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义无反顾-4:大汉之殇
从朱玉接手的第二天开始,这座大营里就没再死人,这可是自从班师以来从没发生过的事。 三天过后,原来轻症的军士开始有人痊愈,五日过后,全营已经没有重症, 七日过后,这次使大汉丧失了六千多兵马和一位大司马骠骑将军的疫毒之患,竟神奇般地消失了。 朝野上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朱玉的神技再次震惊了江湖。 疫病的事终于解决了,但汉帝刘彻的心情可以说是糟透了。 刘彻心里非常明白,承天教在中土汉地闹事, 江湖仇杀的成分居大, 就算是有人闯到皇宫行刺,其实也只是虚晃一枪, 对大汉和他自己都没有太大影响。 但这事他就是有些心气不平,在大汉军队将匈奴赶往遥远的漠北苦寒之地,又打通河西,广通商路之后,竟然还有人敢漠视大汉皇威,这他怎么能忍得了。 刘彻忍不了还有一条说不出口的理由,那就是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对出兵楼兰持反对态度。 刘彻对卫青有知遇和栽培之恩,自从卫子夫到了他身边,年轻的汉帝刘彻就将身为家奴卫家的所有男人都分封了官职,而对卫青和霍去病更是委以重任。 卫青在得到汉帝刘彻的青睐之后,更是勤苦努力,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有负陛下所望,特别是能走出皇宫,替陛下带兵打仗,更是酬了他的报国之志。 上天也是非常眷顾卫青,初次出兵, 不但获胜,还打破了大汉近百年对阵匈奴不胜的魔咒,一夜之成了大汉的战神,受万人膜拜,直到霍去病崛起。 卫青的成功和汉帝刘彻的支持是分不开的,但当卫青战功累立,封侯封爵已不足以彰其功,手中的权力已足以撼动朝野时,就算是自己亲自培植起来的亲信,情同手足的妻弟,汉帝刘彻心中也开始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作为皇家子嗣,还是位拥有雄才大略的年轻帝王,他太懂得皇朝大权旁落可能带来的可怕下场,但加官进爵容易,罢官削爵就不那么简单了,特别是在对方没有明显过错的情况下,弄不好会激发兵变,即刻惹出大的难子。 卫青从一个家奴能成为当今手握大权的大司马大将军,一步步走来的艰险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加上他这么多年道家修炼的心性,使他早没了那种无穷无尽的欲望,就算汉帝刘彻心中不多想, 他也已经是低调谨慎,不管是在朝内还是在战场上,他都会把更大的余地留给刘彻。 但卫青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给汉帝刘彻带来轻松,反而使他觉得卫青的城府越来越深,他也越来越看不透卫青心里在想什么了,卫青越是在朝野上低调,越是他不出错,刘彻的疑心就越重。 但就在这时候,血气方刚的霍去病冒了出来,他不但在战场上屡建奇功,几乎可以和他的舅舅比肩,关键是他才二十出头,勇武有余,几乎没啥城府,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对汉帝刘彻更是近乎崇拜,忠心耿耿。 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汉帝刘彻一个制衡卫青的完美工具,从一个嫖姚校尉直封冠军侯,再到后来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几乎只用了他舅舅一半的时间就踏上了他人生的巅峰。 这还没完,在漠北战役中封狼居胥,不出意外的再次获得首功,他的职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大司马的位置。 在大将军、骠骑将军之前冠以大司马,其位尊比丞相,手中还握有节制军队的大权,而且这个位置一设就是两个,在这点上卫青对汉帝刘彻的心思已经非常明白,他既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有损他的荣耀,泰然处之,权当是陛下对霍去病的喜爱。 汉帝刘彻确实非常喜欢霍去病,但他更喜欢的是他桀骜不驯的性格,就算是他和身为大司马大将军的舅舅卫青意见相左,他也会当朝说出,绝不隐瞒。 尽管这两人是甥舅关系,但在权力和荣誉面前,谁都不会轻言放弃,特别是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这一点刘彻觉得他还是能够把控得了的。 有了这么一个人,刘彻有什么想法,随便点一下,自然会有人呼应,关键的点上,只要霍去病说出来,刘彻就会对他大加赞赏,这事情的走向也就非常明确了,这次征讨楼兰的西征计划就是这么形成的。 刘彻非常明白,河西剿灭匈奴之后已经没有了可以和大汉军队抗衡的任何势力,西域各个小国就不用提了,举国而动能组织数千兵力抗衡大军的也是不多,所以他认为这次出兵也只是走个过场,炫耀一下大汉的国威,镇压几个楼兰残余贵族,保障西域的安宁而已。 但事态的发展远超他的意料之外,一入河西就受到骚扰阻击,深入沙漠地带,连对方的人都没有见到,更没有到达鄯善国腹地楼兰,一支铁骑大队就溃不成军,损兵折将,狼狈退回。 这不仅是汉帝刘彻颜面受损的事,更重要的是证明河西乃至西域还有能够抗衡汉军的力量和势力,在远离中土汉地的地方,并不完全是汉军说了算的。 刘彻很是心痛,痛他失去了一位骁勇善战、百战百胜的爱将,失去霍去病的大汉,他感觉就像多了一块非常大也非常明显的伤疤,这个伤疤不但很疼,还很难看。 他也很气,气的是这次卫青又说对了,他和霍去病又错了,尽管卫青已经上书,言表自己思虑不周、规划不密、供给不力才造成此次失败,直接向刘彻请罪,但刘彻明白这都只是卫青的态度,在大军出发前和回来后,他已经做过和做好了他所应该做的一切,所有的人都看着,就算是想找他的错恐怕也很困难。 刘彻也很明白,就算是卫青现在有错,他也不能怪罪于他,大汉已经失去了霍去病,已经无法承载再失去一个卫青,他还要在这非常时刻,找些功劳予以嘉勉,才可不致卫青也凉了心。 这些天,卫青忙忙碌碌,为这些从西域归来的残存将士费尽心机,他不是怕被责罚,要是能被责罚一下也许他的心里还会好受一点,他感觉自己是为维护大汉颜面的最后一点挣扎。 霍去病的死卫青非常心痛,毕竟那是自己的外甥,他才二十四岁,平常有点争执,他都看作是年轻人的意气奋发和敞亮率真,他倒是希望这个平时连他自己都有点看不惯的外甥再和他来争,可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去了。 除此他痛的还有大汉,这些年的沙场征伐,使大汉的版图日广,边塞日固,他的血脉已经和大汉连在一起,连年对外用兵,所造成国库的空虚,粮饷日用捉襟见肘,已经成了他的隐痛,这一点他也不能对任何人说。 “唉!”面对漫漫长夜,卫青深深地叹了口气。 壮哉大汉!殇哉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