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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称呼,仅当是戏谑。 身边的诺亚笔直地站在离轨道较远处,尽管他坚毅凛然的神态让人不禁怀疑是否真的需要有人保护他的安全,甚至是否有人能够伤害他。 胸口闪耀着经年岁洗濯的勋章,让他威严如同披坚执锐的神祇。 列车进站时,比那股焦黑的浓烟更让人受不了的是扑面而来的那种恶臭。费恩无意识地皱了皱精致的鼻子,而身旁的诺亚却如钢板一样一动不动。 他有从硝烟中洗练出的毅力,可以让他直接忽略掉这气味。 紧接着,哭号、吼叫等嘈杂的声音从几乎密不透风的车厢中骤起,却立即被粗鲁的声音喝止,又传来被痛打的哀号和呻\吟。折腾了一会儿,那些车中运来的人才排成整齐的两列走下来,脸上带着悲哀、满然,甚至扭曲的痛苦。 费恩的眸子仍然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依他的经验,这些不必要的表情最终只能剩下清一色麻木的绝望。 眼见人挤人的长流几近末尾。那些人无一不衣衫褴褛、□□出肮脏的灰白色皮肤。那副样子简直连柏林接头的乞丐也不如。费恩眨了眨略微酸涩的眼,从心底讲他压根不想在这儿多待一秒钟。但似乎将工作当成了信条的他依然坚守着。 事实上他很清楚,将工作当成心跳的从来就不是自己,而是身边这个面容沉毅,目光深邃却丝毫不减精明的男人。 然而变故让他来不及多想。 似是看准了军人们有所松懈,一名中年男人狂乱地尖叫起来,精神几乎崩溃的人具有难以想象的力量,他冲出队列,甚至在士兵开枪之前奋力撞开一名党卫军士兵。那个身形较小的士兵整个人被撞得一歪,男人便从间隙冲了出来,口中用希伯来语大声尖叫了一句话,竞向诺亚与费恩的方向冲过来。 被撞的人是约纳斯。他很迅速地一边直起身体一边拉上枪栓,然而瞄准的时候却犹豫了。以这个角度,如果他的枪法不够精准,就极有可能打到费恩或诺亚。 诺亚的目光睥睨着冲过来的男人,却没有伸手去摸配枪,甚至连冷毅的表情也丝毫未变。因为正如他想的那样,身边的副官如灵巧的豹箭步而上,飞起一腿狠狠踢中男人胫骨,手滑过腰际带出一柄锃亮的鲁格P.08手\枪,抬手用枪托砸在男人的太阳穴上。放倒他后有意放慢速度,挪动腿踩上他的胸膛。 如优雅的猫追捕穷途末路的鼠。并不着急吃掉,而是先把玩一番再咬断它的咽喉。 明亮的眼眸微微眯起,那抹嘴角的冷笑也更多了讽刺的意味,或是嘲弄。 他从小会希伯来语,当然也听得真切男人那句“救救我吧”。 费恩将枪口缓缓对上男人颤抖的眉间。 “可是你永远得不到救赎。”他小声用流利的德语道。 然后扣下扳机。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两列被惊得脚步滞缓的犯人,澄蓝的眸中褪去嗜血的狂热而只余下冰冷的淡漠。 即使是美到极致的五官也不敢让人再多看一眼。费恩用脚尖嫌恶地挑了挑男人面目狰狞的尸体,他的脑后一滩猩红的血迅速漫成一片。 “还有……” 发现自己下意识用了希伯来语,费恩心里一惊,慌张改口用德语道:“还有谁想像他一样的,尽管滚出来。你们这些肮脏的牲口。” 语毕,白皙的额角淌下一滴冷汗。虽然已极力掩饰,但不知刚才那个口误究竟有没有人听见。 如果被人发现深究,他就完了。 无论过去的努力还是未来,都将毁于一旦。他所堆砌的荣誉可以被毁灭得连渣滓都不剩。 他没有机会错。因为一旦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他所营造的一切恐怖,最终都只会是他自己的下场。 为了不让人起疑,费恩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身走回诺亚身边站定。 然而他永远不知道身旁这个人会说什么。 当感觉到诺亚的视线扫过自己时,费恩还是感到心脏加速地猛烈跳动。 这个人是他最怕发现自己秘密的人。 就算今日被揭露,也千万不要是在他面前。 毕竟他对他那么好,他是他这个世界上所剩的,唯一的依靠。 来到奥斯维辛之前,没有人关心过他睡得好不好。 没有人在意他身上的伤口有多深,有多疼。 没有人管过他不吃早餐的坏习惯。 没有人对他说过谢谢。 没有人对他说过晚安。 明明是那么多年维持的伪装,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会是他唯一的愧怍。 所以,被诺亚盯着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了抬头对上那目光的勇气,尽管头皮发麻也依然机械地望着远方。 “做得不错,费恩少尉。”诺亚低声道。 费恩轻轻应了一声,吞下一口唾沫。 “谢……谢谢您,长官。”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手心的冷汗终于不再沁出。 只是从火车站回到那幢灰白色的大房子这一路,他都没敢抬头再看诺亚一眼。也不知道看着自己的眼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神情。 第22章 XXII.军营宿舍 “费恩你又回来那么晚。”约纳斯一边在明信片尾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道。罗尔夫和马库斯似乎在澡堂,这样很好,宿舍里难得安静一点儿。另外的两名室友坐在下铺打牌,见到费恩回来点头问了个好。 “嗯。”费恩解开军装的外套挂在床边的栏杆上,“柏林那边有两位官员过几天要来,指挥官那边在布置,我得看着那些到房子里来帮忙的犹太人。” “说起来有一个还是我远方的表叔。”约纳斯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明信片末尾又添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形。“恩里希将军么?”费恩问道。因为他记得约纳斯的姓也是这个。 “是。不过是很远很远的亲戚,老实讲血缘关系淡得连菜汤都不如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呆在这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柏林。”约纳斯无奈地道,又狠狠地抱怨了一下与他家那位异地相隔的悲哀。 费恩耸了耸肩,反正对他来说在哪工作都是一样的。他解开衬衫上面的纽扣好让自己凉快一点。忽然,他脑子一转,转头对约纳斯道:“约纳斯,你有镜子么?” 约纳斯头也不回地递给他一个小盒子:“上面可能有些水汽,我刚才在澡堂刮了胡子,胡子总是在你不想看见它们的时候长得特别快。上次罗尔夫说他的胡子要是再少一点他就去剪成元首那样的。噢,万岁,希特勒。” 也没有在意费恩是否在听,约纳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费恩打开镜子后擦了擦水汽便认真地开始研究自己的五官。 他还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自己的脸。被人夸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