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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 为患 第36节

    胃部空荡荡的,曲砚撑着手臂直起上身,浑身清爽干净,穿着柔滑宽松的丝质睡衣。

    房间里温度正好,曲砚抿了抿略有些干燥的嘴唇,环视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墙上五颜六色的幼稚贴画,靠在窗边的蓝色学习桌,这分明是两年前他们在g市的居所,除了加宽的大床,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曲砚甚至看见了窗台上的一盆牡丹吊兰,还是在燕灼处于发情期的那段日子,他从角落发现了这盆花,闲来无事地浇过几次水,没成想它真的生命力顽强活了过来。

    相比两年之前,这盆牡丹吊兰长大了许多,过于繁茂的枝条从中心挣脱出来,无拘无束地垂在花盆边缘,绿意盎然。

    只是睡了一觉,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个样子,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曲砚回想起在浴缸里看向燕灼的那一眼,燕灼的瞳孔像深邃的漩涡,充满诱惑。

    自己似乎被催眠了,曲砚如此猜测。

    他出神之际,房门被从外面打开,燕灼手里端着粥走进来。

    曲砚回过神,看向燕灼,他身上穿着并不合身的围裙,紧巴巴的,有些滑稽。

    可惜曲砚现在没心情发笑,“你把我带回双城了?”

    他明知故问。

    燕灼却没什么反应,他把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拿起提前凉好的温水递到曲砚嘴边,“先喝水。”

    杯壁已经碰到嘴唇,曲砚不得不张开嘴含了一口水,唇瓣被润湿,颜色深了一点。

    燕灼俯下身,吮走遗落在他嘴角的水滴。

    他神情自然,仿佛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曲砚怔了两秒,移开目光,继续问:“你把我带回来,那合作怎么办?”

    “交给陈雨宁。”燕灼用勺子搅了搅熬的浓稠的粥,“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任务,我只负责陪她过去。”

    清甜的气息弥漫开,燕灼盛了一勺子粥喂向曲砚,嗓音低沉,“先吃饭,不然胃会难受,南瓜粥,加了点糖,尝尝?”

    曲砚往旁边侧了侧,两年前他处于主导地位,燕灼的一言一行皆随着他的心意,如今地位逆转,他尚有些不适应,“我自己来。”

    燕灼躲过他的手,摇了摇头。

    曲砚沉默地被燕灼喂了一碗粥,他思绪一直处于神游中,没怎么在意粥的味道,不过胃部真的舒服了很多。

    燕灼收好碗,返回时摘了围裙,上身穿了件黑色薄毛衣,很显身材,他占据一小块床,在曲砚脖子上亲了亲,像小狗一样,不带任何情欲。

    他亲够了,一只手圈住曲砚的腰,邀功似的问他:“粥好喝吗?”

    曲砚幼年生过一场重病,落下病根,气血不足又体寒,一到冬天就会手脚冰凉,然而此刻挨着他的燕灼像个火炉,他手心都生了潮湿的汗意,回应说:“好喝。”

    燕灼的语气变了变,“成然给你煮过粥吗?”

    曲砚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这跟成然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跟在我身边做事。”

    燕灼掰过他的脸,审视他一样,“只是这样?”

    曲砚眨眼,“只是这样。”

    燕灼不知相没相信,搂着曲砚腰身的手紧了紧。

    房间里一时安静,只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窗外的阳光很大,曲砚的肩膀靠在燕灼胸口,打破沉默地说:“牡丹吊兰要多晒太阳,你把它挪一挪。”

    “好。”

    燕灼照做,又听见曲砚问:“双城基地现在是什么样子,我能出去看看吗?”

    燕灼下意识拔掉了一片叶子,吊兰的枝条轻轻晃动,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哑,“你还会走吗?”

    “我走不了,不是么。”曲砚侧过脸,表情平静没有波动,“你不让我走,我怎么走?”

    “不是——”燕灼呼吸停滞一瞬,上前抱住曲砚,“阿砚,我不是想关着你。”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知道不是,你只是丢掉我了。”他说着难过的话,眉眼间流露出痛苦,“我想听话的,我以为我能做到不去找你,可我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他有充分的自知之明,曲砚不喜欢他,自己不过就是他拿来消遣的玩意,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被抛弃的那一天,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发觉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能够接受。

    两年,已经是他能忍受的极限。

    刨开的伤口血淋淋,燕灼的痛楚如有实质,曲砚的手指蜷了蜷,难言的酸涩感流经心脏,随即蔓延至全身,连指尖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抬起手,很轻地放到燕灼头顶,“两年前……”

    “我不想听!”燕灼急切地打断他的话,“我可以不在乎两年前的一切,只要阿砚回来,我什么都能忘掉,再有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把脸贴在曲砚的腹部,像在汲取温暖,“阿砚还记得容煜吗,是他替曲子稚准备的炸药,所以我杀了他,阿砚猜我是怎么杀掉他的?”

    他自言自语,并不等待曲砚的回答,手指缠住曲砚的衣角,继续说:“我敲折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他像瘫烂泥一样趴在地上,竟然还痴心妄想地想要求饶,我怎么可能会原谅他。”

    他说着旁人听起来会觉得毛骨悚然的话,曲砚低下头,凝视着燕灼的眸子,燕灼在仰视他。

    他蹲在地上,是两年前他常会做出的姿势,却又完全变了,两年前是顺从,现在只剩下毫无收敛的侵略和攻击。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燕灼头顶落下淡淡的光晕,他神情偏执,显出几分阴翳,“我不想再听话了,如果听话的代价是失去你。”

    第48章 我允许你不听话

    窗外寒风料峭,窗内温暖干燥,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仅被一块玻璃分割。

    床上的曲砚翻了个身,半边脸颊压进枕头里,被燕灼带回来后,他彻底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用来睡觉。

    燕灼偶尔要带人出任务,每当这时候房门一锁,曲砚唯一的消遣就只剩下发呆了。

    他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缩进被子里。

    “笃笃——”

    有什么东西敲了两下玻璃窗,曲砚偏头,对上了一双黄澄澄的眼睛。

    是只麻雀,巴掌大小,它瞧见曲砚看见了自己,又急不可耐地扑棱了两下翅膀,尖嘴继续啄向玻璃窗。

    末世后所有生物的数量都在大幅度减少,鸟类也不例外,能看见一只麻雀实属稀奇。

    曲砚撑着床边坐到轮椅上,然后移动到窗边,刚一打开窗户,外面的麻雀就跟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

    它不怕人,在牡丹吊兰上跳了两下后蹦到曲砚腿上,嘴里发出叽喳声。

    曲砚注意到它的爪子上绑着一只小指粗细的木筒,略一思索就解了下来。

    木筒里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曲砚将其展开,密密匝匝的字瞬间跃于眼底:

    “曲哥,是不是那个什么双城基地的燕灼把你绑走了?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一肚子坏心眼!曲哥你别担心,我马上就过去接你……”

    是成然传来的信,曲砚慢一步地反应过来,成然的异能是和动物沟通。

    整张纸都被写满了,曲砚想要回信只能写在背面,他四处看了看,学习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笔筒,刚从笔筒里抽出一根自动铅笔,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阿砚在找什么?”

    燕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曲砚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动物具有天生的敏锐性,曲砚还没有说话,趴在他膝盖上的麻雀突然大叫起来,张开翅膀朝燕灼飞过去。

    力量过于悬殊,没碰到人就被捉住了,大掌拢着丁点大的麻雀,好像稍微用一点力就能把它掐死。

    手里的纸条也被抽走,燕灼端详着,然后轻笑了一声,“我不是好人?”

    “我一肚子坏心眼?”

    他在笑着,眼底却没半点愉悦,曲砚竟然有点紧张,这种罕见的情绪是因燕灼产生的,他感到十分荒诞,“我可以解释……”

    “我确实不是好人,他说得对。”燕灼打断他的话,将纸条撕碎,然后低头对手里的麻雀说,“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让他少管闲事。”

    他说完,他不管麻雀能不能听懂,抬手把它从窗户扔了出去。

    纸屑洒在地上,有两片掉在曲砚的拖鞋上,他沉默两秒,问:“你生气了吗?”

    燕灼回来得急切,身上还穿着出任务时的那套衣服,他怕脏了曲砚,只克制地在他脸颊上碰了碰,“阿砚刚才准备回他什么?让他来接你?”

    曲砚摇了摇头,“我没想走。”

    “嗯,那我也没生气。”

    他心情好像突然变好,洗完澡后又来蹭曲砚,湿漉漉的水汽沾了曲砚一身,“阿砚,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曲砚直觉这个礼物不会是什么正常礼物,可燕灼根本不给他拒收的机会,兴致大发地给他穿上厚外衣,保证说:“阿砚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礼物还要出去看,曲砚实在想不明白,他成功被裹成了一个球,时隔多日终于重见天日。

    街上有一些小贩在兜售零散用品,伴随着吆喝声和砍价声,虽然是冬日,但还是显出几分热闹。

    越山基地里从没出现过这种景象,光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两个基地的差别,以曲砚眼前的一切来看,双城要比越山自由许多。

    所以虽然规模差不多,但双城在几个基地中最受欢迎是有原因的。

    今天风很大,曲砚坐着轮椅本就惹眼,更别提燕灼时不时会抬手为他整理脖子上的围巾,动作十分亲昵,很多认识燕灼的人和他打完招呼,都会或多或少地朝曲砚看上几眼。

    曲砚对这些或八卦或疑惑的视线视若无睹,他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来燕灼是故意的,他就真是个傻子了。

    燕灼推着他经过长街,又拐进无人的小巷,最终抵达一栋装修精致的公寓前。

    他对这里很熟悉,转开门前的第三块砖头,从下面拿出一把钥匙,转身和曲砚解释说:“带在身上很麻烦。”

    公寓里久不住人,几乎和外面一样冷,曲砚连手上都被燕灼戴上了手套,此时不仅没觉得冷,甚至还有些热。

    他被带到一个房间门口,燕灼的声音暗含雀跃:“到了,阿砚猜猜是什么?”

    他眼里有光在闪动,和两年前别无二致。

    曲砚又生沉默,稍显狼狈地错开他的目光。

    房门被轻轻打开,沉积已久的浮尘飘在半空中,曲砚的眼睛因讶异而微微睁大,错愕出声:“这是……钢琴?”

    一架黑色的钢琴立在房间的正中央,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摆设,日光散落,唯有静谧。

    曲砚的心脏被无形的手微微拨动,以无人所知的声音颤动起来。

    燕灼拂去琴盖上的灰尘,神情真挚,“阿砚可以为我弹一首曲子吗?”

    他弯腰等待曲砚的回答,又补充说:“只为了我。”

    他记得有关曲砚的一切,也包括他随口给出的一句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