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那菜市场的白月光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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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爸自己带头夹了一筷子,微闭上眼睛,满足的叹了口气,我也夹了一口。 那味道,和程妈妈做的菜一模一样。 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感觉怪怪的,程爸爸是在努力模仿着程妈妈,热情的招待客人,假装这个家和原来一样。 “欢迎冬雪来啊。”程爸爸说:“这友谊呢,是童年的感情最真挚,厦厦本来一回家就睡懒觉,今天六点钟就起来,又是收拾房间又是买菜……” 程厦脸色微红:“爸!” 他爸紧急转换话题:“那冬雪啊,你对非洲的发展建设有什么感想?” ? “你认为土方工程的安全监理制度存在弊端吗?” “你对我们国家的建筑行业相关法规怎么看?” ……还是上一个话题比较好吧…… 我大脑一片空白,全凭着临场发挥的本能磕磕巴巴答了一阵,眼见程爸的眉毛中间皱起了川字。 程厦打断我:“爸爸,这又不是汇报!” “这不是唠嗑吗!”程爸道:“年轻人,不能只看眼前,得宏观的、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程厦说:“我不爱听!” 程爸倒也不发脾气,只是说:“不爱听我也得说,你们这个行业,受政策影响太大,如果有自身的规划,那没问题,但是从未来家庭稳定出发呢,我建议你们其中一个可以准备考公,或者尽早升到管理岗……” 家庭稳定…… 我心漏跳了一拍,程厦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饭桌上只剩下程厦的爸爸絮絮叨叨的给我们制定未来计划。 吃过饭,程爸让程厦去洗碗,理由是:“做人做事要分工明确,我已经做饭了。” 程厦哭笑不得的去洗碗。 程爸让我去他的书房。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到这里,当他坐在那办公椅前,那个慈祥的爸爸似乎消失了。 他带着一种无端的压迫感审视着我。 “程厦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我想听听看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我迟疑了一下,道:“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现在在一起挺开心的,当然我也知道我们两个差距很大……” 他摇摇头,很失望的说:“你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有点尴尬的停下来。 “你了解程厦吗?程厦又了解你吗?”他喝了一口热水,道:“坦白讲,我找人查过你。” 我心里开始有火气在积累。 你凭什么找人查我? 现在是程厦要追我,不是我要追着他……就算是我追着他那几年,我也只是想跟他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你凭什么查我? 但我也不能可能发作,只能微低着头听他说 “你一个职高生,在非洲呆六年,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忍常人不能忍,是为了成常人所不能之事,你的未来,绝对不只是s建一个项目经理。你一定会扶摇直上的。” 我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而我儿子呢,他没野心,也没那种狠劲儿,想设计的项目没人认可,那就留着自己欣赏,不得领导赏识,就离人家远远的。”程爸苦笑了一下:“他这辈子什么都有了,所以他对什么都无所谓。” 随后,他审视着我:“我知道,维系你们俩感情最重要的,是你喜欢他。如果有一天你站到了比他更高的位置,你还会喜欢他吗?” 我没有迟疑就回答道:“当然。” 我喜欢程厦,已经变成了比呼吸更加自然的事情。 除非世界末日,不然我根本无法想象我有一天会不喜欢程厦。 “只要他喜欢我,我就一定会跟他在一起。”我补充道,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恼火。 程爸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你确定他喜欢你吗?” 我从书房出来时,程厦刚好洗完碗。 “我爸跟你聊什么了?” “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 他被我逗笑了,笑眼弯弯:“那我就去纪委举报他!” 程厦爸爸还有个会,提早走了,我下午得去看我妈,我亲妈。 “我陪你去。”程厦拎出几个礼盒,道:“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大年初一的菜市场还是很热闹,大家都趁着关门前,多做一点生意。 我妈早就不卖衣服了,租了摊位和后爸一起卖熟食。 我还没挤到摊位前,就听见一阵杀猪似的嚎叫:“杀人了!杀人了!” “我今天就让大家看看,千人骑万人跨的母狗长啥样!都看好了啊!谁他妈都别要脸了!” 我一听这声音,迅速丢下程厦就往前跑。 我妈躺在地上,鼻子前都是血,头发被后爸攥在手里拖着走,周围都是人,却没人敢拦。 我冲上去:“你干什么呢!” 他气得双眼通红,没认出我来:“他妈没你事啊!不想死给我滚!”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就站着!我看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他一贯的欺软怕硬,一时间愣在那,我一把推开他去扶我妈。 我妈满脸是鼻血,一边蹬腿一边吼:“赵老三你自己废物点心!你有本事找老爷们儿拼命去啊!打媳妇你特么算什么本事啊!” 保安也终于上来了,各自将他们拉开。 赵老三终于认出来我:“啊,大家不认识吧!这是她闺女,卖到非洲舔黑人沟子去!她们一家子就不是人!狗!母狗!” 我妈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扑过去就挠他的脸:“你自己是废物你瞅谁都不正经!你啥东西啊!都听清楚了,赵老三是天残!你断子绝孙!”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拦住她。 可谁也没想到,赵老三窝囊了一辈子,突然操起案板上的砍骨刀,兜头朝我们这边砍过来! 我只来得及后撤一步。 就在那一刻,程厦冲过来抱住了我。 “他总打你吗?”我抱着手臂问病床上的我妈。 “跟你有啥关系啊?”她冷冷的说:“回去!” “你是我妈,我能不管你吗?” 她冷笑了一下,道:“你不用管我,一早说好了,我不管你小,也不用你管我老!” 她就是这样。 小时候她离家出走,我爸让我去找她回家,说找不回来就打死我,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去了。 她在摊位旁和一个男的说说笑笑,喂那个男的吃高粱饴,一见我脸色就冷下来。 我说:“妈妈,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那个鬼地方干啥。” “可是你不回去,我爸就要打死我。” “那是你的命!” 她冷笑了一下,棕色的瞳孔就像一只发怒的猫:“回去告诉你爸,他自己愿意烂在臭水沟里,想用孩子绑着我一起烂,做他妈的梦!” 她那时候漂亮极了,穿着皮夹克、化着紫色眼影,冷酷的像个女杀手。 可现在,女杀手也老了。 医院的灯光照亮了她脸上的沟壑纵横,包括脸上的青紫,头发染了很多次,毛毛躁躁的,还是盖不住白发。 我低头转了一万块钱,然后抢过她的手机,点了转账确认。 她太虚弱,抢不过我,只能发怒“我不要你钱!拿走!拿走!” 我说:“我管不了你,但他要再打你,拿这个钱跑!” 说完我就出了门,把她所有的吼声都关在病房里。 程厦在医院门口等我。 他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了,赵老三手上没劲,衣服都没能划破,只在他后背上留一下一道青紫的痕迹。 巨大的羞耻,让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只是问:“疼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不哭。” 我才发现,我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永远丢脸,不管怎么努力,都会时不时冒出一件事提醒我一下,我就不配体面。” 第19章 月亮怎么能在凡尘里打滚呢? 程厦说:“你不一样,你已经从那个环境中跳出来了。” 我摇摇头:“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妈当初为了一条好看的裙子,就可以跟人睡觉,我为了把项目做成,也没有什么底线。”我想起在老冯家徘徊的那个夜晚,让我犹豫的不是尊严。 是住在我心里的月亮。 “而我爸,一辈子没什么出息,见到有钱人就冲过去点头哈腰,然后回来大吹特吹自己有人脉。”我道:“我小时候特别看不起他,可是你知道在非洲他们叫我什么吗?大太监,因为领导一个眼神,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好,恨不得自己趴在地上让领导皮鞋不沾泥。” 我笑起来:“谁说不是遗传了我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