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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觉得钟奕嘛,斩获过影帝的奇才,曹文的御用男主,万众瞩目的巨星,谁会认为他连一场戏都拍不了呢?谁会认为他不会拍戏呢?曹文老了,他还年轻。他们都说,离开曹文他照样能火!离开曹文,他有无限可能!不是的,离开曹文,他什么都不是,他连台词都不会说。这种恐惧或许比爱情更甚。 所有人都在眼前晃,方尧换好了楠生的衣服,那是徐平的军装,从他身上扒下来。他满脸笑容,斗志昂扬,他才是七八点钟冉冉升起的太阳。而他,只是一个落魄的,倒在前面沙滩上的一个“前辈”罢了;老孙保温杯里的水喝完了,哆哆嗦嗦拿出一根烟,他从来不抽烟的,家里老婆管的严,高血压嘛;张博调戏小姑娘,不停地和人说话,仿佛一停下来就会死掉一样;而Amy,Amy看他脸色发白,满头大汗,说:“亲爱的,看你这妆花的,遭老罪了吧?” 粉扑落在脸上,带起一片白雾。声音像隔着磨砂玻璃,沙沙的,就是听不清楚。他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剧痛。特别特别痛,痛得他想吐,身子发软,颓然往后一倒,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曹文穿着刘育良的服装,化着刘育良的妆容,一个胡子拉碴的糟老头,从后面撑住了他。 “别怕。”他在他耳边说。 他胸膛的共鸣随着震动从后背传递过来,带一丝粗糙的笑意,呵呵的。 “老师在呢。” 钟奕愣住,心中澎湃的情绪像浪潮一样汹涌袭来,眼角的热意凝聚累积,他说不出话,他曾多么讨厌他,此刻就多么爱他。他有多么爱他,就有多么恨他。他能够一眼看穿他所有的脆弱和不堪,他是那样地了解他。他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啊。 曹文搂着他滑落的身子紧了紧:“怎么着,还撒起娇来了?” 钟奕别扭地挣了一挣。 曹文吻了吻他的头发,严厉道:“别动。” 钟奕不敢动。 “闭上眼睛。” 钟奕闭上眼睛。 “放松,全身放松。深呼吸。”男人沉稳的声音很可靠,结实的手臂搂着他,他靠在他怀里,吸气、呼气。 “打开你的五感,想象你是在海边上。对,就是我们那次去马代的海边。” “您没带我去马代。” “啊?那去的哪?” 钟奕气结:“巴厘岛!人可多了,还下雨!” 曹文终于想起来了,搂紧他的身子不让动。 “别胡闹。”他拿他的师长威严压他,“想象你是在海边上。” 他观察着闭着眼睛的钟奕,那像一个安睡的婴儿,躺在他的怀抱里:“你走进了海里,水很凉,水没过了你的头顶。” “你呢?”钟奕忽然道。 “我也走进了海里,海水没过我们的头顶……” 钟奕紧紧抓着曹文的手臂:“有五颜六色的小鱼从我们身边游过去,珊瑚在摇摆着它们的手臂,海底的沙是金色的,摇曳着波光。海风呼啸,翻腾着海浪。海面上有鸟的声音传进来,水声、呼吸声、鱼群游过的声音,你的心跳得很慢、很慢,往海底里沉下去、沉下去……” 钟奕抓着他的那双手越发紧,曹文要他在放松的时候也集中注意力,放开自己的五感,去敏锐地感知任何色彩、声音、触感。就在他往下沉、往下沉,沉到近乎窒息的时候,曹文握着他的手一拍:“好了,醒来!” 钟奕拼命大口的呼吸,睁着他茫然的大眼睛,曹文此刻很想吻他。 这一刻的钟奕,像个剥落掉外衣毫无防备的小孩子,回到最单纯诱人的时候。 但他克制住了,钟奕和他面对面靠得很近,埋在他胸膛里。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曹文吼道:“怎么,都没有事干啊?!” 灯光师快哭了,曹文当着众人的面抱了他一会,把他推出去。钟奕仍旧懵然无知,怯怯的,曹文却很严肃:“想象一只猫,肥厚的皮毛,轻巧的爪子,趴在你背上。记住这种感觉,去吧!” 钟奕走几步,回过头,曹文就是刘育良的样子,抽着旱烟袋,坐在木屋前的草垛上。 镜头摇臂从上空俯冲下来,云朵刚好移开一道缝隙,金灿灿的阳光穿过大气层俯瞰整片大地。道具就位,灯光就位,摄影师就位,曹文喊“A”。徐平一半身子在光下,一半身子在阴影里,失魂落魄地向他奔来。 “救命——” 第十六章 徐平连滚带爬扑倒在刘育良面前,他被一群半大孩子在后面追,身上衣服都被扒去一件,滚得满身是泥。他来了半年,还没遭受过这样的“重击”。那群孩子像狼崽子一样追着他不放,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他生得白,吃饭不吧唧嘴,体弱干不了重活。他在这里是个异类。 他们把他拦在路上狠狠欺负了一番,扒去了他身上的军装,让他提着裤子落荒而逃。他们一直把他追到老刘院门口,望着这个小白脸逃跑的背影哈哈大笑。 迎着阳光,楠生看到他怀里亮晶晶的东西:“不好,他还窝藏了一样东西。大壮、二柱,赶紧上去给我抢回来!” 孩子们听到号令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他按在地上。徐平大叫,死抓着不放手:“不行!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东西,你们不能抢!” 楠生轻蔑道:“什么好东西,我偏要瞧瞧。” 几个孩子和徐平滚在一起,打架斗殴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们扭他的手臂,踹他的肚子,几个人合力把他拖了好几米远。但徐平始终死死抓着那样东西,任凭怎么打都不放手。铅云沉沉飘过,眼看着就要下雨,他被揍得流了鼻血,抬起头,只能从一只眼缝里看到刘育良无动于衷地抽着烟,那老头对眼前发生的事熟视无睹,还有闲心地在墙上磕了磕烟袋锅。 楠生撸了撸袖子,气势汹汹:“滚开,我来!” 徐平惊恐地瞪大双眼,他埋头牢牢护住身下的东西,撕扯了嗓子地大喊:“你要见死不救吗!” 楠生吐了一口唾沫:“呸,臭老九,别多管闲事啊!” 刘育良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别人骂他一句臭老九,他提起墙根下一把砍刀,半大孩子一哄而散,嘻嘻哈哈地跑出他的院子。轰隆隆,一道闪电劈在半空,豆大的雨珠瞬间落下来。楠生被淋得睁不开眼,还放狠话:“死老头,你给我等着!” 他们唱着给他编得顺口溜,一路嘲笑着跑了。 臭老九老刘把孩子们赶跑,提着砍刀又回到了自己屋里。外面徐平倒在血泊里,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泥水、血水混成一块,痛得他爬不起来。他躺在雨水里半天没有动,心凉彻骨。让他心寒的不只是那群当地孩子,还有刘育良这个老知青,这个冷血残忍的老头! 他紧紧抓着手里的口琴,只觉得天地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十七八岁的孩子,有家归不得,到这里又被人欺负,吃不饱,睡不好,每天做很重的活。被驱逐到荒郊野岭,好不容易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