上,暖烘烘软绒绒,那里曾经盘腿坐着一名少年,眼神如明媚春光,干净无暇,自由自在。 诚先生叼根烟,烟头的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他开始有烟瘾,他贪恋那一口烟烧灼肺部,预示着自己不得好死的感觉。 日本人在冀中大扫荡非常成功,三光政策令八路军经营的一切荡然无存,共产党的武装力量被清扫出冀中平原,华北平原。日本掳了很多农民,准备运往国内,一部分从上海走海运。干瘦矮小的中国人像牲口似的被装船,为了节省成本,一艘船塞得密密麻麻,俗称黄鱼。他们不能反抗,羊一样顺从。 这些羊转脸,看码头上穿着白色夏装,干干净净的明诚。 诚先生负责配合日本宪兵运劳工。上海的流氓大亨们本来也是靠卖人挣钱,男的卖苦力,女的卖窑子,卖哪儿不是卖。日本兵们和流氓们泾渭分明,刺刀在一边,杂牌枪刀子斧子在另一边。已经走了两艘船,这是今天最后一艘。诚先生取出不知道第几根烟,点上,贪婪地吸一口。 江边的风特别大,吹得诚先生发抖。 把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