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他仰脸又去亲他,探出了舌尖,试探似的抵开商泊云的唇缝。 商泊云眼睫低垂,淡色的眼睛在夜里也显得晦暗。 嘴唇被舔吻得一团糟,水光淋漓,商泊云忽而恶狠狠地咬了口江麓的唇瓣,吃痛声里,两个人相对而坐,隔出了一段距离。 再次对视。 江麓别过脸,无奈地问:“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不是这件,是你的事情对我都很重要。” 冷白的月色透过玻璃窗,浅淡的绒光镀在商泊云的周身,江麓意识到商泊云是跨过大半个长洲来了这儿,站在铁门外,软着声音说“想你”。 肚子忽然很不应景的“咕”了声。 四目相对,商泊云先破功,嘴角终于忍不住扬起。 巨型犬扑了过来,一声声催促:“所以快点告诉我。” “我给你做夜宵?” “除了地三鲜,别的我也会。” “我不能吃晚饭。”江麓感受着胃里泛着的酸,他握住商泊云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像猫袒露出柔软的部分,那儿软绵而稍稍内陷,内里绞痛。 “这是惩罚。因为我犯了一个错。” 商泊云俯身看他。 “江麓”这道题做了太久,答案越来越近。 手还放在江麓的肚子上,而江麓仰躺在宽大的床上,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眼睛里却没什么情绪。 “因为没有在第一时间送妈妈回去,所以我要受罚。”江麓说。 “就这样?这一周都没有吃晚饭?”商泊云觉得离谱。 “还好吧。”江麓眨了眨眼,让语气轻松点,“只是不吃晚饭。” 商泊云素来情绪浓烈的眉毛紧紧皱起。 “如果这就是‘犯错’,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 没有允许,不能去见妈妈;和妈妈有关的事情要问过爸爸;不可以依赖妈妈;要好好练琴,专注地练琴;钢琴比赛必须赢,一直赢。 因为是妈妈唯一的孩子,用半条命生下的孩子,那样惨烈的代价,不允许他懈怠、失败、平庸—— “之前,你不是问我有没有秋游过吗?”江麓看着商泊云,“其实有过,是我一个人去的。” “听亲戚家的小孩子说他们秋游去了榕里,就是靠近宜枫市的古镇,我妈妈在古镇上一家叫‘榕谷’的疗养院。” “我那个时候七岁,八岁?总之,好久没见过她了。” “我想去秋游,也想去看她,就逃了钢琴课。” “公交车从头坐到尾,我真的一个人去了榕里。穿过长长的古街,看到了连绵的山。保姆和我说妈妈就住在山里,房子像古代的宫殿,她在那养病,被医生照顾得很好。” “我想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住在宫殿里。” 江麓的语气很憧憬,眼神却涣散。 “但无论我怎么走,都找不到上山的路,树木茂密地掩映,走多久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 “然后天黑了,雨也落了下来。长洲的秋天雨水很多。” 和着雷声、风声,雨水滂沱而落。 走不到尽头,也找不到起点,慌张恐惧压倒了冲动而生的勇气,他蜷在树底下,终于崩溃地哭了。 山里没有宫殿,四面八方的呼啸声像是怪物。 刺目的车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老纪打着伞,蹲在了他面前。 “少爷?” 他攥着老纪的衣服,呜呜咽咽说想见妈妈。 没有回答。 从榕谷回了和光山苑,发了一场高热,痊愈之后,看到了爸爸失望冷淡的目光。 那大概是记忆里第一次被惩罚。 商泊云的喉结滚动了下,他问:“然后呢?” “然后。”江麓顿了顿,缓声说,“犯了错,然后被罚。就像现在这样。” 商泊云沉默了。 “因为你妈妈身体不好,所以你爸爸把所有的错都归结给你吗?” 这话带了指责的意思,江麓摇了摇头:“本来就是。” 商泊云再次沉默,表情忽然狰狞:“我能骂人吗?” “如果你要骂的是我爸爸的话,应该不能。” 商泊云很小声地啐了口国骂,然后迅速道:“我不觉得是你的错。” 江麓有些惊讶:“你不是结果论者吗?” “叶阿姨她身体不好,确实和生育有关,但是,‘你’不是那个‘果’,你明白吗?你为什么要有这么强的负罪感?”商泊云一口气说了很长。 江麓摸了摸他的脑袋,头发很茂密。 商泊云显然get到了他的腹诽,他肃声:“我不是壶山寺的和尚。” “商大师,你今天很哲学。”江麓声音温和,“但事实就是,因为生育了我,她的身体一落千丈。” “你无知无觉的诞生,并不能决定任何人的命运。”商泊云重新变得平静。 这是什么鬼扯淡的惩罚,要一个生来一无所知的小孩去赎罪,往前十年、往后十年背负巨大的内疚而活,困扰于不休的焦虑。 等到二十六岁的商泊云在生意场里风生水起时,长洲已经只有江盛怀的传说了,只在新闻、传言里听说过这个大佬的手段,却没看到他的另外一面。 如果不是当着江麓,商泊云保证自己会素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