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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55节

    他的三弟子和四弟子之死,与他有直接间接的关系。

    但流雪在信中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仇恨,反而将天尽谷交到他手中,这样陶眠就不便对人做点什么。

    毕竟天尽谷也算是流雪的遗物之一,陶眠也不乐意见得外人毁了它。

    只是对于苏天和,他连回忆都不想回忆,最好此生不相见。

    这个人陶眠看不穿,他太会伪装自己的目的,又野心很大。

    陶眠怎么都想不到,当初的一场因缘际会,竟然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他那时还把他当作误入桃山的来客,把刚摘下来的仙桃与他分享。

    早知道就不该分给他,直接把人赶下山。

    陶眠忿忿地想。

    门外的交谈声越来越远,不多时,仆从带着两位客人来到各自的房间。

    陶眠简单地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没有发觉什么大问题之后,走到隔壁厢房,轻敲徒弟的房门。

    荣筝方才的状态很令人担心。

    房间内传来一声应,很快,房门自内打开。

    五弟子已经调整好心情,又恢复往日的活力,跟陶眠热情地打招呼。

    但仙人敏锐极了,一眼看出她在勉强。

    “方便让我进去吗?”

    荣筝侧了侧身子,让师父进屋。陶眠的眼神厉害,他瞄见徒弟的掌心有深深的牙印,应该是她自己刚刚为了控制情绪咬的,不小心下口太重,现在还没复原过来。

    看来那个杜阁主,给小花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啊。

    陶眠在心里叹气。

    他就说呢,一个杀手,怎会如此开朗外向。

    跟他上辈子拥有的阅读经验完全不符。

    陶眠找了个空位随便落座,也让心不在焉的荣筝在他对面坐下。

    他一开口,就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是货真价实的骗子。”

    “……?”

    “除鬼这种事我活了一千多年也没接触过,本来么,桃花山也不需要我掌握这项本领。但现在来都来了,人家肯定也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那……咋办?”

    “为师想好了,”陶眠用说大事专用的严肃语气跟徒弟讲明自己的想法,“等到晚上,那鬼咱们能抓就抓,不能抓,就翻墙跑。”

    “……”

    真是绝妙的馊主意,荣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才显得二人的对话没那么荒唐。

    陶眠看出她的鄙夷,很不满。

    “怎么,是瞧不上师父翻墙的技术么?年轻人不要太嚣张,总有一天你要明白这个道理。打得好不如活得长,功夫深不如逃得快。”

    “我信了,师父,快收起你的歪理吧。”

    “这都是岁月凝结的精华。”

    陶眠编瞎话编得意犹未尽,口渴,给自己倒杯茶。

    荣筝在这期间始终没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清楚自己刚刚过于失态,只要那人存在,哪怕不说话,与她而言,也是一颗心被攥在手里要碎。

    她无路可逃,情急之下向眼前这个只认识了不足三天的仙人求助。

    仙人为她指出一条路,还什么都不问。

    荣筝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然存在这么幸运的事。

    “小陶,你……”她犹豫着,终于把心里话问出口,“你真的不追究?我刚刚……”

    陶眠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子。

    “也不是不想问,”他说,“只是刚才聊我自己的人生哲理太入神,忘记了。”

    然后他把耳朵凑过去。

    “现在能说吗?我想听。”

    “……”

    荣筝强忍着心头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邪火,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何陶眠那个朋友总是看起来脾气不好的样子。

    仙人确实在惹人恼火这方面有点天赋在。

    见徒弟半天没有回应,仙人嘁了一声,不屑。

    “不想说算了,我这人活得长,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其实我——”

    荣筝开了个头,陶眠再度把耳朵凑过来。

    “你不是不想听?”

    “听听无妨。但你可以不说。”

    一来二去,荣筝都有些无奈了。

    仙人虽然气人,但她之前那股复杂低沉的情绪也烟消云散。

    “罢了,先聊聊你那个荒唐的计划吧。”

    “怎么能说荒唐,这是最切实的……”

    师徒二人正聊着天,陶眠口渴想要倒水,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主动为他斟茶。

    陶眠还以为是徒弟良心发现,终于想着孝敬师父时,他抬起头,发现荣筝在对面吃东西,两只手各握着一块茶点。

    ……

    刚刚谁的手?

    正惊疑着,突然,房门被从外面敲响。

    是刚刚的仆从。

    “二位贵客,我家主人有请。”

    第61章 烛光晚餐

    栖凰山庄的庄主是个三十岁的青年,看面相极为和善,待人也平和。

    况且陶眠他们是薛瀚请来的,他和薛掌柜交情颇深,不消说,自是多加照拂。

    刚入堂屋,陶眠第一眼留意到这青年的眉目间有焦灼,似乎为什么事情深感烦恼。

    见他们进门,更是如同看见什么活救星。

    陶眠的鼻子无声地嗅嗅,这位年轻的庄主被一种不属于他的鬼气缠身,随着他走近,气息愈发明显起来,浓烈到他都有些不适了。

    他强忍着,没有吭声。

    庄主名为齐允,上来先自报家门,非常给陶眠面子了。

    陶眠也礼貌回应,他没有说自己从哪里来,只说是云游的道士。

    “仙君莫要谦逊了,”齐庄主恭维道,“薛掌柜与我浅提过这件事,说要请来一位高人助我解难。能让薛掌柜称得上‘高人’的,必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陶眠心想薛瀚在外面还挺抬举他。

    客套的话少絮,陶眠请齐允直接讲讲他遇到的麻烦。

    提起这件事,齐庄主就一个头两个大。

    “事情是这样的。栖凰山庄两年前刚刚建成,我一直住在临城的府邸。平时由山庄的管事打理,我半年前才搬过来。

    搬来之后的头两个月尚可,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但从第三个月起,每天夜里子时一过,我就听见有人在我的卧榻旁边哭,声音极为哀切,似是有深重的冤屈难解。

    我被这哭声惊醒,睁开眼时,却空荡荡的,什么都发现不了。但等我一闭上眼,这哭声又起,连绵不绝,让人无法安寝。

    时间久了,我的身子也扛不住。白日无精打采,夜里难以入眠。我想了许多办法。曾经尝试过一夜不睡,睁着眼睛守在床边,但无事发生。

    也叫管事过来,代替我躺在榻上。但第二天管事醒来后称没有听见任何响动,而躺在隔壁房间的我却依然被那哭声折磨半宿。

    后来我没了法子,只好搬回临城住。这下可更糟了。虽然听不见哭声,但诸事不顺。家里走水、外出有磕碰、府里原本和和气气的亲眷整天犯口角。最可怕的是,我的买卖开始亏本。

    别的倒是小事,赔钱那就是大事了。

    迫不得已,我又搬回山庄这边住。只是这夜夜哭声实在折磨人,我请来许多道士仙者都没办法解决,甚为苦恼。某日和薛掌柜在酒楼对饮时,不经意提了这事。薛掌柜说帮我物色人选,没多久,仙君您就来了。”

    齐庄主对陶眠似乎颇为信任,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仙君,之前那些都是冒牌货,您跟他们肯定不一样!抓鬼这种事,绝对手到擒来!”

    “……”

    陶眠心里发虚,他可能比人家更冒牌。

    多亏他千年修来的厚脸皮,这种时候还能信誓旦旦地打包票。

    “齐庄主请放心,小仙既然受薛掌柜所托,必定竭尽全力。”

    他身后低头站着的荣筝撇撇嘴。

    真鸡贼啊小陶,说了“竭尽全力”,又没说“务必解决”。

    齐庄主大为感动,连连拱手。

    “那就有劳仙君!事毕之后,齐某必定奉上千金。”

    陶眠大手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