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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闷头往前走。 王天风跟在后面小跑:“你等会儿。走那么快干嘛?” 明楼蹙眉:“不是还有正事?你不找烟缸了?” 王天风笑:“找啊。这几天我一直在找,范围已经缩小到几家花店附近……有消息说今天晚上青瓷护送一个‘43号’一道离开法国。” 明楼抿着嘴:“哦。” “所以今天沉寂了这么久的烟缸一定会活动。” 王天风打个指响:“一网打尽。” 两个人回到明楼住处,在楼下被一辆马车溅了一身泥。雪越下越大,明楼站在雪里看着那辆马车。王天风用手套掸掸大衣,两步走上前一把薅开豪华马车的门,咣当一响:“你想死?” 马车里坐着个阴森的中年男人。发福,水肿,方块胡。寇荣居高临下看王天风:“地图。” 王天风需要仰着头看寇荣,这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掉头就走。 寇荣怒吼:“王疯子,你别他妈太过分!” 王天风双手揣在大衣兜里,转过身,似笑非笑略略歪着头看寇荣,把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心凉:“看你这样,二鬼子不好当。几个月没见,秃这么多。肝火大。” 九一八之后原东省特别行政区警察管理处处长金桂荣投了日本人,留用。寇荣是金桂荣碎催,跟着鸡犬升天。据说很快要成立满洲警察厅,寇荣这次如果能搞到烟缸,前途无限。 明楼没说话,直接上楼。寇荣跳下马车,手里拿着枪顶着王天风:“地图。” 王天风用手指挖挖耳朵:“没有。开枪吧。咦那好像是法国警察?” 寇荣太阳穴跳动,恨不得拿枪捅死王天风。王天风笑意渐淡,友好地拍拍寇荣肩上的雪:“看你这胖样,多加锻炼啊。” 明楼上楼,站在门口,脱了大衣,抖抖雪。王天风跟着上来,看样子不像挨枪子的。 “那地图,是你抢来的?东北那边的?” 王天风脱了大衣,换了棉拖鞋,舒服地窝在沙发里:“青瓷的地图?啊是啊,抢来的。没杀掉,打昏的。”他一耸肩,“我就说,在国内随手解决的东西。” “你和寇荣认识。” “旧相识。” “啧。” “不过……既然他想当二鬼子,那就……怎么说来着?‘割袍断义’。” 明楼拿出一张普通的法文版巴黎地图,铺在桌上:“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大致范围了吧。” 王天风站起凑上来:“差不多这条街。花店太多,得一一排查。今晚烟缸难得活动,得抓紧时机。” ……寇荣那个手下被打昏之前王天风不知道怎么料理他呢。 明楼和王天风一人一把枪,六发子弹。 “不到万不得已,不用。”明楼道,“千万不能引起法国警察注意。” 王天风嗤笑一声。 风雪减小,王天风在窗前试了试:“行了,走吧。” 两个人走到那条街,几乎已经没有风,只有雪花无声坠落。明楼突然站住:“有人跟着咱们。” 王天风冷笑:“寇荣。” 明楼握紧大衣兜里的枪。王天风道:“咱们分开行动。味道越来越近,应该就是附近几家花店。” 明楼看他一眼,朝街道另一边走去。 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明楼看一眼手表,晚上九点半。他突然有些焦躁,风撩起他大衣的衣角,他站一个花房后面靠着墙捏捏鼻梁。明楼强打精神正打算观察,突然一个清瘦的影子如雷电劈进他的视线。明楼贴紧墙壁,极度震惊地看着明诚越走越近。明诚没有发现他,整个人缩在呢子大衣里,路灯下,寞寞独行。 他走到花房前门,左右看看,悄悄进去。 明楼脑中嗡一响。 剧烈的疼痛让他撑着膝盖弯下腰,几乎站不住。 他一直觉得明诚在安然念书。他一直觉得他在为家人遮风挡雨。他一直觉得牺牲可以到他为止。 明楼咬着牙顺着花房后楼梯往上爬,从换气窗跳进楼梯口,拳风瞬间擦着他的脸过去。明楼一偏脸,向后一退,对方过来抢他的枪。明楼攥住那只手往下压,那人转身后肘击,明楼枪托顶回去,顺势扣住他的肩关节,两个人倒在地上,那人被他死死摁住,闷哼一声,奋力挣扎,明楼差点没压住,他感觉到这具年轻身体强悍的力量。 豹子成年了。 明诚闷吼一声挣脱明楼,旁边陈列花盆花瓶的架子哗啦一倒,一地锋利碎片。明楼举枪相对:“别动!” 明诚冷着脸,看明楼。 “解释。”明楼的太阳穴锥子扎一样痛,他从小到大发怒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解释!” 明诚反问:“大哥,你是什么人?戴笠的人?二陈的人?来消灭我?” 明楼痛得额角冒汗,他举着枪纹丝不动:“那么你呢?你答应过我!专心做学问!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明楼身后一人轻轻叹息:“别动。” 贵婉的枪顶在明楼腰上。她向旁边微微跨两步,看到明楼的侧面,惊讶:“是你?” 明楼放下枪,看她一眼,没什么奇怪:“真是你。” 贵婉也放下枪,明诚疑惑地看明楼,再看贵婉。 明楼盯着贵婉,冲明诚一偏下巴:“他怎么回事。” 贵婉很平静:“他叫明诚,我发展的下线。” “你不是在哈尔滨?” “东三省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来法国发展交通站,直属中央交通局。” 明诚在两个人中间疑惑的眼神成了惶恐:“你们……” 明楼突然转脸:“跪下!” 明诚扑通就跪下了。 明楼对贵婉冷声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发展他做下线?” 贵婉还没回答,明诚跪在地上,目视前方:“大哥,你跟我说,每个人的思想是自由的。” 明楼捏着鼻梁扶着墙,明诚担忧:“大哥……” 明楼没理他,硬挺着四处翻东西:“有拐杖吗。” 贵婉疑惑:“没……” 明楼看到伞筒里一把长柄雨伞,抽出来就冲明诚走过去:“对,都是我不好。胡乱教你。我还告诉过你,要你安心做学问,成为学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贵婉想劝:“唉……” 明诚跪得笔直:“大哥说得每句话我都记得。大哥教我的第一首诗我也记得!” 那一年,幼小的孩童坐在明楼怀里,跟着明楼一字一句念。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明楼高高扬起伞,明诚倔强地等着挨揍。 明楼伞举了半天,就是落不下去。贵婉长叹,把明楼手里的伞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