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壹：无法遗忘（01）（上）

    01.

    今天，无疑是一个让袁若梣紧张不过的日子。

    高二的戏剧社公演眨眼已经是数年前的事情，走过了当年高中时她还觉得很遥远、很遥远的二十二岁，对袁若梣而言，时间的脚步，似乎在来到什么事情都很自由的大学时期之后，就快到变得难以形容。

    转眼间，她不只是来到二十二岁，还已经又过了四年，来到她当年高中时完全无法想像的二十六岁了。

    「不只是已经二十六岁了。」双人用的小餐桌边，袁若梣吃着超商微波便当，支着头的她打了一个哈欠，对着桌子另一头的胡亚絜叹息，「还一事无成。」她嗤了声，笑她自己。

    二十六岁，一事无成。

    这是袁若梣对现阶段的自己，所下的註解。

    胡亚絜正对着镜子卸妆，她刚刚才回到家不久。

    当年她高中时跟袁若梣的感情算好，但不至于像袁若梣跟陆逸那么好。两个人会在大学期间仍然保持联系，甚至大学毕业后选择继续住在一起，说起来，也是个缘分。

    毕竟她们都做着类似的工作，而且，还有着类似的体悟。

    「真的一事无成的是我，好吗，小梣。」胡亚絜边卸妆边皱眉，她一向觉得眼妆很难卸，这次导演又要求很浓的妆容，让她一大早就得起来化妆，回家之后又得花上不少时间卸妆，真的是累死她了，「你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当编剧……，现在，你好歹有作品可以看得到了，虽然都是小製作，可至少有作品上头有你的名字，而且就只有你的名字。」

    「但我呢？」胡亚絜抬起头，看着正在吃便当的袁若梣，神情里藏不住的哀怨。

    胡亚絜扬扬手上的卸妆棉，苦笑，「你就说，大多数电影的团队名单里，都不会打上一个临演的名字……，就算真的打了，也是一大票的名字，有谁会花心思去找？有谁会注意到呢？」

    大学毕业之后，袁若梣和胡亚絜就住在一起，而她们之所以住在一起，是因为缘分，是因为一种惺惺相惜的心情，她们知道彼此的梦想，她们想彼此照顾。

    大学毕业之后，袁若梣从编剧助理开始做起，胡亚絜则开始不断上表演课和不断试镜的日子。

    胡亚絜大学时被家里逼得去唸了资工，结局是她很会写程式，可她没受过正规的表演训练，而写程式这个技能在戏剧圈显然帮不上什么忙，让她在试镜的过程中吃足了苦头。

    另方面，袁若梣一开始待的影视公司待遇不好，时常加班薪水又少，她待了一阵子后离职，一开始她也没打算一定要继续往编剧这条路上走，她不是执着的性格，性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一点随性。

    袁若梣一开始，其实是打算先去找间小公司当行销，虽然她大学念的是歷史，兴趣是文学，但一般做文字相关工作的职业，其实都赚不到什么钱，行销就不一样了，行销勉强也算是跟文字有关的工作，毕竟得写写文案，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工作可以赚到钱，还可以赚到比较多钱。

    如果问袁若梣，她其实也不想满脑子都想着跟钱有关的事，可她爸的工厂在她大学时期倒闭了，她们家现在的经济状况，她爸妈虽然不会要她拿很多钱回家，可固定是得给家里钱的，她同时还得养活自己，为了生存，她不能不去考虑钱这件事。

    所以，从事行销工作，对当时刚从影视公司离职，想从事稳定且跟文字有点关联的职业的袁若梣来说，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可刚刚也说到，袁若梣的个性是比较随兴的、有点顺其自然的。她不会坚持自己一定只能做什么事，只要旁人有办法说服她，她或许就会往另一个方向试试看。

    袁若梣的这个个性，按陆逸的说法，就是没个性、没主见，袁若梣在高中时被他呛过几次，她大声抗议，可被陆逸带着帅气好看的笑容，无情忽略。

    而至于高中后……

    高中后，陆逸去了美国，他就没有再和袁若梣联络了。

    这其实不合理，毕竟这时代网路通讯方式这么发达，可他们就是不联络了，包含袁若梣，她也不想和陆逸联络。

    当年和冷予嫀发生的那个「误会」。

    袁若梣知道，就连陆逸，也不相信她。

    每每意识到这点，即使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袁若梣一想到，还是感觉自己的心隐隐的一阵痛。

    那不是一个立刻就会消失的疼痛，它缓而折磨，就像一根针慢慢地埋入自己的心头一样，它随着袁若梣想起的记忆慢慢地埋了进去，袁若梣想起得越多一点，那根针就埋得更深一点。

    而且不只一根针。

    是许多、许多的针。

    那带来的疼痛感，是无法直视的。这让袁若梣总是逃避面对这份记忆。

    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想起来。

    但记忆不放过她。

    她总是在午夜梦回，偶尔，会想起高二的那场公演，记得那天公演完后发生的事，记得她在那一天，失去两个最在乎的人。

    一个是陆逸，而另一个，她可能更在乎、更在乎的……

    冷予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