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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祭拜父母,没想到竟会遇到父母昔日的故友。 当年他家出事、父亲身陷囹圄之时,他们虽未出手相助,却也并未落井下石。大家各有各的难处,单阳如今当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不过对方似乎一边吃惊于他还活着且长相如此年少,一边又对他有愧,提出要留他当家中门客……甚至提议亲自推荐他为官。 他已入仙门,自然不会留恋凡间的荣华。只是……入朝似乎是能让他父亲的冤案沉冤得雪的途径。 单阳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只将手探入袖中,沉着声边摸索边道:“我此番外出,顺便回家收敛了一下家中旧物……虽说当初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被逃奴搜刮,所剩无几,但多少还是留下一些……”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云母。 云母看着那样东西面露疑惑,看单阳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才迟疑地伸手接过。 谁知她拿过来一看,才发现手中放得是一支精致无比的玉簪,簪身通透柔滑,雕纹栩栩若生,即使云母不懂玉,却也一眼就分辨出并非凡品。 娘给她寄得簪子固然好看,但无论如何都及不上眼前这支来得典雅高贵。 云母吓了一跳,连忙要还,却见单阳摇了摇头,硬是将簪子放她手中。 单阳顿了顿,略带僵硬地解释:“……这约莫是我祖母或者母亲留下来的物件,女子之物,且又是凡品,我留之无用。之前你在那张六的田庄里救我一命,此物赠你,便当是偿还。” 云母哪里好意思收这样的东西?她张了张嘴,正要推脱,但单阳提前抓住了她的手,硬是让她握住。 他们二人的注意力全被簪子所吸引,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院落中有人走出。 他们本就是在白及院落门口碰的面,白及原是心烦意乱无法静心才难得的出来透气,一出来便正好撞个正着。 云母安静地坐在石头上,握着单阳给她的簪子神情怔怔,单阳则握着她的手,耳根微红。 年纪相仿的一对俊秀男女,竟是登对异常。 单阳大约是不曾送过女孩子饰品一类的物件,似是不大自在。只见他不自然地别过脸,难得面露赧然地道:“……我也是觉得衬你,方才择了这支。且你今年十五,天界虽没有这般习俗,可毕竟是及笄之年,你许是用得上……我先前说过你像我妹妹,并非随口而言。我既当你是妹妹,总该有所表示。既然赠你,你收着便是……” 说着,趁着云母低头拿着玉簪不知所措的功夫,单阳亦抿了抿唇,低头看她。他已是站着,从他的角度,正可以看到云母头顶柔顺的乌发,还有微微垂下的修长睫毛。 小师妹便是他倾诉已久的狐狸,其实事到如今,他仍有几分不可思议之感。如今再想她在这里等他、抢他酒葫芦的举动,着实令人胸口发暖…… 况且,她当日在田庄中那一箭救了他…… 单阳心口微颤,虽说是妹妹,但目光总归夹了些许复杂,这些复杂又青涩的情愫便是连他自己都尚未弄清楚究竟有何意味。然而他这闪动的神情落在白及眼中,却让白及不由得一顿。 少年人的眼神。 他过去许是不明白,如今,却不会不懂。 胸口一沉,白及下意识地去看云母,莫名地有些在意她的反应。同时,待他回过神来,身体居然已经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时,云母恰巧抬起头,拿起簪子似要归还,急道:“师兄,我不能……” “——师父?” 然而此时,单阳听到了白及的脚步声,他先是转过头,一愣,连忙恭敬地低头拱手行礼。 云母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慌乱,差点拿不住簪子将它摔到地上,一抬头,果然看到师父一袭白衣飘然走来,风姿如往常一般清冷出尘,她心脏莫名地狠狠一颤,有些疼痛。只是云母来不及顾及这些,手中还捏着那支单阳师兄送得玉簪,便匆忙地站起来行礼道:“师父。” 近日她的嗅觉许是愈发敏锐了,白及远远地走来,她仿佛便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雅的檀香味。 师父鲜少在授课之外的时候离开院落,云母尽管疑惑,却亦有几分今日能够见他的惊喜。 不过,还不等他们想明白白及在这里做什么,只听师父同往常一般开口道:“……她的笄礼日子已定在几日后,她母亲亲自寄了簪子过来……你莫要让你师妹为难。” 白及这番话显然是对单阳所说。他语气平稳,脸上又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单阳只当他是替师妹解释。没想到赠簪子的举动被师父亲自看到还当场点破,单阳自然有几分觉得窘迫,他脸红了些,忙躬身道:“原来是这样……抱歉,师妹。” “没事。” 云母赶忙笑着摆手,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单阳刚刚回旭照宫,这件事不知道也是正常。她又要将玉簪还给师兄,但单阳依旧摇了摇头。 “便是及笄礼用不上,也可以当作是寻常的首饰。”他想了想说,“既是家中长辈之物,原先……应当是要给我妹妹作嫁妆的。如今我妹妹已经不在,它留在我手中反倒可惜。况且这即使名贵,终究也是凡物,在这天界一文不值,不过是个念想。你若收下,倒是能让我有个寄托……你兄长现在也不在这仙宫之中,你要是不介意,不如也将我当作一个兄长,我们也算互补。” 此时单阳的眼神已经清亮,眸中不带杂念。云母愣愣地与他对视了片刻,见他坚持至此,终是不好推脱,还是有些犹豫地收了下来,道:“……谢谢师兄。” 单阳点了点头,又转身与白及告辞,便转身往回道场的方向走去,好像是打算继续修炼到晚上。 云母习惯了单阳师兄这样的行事方式,倒没有在意,只是一回头,她才发觉现在只剩下她与师父两人。她本跃跃欲试地想变回狐狸去蹭蹭师父,谁知还未等她变化形态,师父迟疑一瞬,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了她头上,缓缓地揉了揉。 云母习惯性地低头眯眼,乖乖地被摸脑袋。可师父的手却只在她头顶停留了不过片刻功夫,不等温度留下就收了手,云母疑惑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白及漆黑而安静的眼眸。 白及一贯沉静,但不知为何,今日与他对视,云母仍是一愣。 白及自己亦是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胸口百味交杂,颇有些仓皇不知所措。与云母清澈的视线一对,他心脏一紧,随口道:“待你生辰那日,我会给你上及笄的簪子……你可有觉得不妥?” 云母愣了一瞬,赶忙摇头。 虽然在凡间及笄上簪的通常都是女性长辈,但天界本就没有这套规矩,也不在意男女之防,自然不必太苛求形式。由师父给她上簪,她觉得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