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其罪为第一。” “可有何补充之说辞?” 持卷宗之神将抬眸,神色冰冷至极,虚空中似乎已有刀剑鸣啸的声音,杀意浓郁地几乎化作实质,众人死寂,都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位龙王将会面临怎么样的下场,而敖流神色坦然,只是眼中终究有痛苦抱憾,极痛极重。 一片死寂之中,站在天猷一侧的少年道人沉默许久,迈步上前,道:“我有!” 一道道视线看向他,其中有北极驱邪院的,也有属于地祇的。 敖流看向那站在自己前面的少年道人,似乎讶异他会站出来。 少年道人道:“泾河龙王敖流之事,尚且还有缘由,七年前有锦州劫难,龙王敖流引水落雨……” 他将计都星君之前所说的东西讲出来,正是因为敖流当年落雨救助苍生,这才引来了计都的报复,才化身为越连清,前往中州,蛊惑年轻的敖武烈下雨失衡,这才有之后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救人才牵连出来。 于是诸地祇的神色都微有变化,而北极驱邪院之中的战将也抬眸。 “是因为救助苍生而被盯上了……” “这样的话,也确确实实是悲哀,他也算是个受害之人。” “祂的儿子只是一只年轻的龙族,不必说祂了,就算是道行再高些,心境不够都难以抵御住来自于计都的蛊惑手段,一念之下,行差踏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啊。” 灵妙公沉默了下,他也踏前一步,拱手道:“……敖流他千年之间,兢兢业业,不曾有过一次的错漏,就算是没有大的功劳也有苦劳,恳求天猷大真君,能够稍有酌情……就算是他当功折罪了。” “在下愿将先前功德交出,以抵敖流他些许微末之罪。” 另有中州的大土地慨然叹息,也道:“在下也愿意。” “敖流他为了苍生而动,之后又遭人陷害,实不应该如此。” 诸多地祇沉默了下,他们愿意交出自己的功德,以换敖流即将遭遇的惩罚能够稍微轻些,对于这位老龙王的遭遇,抱有极大的同情,而双鬓已白的少年道人沉默,退步回到了自己先前所在的位列。 敖流看着他,只是微微拱了下手。 此刻其余的北极驱邪院战将也已牵引斩龙台之力,在此地化作了和天庭斩龙台一般无二之兵刃,显而易见北极驱邪院的惩处,不是简简单单的杀死就完成了的,而是斩去三魂,剐去了七魄才算完的,斩龙台之上不知道斩杀多少妖龙,其中缠绕之血煞孽气冲天而起。 天猷语气平淡道:“将功折罪?” “尔等的意思是。” “只要之前有功劳,之后做了祸事,也不必受到惩罚。” “是这个意思吗?” “因之前救人万千,而今险些毁苍生于一旦,让天地秩序失衡,就可以不追究?” “之前救一人,而今杀一人,可彼此抵消?” 众地祇沉默,灵妙公长叹息道:“可是,真君也要知道,他们也是受害之人。” “而祂这千载岁月,从不曾出错,只是,只是被敌设计。” 敖流摇了摇头,以视线示意灵妙公不必再说什么,灵妙公张了张口,只能无奈叹息,神色复杂,看着这先前厮杀而一身是伤势的老龙王坦然起身,展开双臂,打算任由斩龙台之锁链伸出将自己扣住,但是此刻,那锁链变化而出,竟是直接锁住了落在地上的敖武烈。 这一幕的变化,让敖流和灵妙公都怔住,前者怔住,眼底有不敢置信,有着儿子似乎终于醒悟的欣喜和刹那之间的绝望,而灵妙公则是眼底只剩下了复杂,只是感慨叹息,敖武烈微微抬眸,他闭了下眼睛,一字一顿道: “泾河龙王。” “敖武烈。” “受罚领死。” 敖流一瞬间反应过来,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敖武烈的衣领,让祂身上锁链发出肃杀鸣响,这位龙王的眼底有悲伤绝望,冲碎了眼底的欣慰,他下意识无比用力,怒视着眼前的儿子:“你!!!” 敖武烈道:“爹你知道。” 他脸色苍白,勉强笑道:“我从不听从你的安排……” “这一次就让我最后再违逆一次吧。” “你!!!” 敖流气血上涌,他先前死战不休,浑身染血,鳞甲都迸裂,此刻猛地松下儿子,而后转身猛地下拜,桀骜之龙也跪在地上,拱手道:“天猷真君可查,这七年来泾河龙王始终是我,是吾儿想要提前掌控泾河,才必在这数日里去了蓬莱司贿赂真君,更改名字!” “真君明察,该受刑者该是我。” “老头子你做甚?泾河龙王是我!” “你勿要在这里做这惺惺之态,你是龙族,不要求人!” 众多地祇不忍去看,而天猷手中握着的是判官令,指着敖流,又指着敖武烈,只要他落下此令,被指着的人便会直接上斩龙台,三魂七魄散个干净利落,一众死寂之时,天猷大真君忽而手腕一动,那令直接飞入齐无惑掌中。 “荡魔,你先前领此地五雷判官使。” “此案。” “你来判,到底斩谁。” 天猷大真君眼神平静冰冷。 少年道人握着灵符,感觉到一道道视线都落下来,敖武烈的放松下来,敖流的挣扎和恳求,驱邪院成员的目光,地祇的目光,还有过去的自己的,他站在这里,站在高处,看着那跪在地上,浑身染血的龙王,想到的是七年前倒在地上的少年和那腾飞的真龙。 当年他的性命把握在那龙王的手中,落雨活他。 而今日,祂的性命在他的手中。 中州落雨,活命七百余万。 初见之时的爽朗和那对于天下的欣喜,少年道人看着老人的恳求,过去发生的一幕幕都在眼前闪过,最终记忆之中,锦州的火焰从他的眼前烧到了中州,一路所见,一路所知,遍行于人世间,当年锦州救人是真,而现在他的失职也是真。 一路所见死去之人是真,死去的地祇也是真,中州苍凉都是因此失职也是真。 少年道人闭着眼睛,轻声道:“计都已死于我剑下。” “当年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的,是谁害你的,我也会查清楚。” “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我死在途中,我也一定会做到。” “敖流老先生,多谢你……抱歉。” 少年道人转身,拱手面对天猷大道君,道袍袖袍起落,再无迟疑,回答: “一者渎职,有失察之责!” “一者恣意,恣意妄为,妄动神权!” “二者。” “皆斩!” 二者,皆斩…… 四字沉着,却自有一股冰冷杀伐,然而又光明正大之气机。 灵妙公只觉得一股窒息,却又觉得这个处理自己完全说不出什么。 天猷忽而放声大笑:“不错!合该二者皆斩!” “尔等好一出父子情深,好一出故友遮掩。” “那这天地秩序被颠倒之后身死苍生该如何?只尔等有情,旁者皆无情?!可笑!” “一厢情愿,可知北极驱邪院只杀不度!” “为主罪者,斩而诛之,灭去三魂,绞杀七魄,永世不得超生!” “为次罪者,斩而诛之,剐去龙魂,打入地府轮回百世!” 斩龙台已开启,杀气纵横,隐隐血光无数,作为亲自落雨的龙王,又是现在的泾河龙王,敖武烈睁开眼睛,起身主动去赴死,却听到了旁边的轻笑声,一侧的老龙王敖流看着那边的少年道人,却没有什么怨恨,只是慨叹: “我竟然被父子情而蒙蔽……你才是清醒的啊……” “不过,天地大公,众生求活,谁又说父子之情是错呢?” 敖武烈忽然觉得脖子一痛,说不出话来,瞳孔一缩。 敖流忽而展现真龙之躯。 龙尾只是一甩,将本该三魂七魄散个干净的敖武烈给击退,重重砸在了墙壁之上。 长吟声中,诸多北极驱邪院战将都被一时间逼退,不敢置信看着敖流直冲斩龙台。 天猷大真君不曾阻拦。 任由这位救人无数的真龙于长吟声中,主动撞在那一口杀伐神兵之上,面对大恐怖,自斩于斩龙台上,敖武烈跪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踉跄了两下,却只是跪在地上,身躯颤抖,什么都说不出来,连哭都似乎忘记了似的。 只是不敢置信地膝行往前,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敖流魂灭,真身重重坠在地上,一双眼睛失去了神光,正好注视着齐无惑,只呢喃慨叹道:“可惜……春光将好。” “却不能和你下完那一局棋了啊。” 敖流。 身死,魂灭。 第173章 功!过!赏!罚! 突然的异变,本该是被斩去此生龙身,放去地府轮回的老龙王,竟然代替了胡乱下雨,搅乱天地秩序的龙子敖武烈撞在了斩龙台之上,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主动放弃了那一线生机,主动承担了主要责任。 这样的异变让众人都齐齐地说不出话来,灵妙公面色悲怆。 先前其余地祇因敖流不必被杀到魂飞魄散而眼底欣喜,唯独灵妙公知道敖流会做出什么选择,他是不会选择自己存活而儿子被推上斩龙台的,尤其是在一个父亲发现自己的儿子终于悔悟的情况下。 只是太白星君却看向了天猷真君。 以后者足以战平大圣的手段,重伤的真龙不会是他的对手。 天猷若想要阻拦的话,一抬手就可以扣住敖流。 然后让敖武烈上斩龙台。 但是这位身材高大,面目威严甚至于隐隐三分狰狞的神将只是垂眸,是在北极驱邪院的【底线】之下,默许了老龙王的选择,六界内外的法则各有其秩序,地祇不归天庭,而天庭负责律法和惩处的,是司法大天尊。 唯独涉及到了【颠覆六界秩序】这个层次的底线。 雷部,斗部解决不了。 才会上到中天北极,令北极驱邪院出动。 涉及颠覆秩序者,皆重判以维系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