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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形容。” “梁仲春的报告如何?” “梁仲春报告,明诚总是念叨明家对他恩重如山他要报恩之类的话。梁仲春认为明诚并不是真的忠诚,是需要明楼的势力,在中国叫狗仗人势。” “你对明诚这个人的评价呢?” “明诚此人是明家收养的家仆的孩子,按照明家少爷的标准养大。和他同样被收养的明台进入族谱,他没有进。” “他以为自己是明家少爷。但他永远不是。”影佐祯昭太了解中国人。心理失衡的人通常会不断给自己暗示,暗示自己要忠诚,暗示别人自己很忠诚。这样的人通常也很容易利用。影佐祯昭搞情报以来,从未失手。 涩谷准尉犹豫。影佐祯昭和蔼:“你可以畅所欲言。” “大佐,我对明诚这个人存疑。明楼有重庆分子嫌疑,明诚就没有吗?” 影佐祯昭坐得久了,站起来走到窗前往下看。 “汪政府大楼里,哪个没有重庆分子嫌疑?都是变节者,说到底一群投机政客,也没有效忠这一说。美国强大投靠美国,日本强大投靠日本。现在暗地里和蒋政府有生意往来,就是留条后路,哪天蒋政府强大了还能回去。明诚当然也有嫌疑,只不过,他更容易更值得利用。对于中国人来说,‘忠诚’只存在于故事和演义里。” 影佐祯昭低头,观察来给日本机关送东西的吴四宝。黑胖油腻,浮尸烂山芋一样的东西。他拜著名流氓高鑫宝做“先生”,给高鑫宝磕头,给高鑫宝开车,鞍前马后伺候高鑫宝,再没有更忠心耿耿。中国人忠心的背后往往积攒着怨气,越发酵越臭不可闻。吴四宝稍微得势,马上杀了高鑫宝,拿捏他的废柴儿子掌控他的家产。 吴四宝。明诚。 吴大队长。诚先生。 影佐祯昭觉得有趣,所以笑起来。 明楼在阳光里舒服地睡醒。靠着爱人,晒着太阳,所求不过如此。明诚轻声道:“我忙活半天,咖啡都凉了。” 明楼笑:“唉,抱歉。” “大姐回家一趟,又出门了。她看你睡着,不叫我吵醒你。” “等咱俩老了,就这么晒太阳行不行。” “行啊。” “你老了什么样?” “你慢慢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87. 民国二十九年三月初,日军进入上海南市难民区强征小女孩。饶家驹神父把姑娘们集中在难民营中部,坚决不允许日本人进入。这位瘦高严肃的法国老先生似乎真的带着神性的威严,他支撑这座人数最多时超过十万人的难民区三年。 日军不是第一次抢中国女孩,也不是最后一次。饶神父面临的问题不止于此。除了难民的吃喝拉撒,保护女性的人身安全,目前最严重的难题:难民区濒临解散。 难民区的成立实际上多得欧美国家驻沪力量的庇佑。当这些国家也遇到麻烦,自然无暇顾及连自己的政府都不管的中国人。日军完全控制了苏州河以北地区和华界,半个公共租界在日军的机枪范围内。难民区的存在有违日本政府宣扬的大东亚共荣方针,日本人一力要撤除这个地方。饶家驹曾经和日本政府多次交涉,没有结果。 新政府不断派人过来游说,劝饶家驹离开中国。劝了三年,饶神父依旧坚定地庇护着难民。他对新政府来人说:我要为不幸的人拼尽全力。 去年第一个来劝饶家驹的,是明诚。 明诚看见跟日军对峙的饶神父,饶神父也看见他。 时光残忍,天时人事日相催。广场上的抱花少年,等火车的老神父,还有再相遇的一天。 饶神父记得冬日下的小少年笑眼弯弯跟他聊中国的一切,告诉他自己是中国人。所以饶神父用上海话大声质问:“先生,您现在是哪国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明诚愣在原地,跟着来的新政府的人十分尴尬,只好也不讲话。日军刚刚赢得一场胜利,占领部分上海,非常趾高气昂。明诚来只是预备和饶神父套套近乎,完全没准备碰上这一场乱子。日本人一口咬定难民区里有中国军人,中国军人一概要去战俘营,这是当初日本政府同意南市难民区存留的一个条件,所以要进区搜查。这帮日本人想干什么饶神父当然清楚,绝对不允许。 当时的明诚刚回上海,行政级别又低,日军根本不搭理他。最后还是明楼亲自过来,送日军离开。 饶神父似笑非笑看明楼:“你就是明诚的大哥。” 明楼微笑:“是的,我就是。” 明楼暗中资助饶神父,感谢他救助中国人。饶神父和明家兄弟形成了默契,他从来不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饶神父接到法国教会的调令,要他离开中国返回法国。 英法一直对日绥靖,饶神父早有心理准备。他忧心自己一走难民区很快解散,这些难民怎么办。 汪政府为了尽快驱赶难民,重新用上帮派分子,搞一些地痞流氓不断骚扰,难民区最近抢劫和强奸事件越来越多,接近失控。后来有几个抢劫强奸的流氓小头目的尸体被挂在自家门口,这些事才消停。 诚先生不允许的事情,想要命就别碰。 明诚有些抑郁。明镜看不出来,明楼心里有数。晚上睡觉前明诚帮明楼换睡衣,明楼右臂好得差不多,他一直不承认。明诚小心地帮他脱掉马甲衬衣,套上睡衣。卧室里只开着床头灯,温暖柔软。上海的三月份依旧冷,明诚必须赶紧帮明楼换了衣服让他上床。 明楼上床,靠着床头,拍拍一侧:“今天睡我这儿吧。明天早起帮我换衣服,这几天那么冷。” 明诚沉默着换衣服上床,热乎乎地躺在明楼身边。明楼摸摸他的毛:“又怎么了。” 明诚苦笑:“我突然发现,自己深谙帮派里那些事,行事跟以前那些大流氓也没啥区别。我以为我自己是不同的,别人眼里,我不过是又一个上海流氓头子。” 明楼沉沉地低笑。从小明诚心情不好时,他就抚摸明诚的头发,捋脖子,像给小动物顺毛。明诚的呼吸轻轻地放松下来,明楼用沙哑低沉的气音问他:“我和其他汉奸,有区别吗。” 明诚轻微炸毛:“当然有!” 明楼摇头:“没有。我在伪政府里上班,为伪政府办事,还办得鞠躬尽瘁,更加是汉奸。” 明诚郁闷地把脸埋进他们之间的被子。 明楼捏他的手指:“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就可以了。对吧。诚先生。” 明诚依旧埋着脸,伸手打他。 “我跟家里汇报难民营的事。这个问题要解决还得靠你。” 明诚一听,立刻拔出脸来看他,一对圆圆的眼睛,黑得纯净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