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怕未知的恶魔窥伺，夫妻两甚至不敢提起任何关于长子的消息，对于卓心雨和卓君宇降生的细节三缄其口，仿佛只要这样，他们就都能恢复正常。

    坦白了一切后，卓子恒和杨茉莉跪在蒲团上，对着神像虔诚地磕头跪拜。

    “心雨，君宇，是我们的错，看来恶魔还没放过我们，但是爸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帝啊，佛祖啊，求您给予指示，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洗清我们的罪孽？”

    得知真相的卓心雨和卓君宇神色逐渐麻木，看着痛哭流涕狼狈的双亲，卓心雨艰难道：“原来，我们才是原罪。”

    卓君宇俯身，从火盆里捡出《生命之书》，神色格外冷凝：“小白，抱歉，看来是我们牵连了大哥，现在，又牵连了你。”

    白竹深吸一口气：“《生命之书》和《死亡圣书》这么像，显然都是无限主宰的使魔，你们也是被算计了。”

    听到三个年轻人的对话，杨茉莉夫妇心头狂跳，失声道：“无限，使魔，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生命之书》逸散出熟悉的气息，书扉自动翻开，一个骷髅头浮现在空中。

    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白竹三人面色一变，但很快，他们就释然般双手交握。

    躲不掉的，看来，只能重新回到那个地方了。

    杨茉莉和卓子恒惊恐地扑过来。

    “心雨，君宇！”

    “我们的孩子！”

    卓心雨叹息道：“爸，妈，人果然是不能犯错呢。我们，也是代价啊。”

    话音落，杨茉莉两人扑了个空。

    他们舍弃长子才勉强护住的两个孩子，就如同曾经的养子一样，就那么消失在了眼前。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本《生命之书》。

    “不！”

    杨茉莉尖叫一声，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倒地晕死了过去。

    ————

    岛屿上，卓屿蓝抬起头，神色微微一变。

    “你也察觉到了吗，已经开始了。”

    司慕言苍白的面孔浮现出潮红，染血的指尖勾画加快，随着魔法阵勾勒，司慕言的手指也颤唞起来，不知道是即将见到爱人的激动，还是能借此彻底击溃盛霆的兴奋，亦或是……

    他那还没彻底消失的怜悯之心在作祟。

    卓屿蓝一直没有反抗，他沉

    他以为，盛霆回到他的身边，是真的爱他。

    可他只是想彻底抹去自己的存在，难道，他已经察觉了自己就是无限的主宰？

    司慕言对上卓屿蓝的视线，手指一颤，即将勾勒完成的最后一笔偏移，魔法阵当即失效。

    盛霆无力地哀求道：【不，屿蓝，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司慕言，求你，杀了我也好，用我的灵魂来召唤无限君主也好，求你别这么对待卓屿蓝，你不是想让我主动消失吗，我会消失的，求你，别这么做。】

    司慕言皱眉，他没有再看卓屿蓝的眼睛，拿起毛巾一脸凶横地将血渍擦干净，又开始重新勾画魔法阵。

    察觉到卓屿蓝在垂目看着他，盛霆还在哭嚎，他烦躁道：“妈的，杀了你又怎么样？我对你没感情，要不是我救你，你们就都死了，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说的也是。”卓屿蓝抬头看向雪白的房顶，注意到红色丝线开始缠绕，语气逐渐变得无喜无悲。

    “其实，我很害怕被抛弃。但被抛弃也是命运操纵，总会比死亡更早一步到。”

    他想起了收养自己的卓子恒和杨茉莉夫妇。

    在两人以他为代价无意中与无限签订契约后，他就失去了养父母。

    卓屿蓝只得在无限尝试创造一个独属于他的游乐场。

    他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包藏祸心的《死亡圣书》，那本书想吃了柔弱的人类孩童，但只要破解谜题通关后，怪物们就不能伤害玩家，反倒是卓屿蓝找到了《死亡圣书》的破绽，让那本书成为了他的第一个打手。

    那之后，很多人出现在游乐场，卓屿蓝迎接了他们的到来，又送走了他们，没人喜欢卓屿蓝的世界，也是那些挣扎着想逃离的人，一遍遍用实际行动告诉卓屿蓝，人生永远有比游戏重要的事情。

    那时的卓屿蓝还没有学会遗忘，他恐惧分别，哪怕是亲手送走了无数人，也依旧害怕有朝一日自己和整个世界都割裂开，他试图抓住些什么，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盛霆是第一个主动接近他的人。

    热忱，冲动，慢慢将他从孤独中抽离出来。

    可会失去的，总是无法挽留住。

    这就是无限要收取的报酬，它不允许任何一个幸运儿真的得到幸运。

    卓屿蓝一瞬看开了，挽留不了的，便舍去吧。

    [恭喜您，清除了最大的心魔——“被抛弃”，恐惧等级归0。]

    [您通过了无限最后的历练，是否完成和无限最后的契约，将您全部的“爱情”抽离，拓展为无限副本的新魔力源？]

    无限以人类最强烈的情感为动力驱动，当强烈的情感消耗殆尽，人变得麻木后，失去了对无限的作用，就会被无限吞噬，亦或是获得更强的情感，还有利用价值时，有幸从无限逃脱。

    然而，无限是聚集人类最强烈的情绪诞生的扭曲空间，强烈的情感不光是无限的能量，也是无限的通行证。

    一般人在面临死亡时过于恐惧，就会打开前往无限的大门，唯有卓屿蓝，是因为孤独选择主动进入无限。

    最开始进入无限时，卓屿蓝的恐惧源正是“被抛弃”。

    那时他还是个无比依恋家人的孩童，到达陌生的环境无助又孱弱，一步步摸索着向前，然而直到通关离开，他的恐惧也没消失。

    他的使魔从没放弃吞噬他

    这个主宰。

    作为邀请函的强烈情感会重新打开通往无限的那扇门，就如同所有因为害怕死亡而进入无限的人一样，在他们重新面临生死关头时，依旧会被无限带走。

    ——直到，再也无法逃离无限，不得不成为无限的一部分。

    其中唯一的意外，就只有卓屿蓝。

    他那时太小了，并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一直凭借本能生存，无限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热闹的游戏场，只要他想，就能在结束一场场游戏后，随心意修改每个通关的游戏副本。

    再迎来一次次新的游戏。

    因为有无数奇怪的小伙伴，他玩得很尽兴，便选择了一次次进入无限，主动与无限融合。

    无限世界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现实一天，在无限就是一年，那个世界也给了他充足的成长时间。

    在遇到盛霆之前，无聊之下，卓屿蓝已经不知道通关了多少次，但他终究会走向成熟，当发觉无限的真相，察觉到他的伙伴们实际上都是现实世界的亡者后，卓屿蓝认识到了无限的残酷。

    那不是他的游乐场。

    只是埋葬着恐惧的亡灵墓场罢了。

    卓屿蓝开始选择结束无限的一切，无限并不愿意舍弃他，那些追随他的使魔也一样，然而卓屿蓝还是离开了。

    不久后，他遇到了自己的爱人。

    盛霆。

    那时候卓屿蓝对无限已经无比熟悉，闭着眼睛都能在休息时通关一次，但与盛霆在一起后，原本的恐惧源不断下降，无限便开始尝试攫取他新的情感作为能量。

    爱意。

    然而无限世界已经不能掌控卓屿蓝，反倒是卓屿蓝能操纵修改后的无限副本，并借由亲手创造的魔法不断侵蚀无限。

    一个扭曲的世界和一个人类较量多年后，谁也没占上风，卓屿蓝终究是离开了。

    最后，为了重新带回他，无限居然扭曲了现实，将盛霆带入了无限。

    游乐场只是对卓屿蓝而言，对其他人，那就是绝境。

    无限的力量还延伸到了卓心雨姐弟身上，他们本就被无限标记过，一旦无限失控，两人迟早会被无限捕获。

    无限抓住了卓屿蓝的软肋，再次将他带了回去，即使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无限在渴求什么，卓屿蓝还是进入了那个他刻意脱离的世界。

    他要救盛霆。

    软肋已经暴露，于是乎，重新进入无限后，卓屿蓝就被烙印下了新的印记——爱情。

    最初等级高达“10”级的爱意，成了无限想攫取的新能量源。

    在卓屿蓝借npc的身份引导盛霆一行离开后，那些负面能量的集合体也开始从盛霆入手，想借机侵入现实世界，如果卓屿蓝不回归无限，下一个被无限寄生培养的君主，必然是盛霆或者卓心雨。

    该来的一切，终究还是来了。

    卓屿蓝没有阻止司慕言，他抬手拭去对方眼角沁出的泪水，轻声道：“我曾经，是真的爱你。我得谢谢你爱过我，现在你不再爱我，真是太好了。”

    对等的爱，在消失的时候，竟也是如此的对等。

    [是否完成最后的交易？]

    [完成。]

    为防止意外发生，司慕言开启了探查技能，此时，他从卓屿蓝身上听到了独属于无限的声音。

    [您与无限签订的契约：“矢志不渝的爱”即将履行，吾等会取走您心中炽热的爱火，赋予您新的技能。技能生效中。]

    司慕言眸光一闪——卓屿蓝这是病急乱投医，竟想借无限中npc的便利，和无限交易换取求生的机会吗？

    可惜，太迟了。

    司慕言忍不住皱眉。

    “矢志不渝的爱”，这么说，卓屿蓝是真的爱盛霆啊，居然能用爱情吸引到无限来进行交易。

    失去了爱情，也好，这样他消失的时候，便不会有被背叛的痛苦了——司慕言冷酷又庆幸地想。

    但为何，心中会生出莫名的恐慌？

    第108章 局中人20

    炽热的情感一瞬从卓屿蓝心中抽离，某种烙印在神魂的禁锢被解开，卓屿蓝只觉一阵清明，再看向司慕言的视线，也多了全然陌生的审视。

    魔法阵需要大量血液，何况是两次勾勒魔法阵，失血过多，司慕言面色变得苍白无血，牙齿也开始微微打颤。

    他总觉得眼前的卓屿蓝格外熟悉，不过想到和《死亡圣书》的约定，司慕言将心底生出的莫名情绪再次压制住。

    卓屿蓝没有错，但如此弱小却在怜悯自己，甚至让自己也有了被深爱的错觉，这便这个男人最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