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故布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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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难以理解。 相反,庞波给他们看两张平淡无奇的的白纸。每张纸当中横穿过一条线,上面有两、三个高出点,但大部分都是很平缓的波纹,你只凭肉眼就能看出这两条线或者相同,或者很近似。 “就是它?”丽兹问。 “不完全,”庞波说“瞧。”他把一张纸放在另一张上面,这么做时带着一个魔术师表演魔术的神情。他把两张纸举起来对着光,泰德和丽兹凝视着叠在一起的纸。 “它们真的是,”丽兹用一种敬畏的口气轻声说“它们完全相同。” “呃不完全,”庞波说,他指出下面那张纸的三个不同点,一个在上面纸的线上面,两个在线下面,这三个不同点都在线升起处,波纹本身似乎完全吻合。“不同处是在泰德的波纹中,而且它们只在重读点上。”庞波依次敲敲不同点“这里:‘你想要什么,你这狗杂种?你他妈的到底想要什么。’还有这里:‘你别他妈的撒谎。’最后:‘这是个该死的谎言而且你也知道’。现在每个人都在强调这三个不同之处,因为他们死抓住没有两个声音波纹图是一样的这个假设。但事实是,在斯达克的谈话中没有任何重读点,这狗杂种一直非常冷静。” “对,”泰德说“他听起来好像在喝柠檬水。” 庞波把声音波纹图放在小桌上。“州警察总部没有人真的相信这是两个不同的声音波纹图,即使有些小的差异。”他说“我们很快从华盛顿获得了声音波纹图。我这么晚才来的原因,是奥古斯塔的一位专家看了这些图,他要我们送一份磁带拷贝给他,我们通过东方航空公司的班级送了过去,他们把它放在一个叫增听器的机器当中,他们用这机器分辨受审的人是不是真的说了那些话,或他们听到的是不是录在磁带上的声音。” “他们的结论是什么?”泰德说,他正坐在壁炉边喝汽水。 丽兹看了声音波纹图后回到围栏边,两腿交叉坐在地板上,努力不让威廉和温蒂的头撞在一起,他们俩正在检查对方的脚趾。“为什么他们那么做呢?” 庞波冲泰德竖起大拇指,后者咧着嘴冷笑。“你丈夫知道。” 泰德问庞波:“由于这些微小的差别,他们至少可能欺骗自己说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说话,即使他们知道不是这样——这是你的观点,对吗?” “是。即使我从没听说过声音波纹图,”庞波耸耸肩“当然我并不像专门研究这些的人那么精于此道,但我的确读过有关资料,当结果传来的时候我在那儿,他们的确在欺骗自己,但他们并不是在使劲欺骗自己。” “所以他们找到了三个不同点,但他们并不满足。问题是我的声音是加重的,而斯达克没有。于是他们用这机器来做另一次尝试,他们实际上希望证明斯达克那一头只是录音,也许是我做的。”他冲庞波扬起眉毛“我说得对吗?” “不仅是对的,而且是非常对。” “那是我听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丽兹坦率地说。 泰德干笑一声:“整个事件就不可思议。他们认为我可能变了我的声音,就像小里奇或麦尔布朗克。他们认为我用乔治斯达克的声音录了一盘磁带,留下足够的时间让我在众人面前回答,用我自己的声音。当然我必须买一个装置能把盒式录音机挂到一个付费电话上。有这样的装置吗,庞波?” “当然有。在好的电器商店都能买到,或只要打800,它就将出现在你的屏幕上,接线员就在一边站着。” “对。我惟一需要的是一个同谋——一个我可以信任的人,他将去潘恩车站,把录音机连在一个公用电话上,在适当的时间往我家里打电话。然后——”他突然停下来“怎么付费呢?我忘了这事,它不是对方付费电话。” “用你的电话信用卡号,”庞波说“显然你把它给了你的同谋。” “对,显然是这样。这个骗局一旦开始,我只需做两件事:一是确保我自己接电话,另外就是记住我的台词,在停顿中把它们插进去。我做得非常好,你说是吗,庞波?” “对,棒极了。” “我的同谋按计划挂断电话,他从电话上取下录音机,夹在胳臂下——” “不,把它放在口袋里,”庞波说“这玩意儿现在非常高级,甚至中央情报局也在收音机店买。” “好吧,他把它放进口袋里走开。结果是人们看到和听到我和五百里之外的一个人在谈话,他听上去不同——他有点儿南方口音——但和我的声音波纹图一模一样。这又是指纹问题,只是更好一点儿。”他看着庞波等他肯定。 “仔细想一想,”庞波说“我们用飞机送磁带拷贝真是太浪费了。” “谢谢。” “别客气。” “那不仅是发疯了,”丽兹说“这是难以置信的。我认为那些人应该保持头脑清醒——” 在她注意力分散时,双胞胎的头终于撞到一起了,他们开始大哭起来。丽兹抱起威廉,泰德救起温蒂。 当孩子们终于不闹了时,庞波说:“这的确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你们知道,我知道,他们也知道。但是,柯南道尔笔下歇洛克福尔摩斯至少有一句话还是对的:当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解释,留下的就是你的答案不管它看上去多么不可信。” “我认为原话更文雅。”泰德说。 庞波咧嘴一笑:“去你的。” “你们俩可能觉得这很好笑,我可一点儿也不,”丽兹说“泰德一定疯了才做那种事。当然,警察可能认为我们俩都疯了。” “他们没这么想,”庞波严肃地回答“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只要你们别谈你们古怪的故事。” “那么你呢,庞波?”泰德问“我们把所有古怪故事告诉了你——你怎么想呢?” “你们没有发疯。如果我真的相信,这一切都会简单多了。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从胡默医生那里得到什么了?”丽兹想知道。 “泰德小时候给他开刀的医生的名字,”庞波说“是胡夫布里查德——还记得这名字吗,泰德?” 泰德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后他说:“我想它有点儿熟悉但我可能只是在自己骗自己,时间太久了。” 丽兹俯身向前,眼睛发亮;威廉从他母亲的膝盖上瞪眼看着庞波。“布里查德告诉你什么了?”她问。 “什么也没有。我找到了他的留言机——这使我推断他还活着——如此而已,我留了话。” 丽兹在椅子上重新坐好,显然很失望。 “我的检查结果呢?”泰德问“胡默拿回什么了吗?或他不愿告诉你?” “他说当他拿到结果时,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庞波说,有咧嘴笑笑“胡默医生似乎不愿告诉一个警长任何事情。” “乔治胡默是这样的,”泰德微笑着说“他很倔强。” 庞波在座位上动了一下。 “你想喝什么吗,庞波?”丽兹问“啤酒还是百事可乐?” “不,谢谢。让我们回到州警察相信和不相信的事情上去。他们不相信你们俩牵扯进去了,但他们保留相信你们可能涉入的权利。他们知道昨晚和今天早晨的事不能归到泰德头上。也许有一个同谋犯,但不是你,你就在这儿。” “达拉盖茨怎么样?”泰德平静地问“那个为财务总监工作的姑娘吧?” “死了。正像他暗示的,肢解得很厉害,但先往头上打了一枪,她并没有遭多大痛苦。” “这是瞎扯。” 庞波冲他眨眨眼。 “他不会那么便宜她的。在他对克劳森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不会的。毕竟她是第一个告密者,对吗?克劳森拿钱引诱她——从克劳森的经济状况看钱不会很多——她泄露了秘密。所以别跟我说他在肢解之前先打死了她,她并没遭罪。” “你说得对,”庞波说“不是那样的。你想知道真相吗?” “不。”丽兹马上说。 随后屋里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甚至双胞胎也感觉到了,他们很严肃地瞧着对方。最后泰德问:“让我再问你一次:你相信什么?你现在相信什么?” “我没有一个确定的意见。我知道你没录制斯达克那头的话,因为增听器没有发现任何磁带的嘶嘶声,而且,当提高声音时,能听到潘恩车站喇叭说去波士顿的‘朝圣者’号在第三轨道,可以上车了。今天下午‘朝圣者’号的确在第三轨道,上车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六分,和你们谈话时间恰好相符。但我甚至不需要那个证明,如果斯达克那头放的是录音,我一谈起增听器你们就会问我结果如何,但你们根本没有问。” “虽然如此,你仍不相信,对吗?”泰德说“我的意思是,你有些动摇,所以你去追寻布里查德医生,但你真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吗?”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听上去很沮丧和痛苦。 “那家伙自己承认他不是斯达克。” “啊,对,他也是很真诚的。”泰德笑了。 “好像这并不令你吃惊。” “对。它让你吃惊吗?” “坦率地说,它让我大吃一惊。经过那么大的努力确定了这一事实,即:你和他有一样的指纹,一样的声音波纹图——” “庞波,停一下。”泰德说。 庞波停下来,探询地看着泰德。 “今天早晨我告诉你我认为乔治斯达克在干这些事,不是我的一个同谋,不是一个心理变态者,当时你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呢?” “不信,泰德。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我所能做到的就是:我相信这一事实,即你相信,”他眼睛转过去把丽兹也包括在进去“你们俩都相信。” “我要寻找真相,否则我会被杀死,”泰德说“我的家人会跟我一起死去。在现阶段,听到你说你没有一个确定的意见,这使我感到有一点儿安慰,总算向前进了一步。我现在试图让你明白的,是指纹和声音波纹图无关紧要,斯达克也知道这一点。你说到要排除不可能的,留下的就是答案,不管它看上去多么不可信,但你并没这么做。你不接受斯达克,而他是你排除其他可行性之后留下的。让我这么表述,庞波,如果你有那么多证据表明你脑中有一个肿瘤,你会去医院做手术,即使你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庞波张开嘴,摇摇头,又闭上嘴。客厅里只有钟声和双胞胎的咕噜声,泰德突然觉得他度过了所有的成年时光。 “一方面,你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是一桩刑事案,”泰德继续轻声说“另一方面,你们从电话上的声音毫无根据地假定他‘恢复了理智’,他‘现在知道他是谁了’。你还是相信这假定,而无视所有的证据。” “不,泰德,不是这样的,现在我没有接受任何假定——不接受你的、你妻子的,更不接受打电话那个人的,我的选择仍是开放的。” 泰德用大拇指指指身后的窗户,透过轻轻飘动的窗帘,他们能够看到州警察的汽车,那是保护泰德家的警察用的。 “他们怎么样呢?他们的选择仍是开放的吗?我真希望你留在这儿——我愿意拿你换整整一军的警察,因为你至少一只眼半开着,他们是完全闭上的。” “泰德——” “别在意,”泰德说“那是真的。你知道他也知道,他会等待。当所有的人都认为事情结束了,波蒙特家安定了,当所有的警察都撤离了,这时,乔治斯达克会到这里。” 他停下来,他得脸阴暗复杂,庞波看到遗憾、决心和恐惧交替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我要告诉你们俩。我完全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要我以斯达克笔名再写一部小说。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但如果我认为有好处的话,我会试一试的,我会扔掉金狗,今晚就开始写!” “泰德,不!”丽兹喊道。 “别着急,”他说“它会杀了我的。别问我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但如果我的死亡能结束这一切,我仍然会试试。但我不认为会那样,因为我根本不认为他是个人。” 庞波沉默不语。 “好啦!”泰德说,他的神情就像一个人结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事情就是这样:我不能写,我不愿写,我不应该写,这意味着他将到这儿来。当他到来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泰德,”庞波艰难地说“你需要用正确的眼光看待这事,当你明白后,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就像早晨的一场恶梦。” “它不是我们需要的眼光,”丽兹说。他们看着她,发现她在默默地哭泣,不是很厉害,但在流泪“我们需要的是谁去绞死他。” 六 庞波第二天凌晨两点钟回到家。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发现安妮又忘了接通防盗警报。他不想为此说她——她的偏头痛最近变得更频繁了——但他认为他早晚得说她。 他手里拿着鞋子,像飘一样的往楼上走。 他的姿态非常优雅,和泰德的笨拙完全相反,他很少显露出这种优雅;他的肉体好像知道行走的秘密,他的心灵都为此感到尴尬。现在,在寂静中,没有必要隐藏它了,于是他幽灵般轻巧地走着。 走到楼梯中间他停下又走下楼梯。在客厅边他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和几个书架,但很合他的需要。他努力不把工作带回家,但往往做不到,但他总是努力这么做。 他关上门,打开灯,看着电话。 你不会真的这么做,是吗?他问他自己。我的意思是,现在差不多是半夜了,这家伙不仅是个退休的医生,他是一个退休的神经科医生。你把他叫醒,他会骂死你的。 这时,庞波想起丽兹波蒙特的眼睛——她乌黑的、惊恐的眼睛——决定他还是要打电话。也许这会有好处,半夜打电话会使布里查德医生意识到这事的重要性,因而认真考虑。庞波然后在合适的时间给他回电话。 谁知道呢,他带点儿幽默地想,也许他喜欢半夜被叫醒呢。 他从制服上衣口袋拿出那张纸,拨打布里查德的电话号。他这么做时站着,准备迎接那愤怒的沙哑声音。 他白担心了,留言机又插进来,重复了一遍同样的信息。 他沉思着挂上电话,坐到桌子后面。台灯在桌面上投下圆的光圈,庞波开始在这光中做各种各样的动物影子——兔子、狗、鹰,甚至一个挺像的袋鼠,他的手具有同样的轻巧优雅,这是他一个人放松时才会显露出来的。在那些灵巧的手指下,动物门似乎排队走过光圈,一个接一个。这种游戏总是使他的孩子们着迷,也经常使他焦虑的心情平静下来。 现在它没有起作用。 “胡夫布里查德死了,斯达克也杀了他。”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他想,如果谁拿枪顶着他的头,他会承认有一个幽灵,但不是一个能一跃而过整个大陆的超人幽灵。他能想起好几个半夜开电话留言机的理由。避免半夜被像庞波警长这样的陌生人打扰,这并非不是理由。 “对,但他死了,他和他的妻子。她叫什么?赫尔佳。“我可能在玩高尔夫球,天知道赫尔佳在干什么。”但我知道赫尔佳在干什么,我知道你们俩在干什么。你们喉咙被切断,躺在血泊中,客厅墙上写着一排字。它是:麻雀又飞起。” 阿兰庞波打了个冷战,这是不可能的,但他仍打了个冷战,就像电穿过他全身一样。 他打通怀俄明州查询台,得到福特拉马里镇警长办公室的电话,又打过去。一个睡意朦胧的调度员接的电话。庞波说了自己的身份,告诉调度员他在找谁和这人在哪儿住,然后问布里查德医生和他妻子是否在他们的度假名单上。如果医生和他妻子出去度假了——现在正是度假季节——他们可能会通知当地警察局,要他们注意空房子。 “好吧,”调度员说“为什么你不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得到消息后给你回电话。” 庞波叹了口气,这是例行程序,存粹是浪费时间。这家伙在确认庞波身份前不想告诉他有关情况。 “不,”他说“我是从家里打的,现在是半夜——” “这儿也不是中午,庞波警长。”调度员简洁地回答。 庞波叹了口气。“的确如此,”他说“我还相信你的妻子和孩子并没睡在楼上。这么做,我的朋友:给缅因州警察局打电话——我给你电话号——查对我的名字。他们会给你我的工作证号。我十分钟后回电话,这样我们可以交换口令。” “告诉我电话号码,”调度员说,但他听上去很不高兴。庞波猜他可能打扰了这人看午夜节目或本月的阁楼杂志。 “这是有关什么事的?”调度员问。 “谋杀,”庞波说“而且很紧迫,我不是为自己的健康而给你打电话,伙计。”他挂上电话。他坐在桌子后面,边玩动物影子边等待。时间过得似乎非常慢。过了五分钟,书房门打开,安妮走了进来,她穿着粉红色睡袍,看上去像个幽灵,他又打了个冷战,似乎他看到了未来某种不愉快的甚至危险的东西。 如果他追逐的是我,我会有什么感觉呢?他突然想到。是我、安妮、陶比、陶德呢?我会有什么感觉,如果我知道他是谁而别人都不相信我? “庞波?这么晚了,你坐在这干什么?” 他微笑着站起来,轻轻地吻他我。“等着药劲消退。”他说。 “别瞎扯,说真的——是有关波蒙特的事吗?” “是。我在努力找一个医生,他或许知道一些事。我总是打到他的留言机上,所以我给警长办公室打电话,看看他们是不是在他们的度假名单上。电话另一头的先生正在验证我的真实身份。”他关心地看着安妮“你怎么样,宝贝?今晚头疼了吗?” “没有,”她说“但我听到你进来。”她微微一笑“如果你愿意,你是世界上最安静的人,庞波,但你无法让你的汽车也那么安静。” 他拥抱她。 “你想喝杯茶吗?”她问。 “天哪,不。如果你愿意,来一杯牛奶吧。” 她出去一分钟后,拿着一杯牛奶回来了。“波蒙特先生长得怎么样?”她问“我曾在镇上见过他,他妻子曾到商店买过东西,但我从没和他说过话。”那家商店是一个叫波丽查默丝的女人开的,安妮在那儿兼职干了四年。 庞波想想。“我喜欢他,”他最后说“开始我并不喜欢他——我认为他是个冷血动物。但我是在最困难的环境下见到他的,他只是有点儿冷淡,这也许跟他的职业有关吧。” “我非常喜欢他的书。”安妮说。 他扬起眉毛:“我不知道你读过他的书。”“你从没问过,庞波。当另一个笔名曝光后,我读了用另一个笔名写的书。”她很不高兴地皱起鼻子。 “写得不好吗?” “可怕,吓人,我没有读完,我不敢相信这些书是同一个人写的。” “宝贝,”庞波想。“他自己也不相信。” “你应该回去睡觉了。”他说“否则你醒来后又会头痛。” 她摇摇头。“我认为头痛怪物已经走了,至少暂时地。”她低头瞟了他一眼。“你上来时我还会醒着如果你很快上来的话。” 他握住她一个乳房,吻吻她张开的嘴唇。“我会尽快上来。” 她离开了,庞波发现已过了十分钟,连忙又往怀俄明州打电话,还是那个睡意朦胧的调度员接的电话。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朋友。” “没有。”庞波说。 “愿意给我你的工作证号吗,警长?” “109-44-205-me。” “我想你是真的。很抱歉让你过这些无聊的手续,庞波警长,但我想你能理解。” “我理解。你能告诉我布里查德医生的情况吗?” “啊,他和他妻子在度假名单上。”调度员说。“他们在黄石公园野营,一直到月底。” 哎,庞波想。你瞧,你半夜在这儿疑神疑鬼。没有割开的喉咙,没有写在墙上的字,只有两个出去野营的老人。 但他并没有感觉轻松,至少下两周,很难找到布里查德医生。 “如果我要给他留个话,你认为我能做到吗?”庞波问。 “我想可以。”调度员说。“你可以往黄石公园管理处打电话,他们会知道他在哪儿,或应该在哪儿。也许要费点儿时间,但他们会为你找到他的。我见过他一两次,似乎是个很可爱的老人。” “啊,这很好。”庞波说。“谢谢你。” “别客气——我们就是干这行的。”庞波可以听到翻动纸的声音,他能想象出这个看不见脸的人又捡起阁楼杂志看。 “晚安。”他说。 “晚安,警长。” 庞波挂上电话,望着黑乎乎的窗外,坐了一会儿。 “他就在那儿,再什么地方,他在走来。” 庞波又一次想到,如果他自己的生命——还有安妮和他的孩子们的生命——处在危险中,他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如果他知道,而别人都不相信他所知道的,那么,他会是什么感觉。你又把工作带回家了,亲爱的,他听到安妮在他心中说。 说得对。十五分钟前,他还确信胡夫和赫尔佳布里查德倒在血泊中,但事实证明他错了,他们今晚平静地睡在黄石自然公园的星空下。直觉太多了,它们就会逐渐减弱。 “当我们发现真是怎么回事,当我们发现了符合自然规律的解释时,泰德也会有这种感觉。” 他真这么想吗? 对,他下了决心——他真这么想,至少在他头脑中,他的神经末梢却不那么确信。 庞波喝完牛奶,关掉台灯,到楼上。安妮还醒着,脱得一丝不挂。她把他抱进怀中,庞波高兴地让自己忘记一切。 七 两天后,斯达克又打来电话。那时,泰德波蒙特在大卫商店。 大卫商店是一家夫妻店,离波蒙特家一里半。当去布鲁厄的超级市场太麻烦时,人们就去这家商店。 泰德是星期五晚上去那里买六瓶百事可乐、一些炸马铃薯片和调料,保护他们家的一位警察和他一起前往。那天是六月十日,晚上六点半,天空还挺亮。夏天又来到了缅因州。 警察坐在车中,泰德走进商店。他找到了汽水,正在看一排排调料,这时,电话响了。 他立即抬起头,想:啊,好吧。 柜台后的罗莎丽拿起电话,说你好,听了一下,然后把电话递给他,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他又被梦幻般的预感吞没。 “电话,波蒙特先生。” 他感到很镇静,心脏猛跳了一下,但只一下,现在它又以正常的速度跳动着。他没有出汗。 没有鸟群。 他没有感到三天前的恐惧和愤怒,没有问罗莎丽是不是他妻子的电话,要他再买些鸡蛋或漫画。他知道是谁。 他站在计算机旁,计算机绿色的屏幕正在宣告上周没有中奖者,本周彩票的总金额已达到四百万元。他从罗莎的手中接过电话,说:“你好,乔治。” “你好,泰德。”声音中还有些南方口音,但乡下口音已完全没有了。 “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答案,我们不必玩游戏,对吗?那已经太晚了。” “也许我想要听你大声说出来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回来了,泰德觉得自己被吸出身体,沿着电线被拉到他们中间的地方。 罗莎丽走到柜台的另一端,她从一堆纸盒中拿出几条香烟,放到长长的货架上,装得好像没在听泰德谈话,但装得很拙劣,让人觉得好笑。鲁德娄中每个人都知道泰德处在警察保护之下,而且谣言已经满天飞了。有些人认为他将因贩毒而被捕,有些人相信他犯了虐待儿童或妻子罪。可怜的老罗莎丽极力使自己显得和蔼有礼,泰德已经很感激她了。另外,他看她时觉得有一种变形的感觉,好像把望远镜拿倒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又潜入电话线,和狡猾的乔治斯达克相遇。 狡猾的乔治,在这儿麻雀又飞起来了。 他极力抑制这种感觉。 “说吧,乔治。”他说,对他自己声音中流露出来的愤怒感到惊讶,他有点眩晕,但他的声音却很清醒“大声说出来,为什么不呢?” “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 “我要你说。” “该写一本新书了,一本新斯达克小说。” “我不这么认为。” “别那么说!”斯达克声音里充满了火药味“我已为你画了一幅图画,泰德,我为你画的,别让我在你身上画。” “你死了,乔治,你应该理智地死去。” 罗莎丽稍稍转过头,泰德瞥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她又急忙掉头看烟架。 “别胡说八道!”这声音真的很愤怒,但除了愤怒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呢?有没有恐惧?痛苦?还是两者都有?还是他只不过自己骗自己? “怎么啦,乔治?”他突然嘲笑道:“你的高明主意失败了?” 斯达克不吭声了。泰德确信那句话让他大吃一惊,乱了阵脚,至少在那一瞬。但是为什么呢?究竟是什么让他吃惊呢? “听着,伙计,”斯达克终于开口了“我将给你一周时间开始动笔。别以为你能糊弄我,因为你不能。”的确,乔治很生气,泰德也许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但现在他只觉得非常高兴,他达到目的了。在这些恶梦般的亲切谈话中,他不是惟一感到孤立无助的人,他伤害了斯达克,这非常好。 泰德说:“你说得对,我们俩别想糊弄对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向糊弄对方。” “你有一个创意,”斯达克说“在那该死的家伙敲诈你之前,你就有了。关于结婚和装甲车的那个创意。” “我已仍掉笔记本了,我跟你已经完了。” “不,你仍掉的是我的笔记本,但那没关系,你不需要笔记,它会是一本好书。” “你不明白,乔治斯达克死了。” “是你不明白,”斯达克回答,他的声音轻柔、阴沉、一字一顿“你有一个星期。如果你没写出至少三十爷手稿,我会来找你,伙计。只是不会从你开始——那太容易了,太容易了。我会先折磨你的孩子们,他们将慢慢死去。我会这么做的,我也知道怎么做,他们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在折磨中慢慢死去。但你会知道,我会知道,你的妻子会知道。我下一步将折磨她在我折磨她之前,我会享受她。你知道我的意思,老伙计。当他们完全死了,我将折磨你,泰德,你的死会是空前绝后的。” 他停下。泰德可以听到他在喘粗气,像热天里的一条狗。 “你不知道鸟吗?”泰德轻声说“那也是真的,对吗?” “泰德,别瞎扯。如果你不赶紧开始,许多人会受到伤害,时间不多了。” “啊,我在洗耳恭听呢,”泰德说“我所奇怪的是,你怎么能往克劳森和米丽艾姆墙上写却不知写的是什么。” “你最好别瞎扯,我的朋友,”斯达克说,但泰德能感觉到这声音后的困惑和恐惧“他们墙上什么也没写。” “啊,对。那上面写有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乔治?我认为你不知道的原因是因为那是我写的。我认为我的一部分在那里,我的一部分在那里注视着你。我想我是我们俩中惟一知道麻雀的,乔治,我认为也许是我写的。你要考虑一下认真考虑一下在你开始推我之前。” “听着,”斯达克平静而坚决地说“好好听着,先是你的孩子们然后是你的妻子然后是你。赶紧开始写另一本书,泰德,那是我给你的最好的忠告,是你一生中最好的忠告。开始写另一本书,我没有死。” 停了很久。然后他轻轻地、字斟句酌地说: “我不想死。所以你回家削好铅笔,如果你需要什么灵感的话,想想你的小孩满脸玻璃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该死的鸟。忘掉它们,开始写作。” 咯嚓一声响。 “操你妈的。”泰德对着挂断的电话低声骂道,然后慢慢挂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