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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229节

    正走路间,他前方忽然有人影一闪,有个黑影从路边窜了出来,叫唤了一声:“二表少爷!”

    他差点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认得是从前侍候过三皇子的旧宫人连珠,不由得把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

    第784章 被抓

    连珠是在三皇子小时候侍候过他的宫人,颇得他重用。不过后来出宫嫁人,有几年不见,直到她死了丈夫,才回头投奔旧主,以替萧贵妃与三皇子在宫外跑腿办事为代价,获得这两位贵人的庇护。

    但萧瑞对连珠没多大的好感,小时候他留在三皇子身边做伴当时,没少受到她的差别待遇,也曾替她背过摔坏杯子花瓶、折断花枝之类的小锅。等她在宫外替三皇子办事了,他又因为看不惯三皇子的一些作为,对于身为帮凶的连珠,越发心生恶感了。此时他心情正佳,却见她忽然出现,自然觉得大煞风景。

    可连珠却是一脸的惶然失措,在月光下显得面色格外惨白,说话的语气也是慌慌张张的:“二表少爷,不好了!徐来顺……徐来顺叫官兵抓走了!”

    萧瑞挑了挑眉:“徐来顺?他犯了什么事?”

    “不……不知道呀!”连珠惊慌失措地回答,“傍晚我去顺记盘账,顺道将上个月的收益收起来,预备明儿进宫见三殿下的时候报上去,还没到顺记门口呢,就见到徐来顺和七八个人叫官兵押走了!连顺记都叫官府查封了!我找附近店铺的人打听,只知道来查封顺记的不是应天府的官差,说是什么惹不得的要紧衙门,是替皇上办事的!我见那些人说不出到底是哪个衙门如此大胆,竟敢对三殿下的人出手,可问起徐来顺是犯了什么事,却没一个能说得清楚的,只有一人自称消息灵通,说是他犯了杀人的大案!”

    萧瑞心里顿时明白了,定是燕王在皇帝面前给萧贵妃与三皇子上的眼药起了作用。

    皇帝的行动还挺迅速的,一旦决心要彻查,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查到顺记的徐来顺一干人等了。想必是皇帝打算查萧贵妃的乳母这个知情人,又知道她的女儿是嫁给了宫中侍卫出身的武官,只需要让人去一打听,很容易就能知道这乳母一家连女儿女婿在内都死于非命了。宫中侍卫出身的武官,家世再不显,也自有亲友人脉。而这样的武官竟会在上任途中死于山贼之手,怎会不在侍卫、武官的圈子里引起轰动?只要有一人将这个消息报给皇帝知晓,皇帝立刻就会想到这里头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皇帝压根儿就不用派人慢慢细查,只需要认定是萧贵妃杀人灭口,直接命人拿下她在宫外的人手便可。反正最后就算什么证据都没查到,皇帝也不会在乎的,随便赐些财物给萧贵妃,也就能安抚过去了。萧贵妃得不到真正手握实权的兄长萧明德在政治、军事上的支持,对皇帝的威胁性远远比不上曹皇后。

    萧瑞自己也都是听燕王说了,才知道萧贵妃的乳母一家死得如此干净,连不相干的女婿都没被放过,深感自己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萧贵妃的心狠手辣。但他心里总觉得萧贵妃这么做,实在有些不明智。那乳母一家都随女儿女婿外放得远远的了,何必还非要赶尽杀绝?即使“山贼”这个借口再方便好用,也不是次次都能奏效的。那武官好歹也是个台面上的人物,死得如此憋屈,亲友怎可能不去追查?再摊上个较真负责任的县令,这种事就更不好说了。

    三皇子与他手底下的徐德旺、徐来顺因为那县令不肯听话,就在吏部使手段,故意毁人前程,更是画蛇添足。他们这是生怕皇帝没发现他们与那乳母一家的死有关么?!

    萧瑞在心里对萧贵妃与三皇子母子俩这招狠辣手段频频摇头,面上却不露异色,只问连珠:“既然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你只管明儿把事情报上去就是了,跑来找我做什么?!”

    连珠颤着声音道:“我当时见状不好,立刻就赶去宫门了,想趁着宫门下钥之前,给三殿下传信。可今日守宫门的几个相熟的将官都不在,有人是轮休了,有人据说也是被皇上的人带走了,剩下的守口如瓶,无论我如何追问,都不肯告诉我是出了什么事,反而一改平日里的殷勤客套,对我呼呼喝喝的,全无礼数!

    “我觉得不对劲,见从他那里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只得去了别的宫门,找那些不怎么相熟的将官,求见三殿下。可那些将官说三殿下被皇上禁足了,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我只得改而求见贵妃娘娘,他们不但没答应,还反过来问我是做什么的。我生怕有异,只得假称自己是娘娘身边的旧人,循例回宫给娘娘请安的。他们说今日天色晚了,叫我改日再来,直接把我撵开了……”

    萧瑞淡淡地道:“他们这话也没说错。这都快天黑了,就算宫门还未下钥,也没有这时候才放人进去的道理。你再急着想见贵妃娘娘,也要等到明日一早,宫门开了,才好去递牌子的。都象你似的,慌慌张张地就要去闯宫门,便是守门的将官本来没起疑心,也要担心你想做些什么不好的事了。”

    连珠抹了一把脸,稍稍冷静了些:“二表少爷说得是,我是这会子急得昏了头,才失了礼数,叫您见笑了。”她顿了一顿,“可三殿下被皇上禁足……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徐来顺被抓,该不会也是……”

    萧瑞仔细打量了她两眼,也拿不准她是不是知道徐来顺奉命带人灭口的事儿,但萧贵妃乳母的女儿从前也曾与她共事,嫁得又比她好得多,素来是这帮宫人艳羡的对象。今日她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萧贵妃与三皇子身边的旧宫人当真会一无所知么?若她知情,会直接把“三皇子被禁足”与“徐来顺被皇帝的人带走”这两件事连系起来,也就不难理解了——她是清楚三皇子做了胆大包天之事的!

    萧瑞心里有数,却牢记着燕王的嘱咐,不打算透露半点实情,还有意拖一拖对方的后腿:“三殿下被皇上禁足,大约跟汾阳王父子进宫告状一事有关——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关于三殿下陷害蓝家小姐与汾阳王世子失败的事?听说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呢!贵妃娘娘怕是也讨不着好。你在这时候,最好别给贵妃娘娘与三殿下惹麻烦了,遇事都该三思而后行……

    “至于徐来顺,你确定他没干什么不法之事,叫人抓住了把柄?你该知道,如今三殿下与太子、二殿下正斗得如火如荼,对方用什么手段打击三殿下都是有可能的。京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顺记背后的靠山是谁,而徐来顺……别怪我说得难听,他平日里行事也太嚣张了些,一旦被人抓住把柄,轻易就会牵连到三殿下头上。你最好设法找官府的人打听打听,他被抓总会有个由头的。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你才好去见贵妃娘娘与三殿下。否则,只告诉他们徐来顺被抓,别的却一问三不知,娘娘与三殿下要你何用?!”

    第785章 沉默

    若论到耍心眼,连珠哪里是萧瑞的对手?被他一番话说下来,早已惭愧得垂手低头了。

    她还十分恭敬地请教萧瑞:“我该上哪个衙门去打听呢?听闻二表少爷对大理寺最为熟悉,不知……”

    不等她说完,萧瑞就打断了她的话:“倘若你能确定徐来顺是被关进了大理寺,我还能想办法帮着打听打听。可若他不是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别的衙门我可插不进手去。我离开京城已经有许多年了,又没打算在京中任职,往日的人脉早已靠不住了,只怕还不如徐来顺交游广阔呢,也未必比得上你认得的文武官员多。你来找我请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连珠干巴巴地说:“二表少爷言重了。那……我去打听!若徐来顺是被带去了大理寺,那一切就好办了!”

    萧瑞当然知道徐来顺不可能被带去大理寺的,大理寺的主官再受皇帝信重,这种关系到皇帝旧情人之死的秘案,皇帝也不可能叫外人插手。只怕连通政司的人都不会知晓。萧瑞猜想,应该是皇帝派了心腹侍卫或内臣出动,直接将徐来顺带到宫中某个隐秘的地点审问了。连珠若找去大理寺,纯粹是浪费时间而已。

    萧瑞当然不会介意让三皇子的人浪费时间,他甚至还建议连珠:“除了大理寺外,最好连刑部、应天府的人都问一声。哪怕不是这两个衙门的官差把徐来顺带走了,他们也有可能听到些什么风声。能对三殿下的产业动手,这背后指使之人定不简单,若是别的贵人倒还罢了,太子也好,二殿下也好,只要皇上愿意替三殿下做主,便出不了什么事。但若动手的是皇上……”他顿了一顿,“那就必定是桂园之事使得皇上无法再容忍下去了,打算要给三殿下一个狠狠的教训。那就麻烦了,三殿下为了将来,这回还是老实赔罪的好。”

    连珠顿时哭丧着脸道:“若真是如此……那可如何是好呀?!殿下心里是万万不愿意娶蓝小姐为妃的。且不说表小姐那儿还等着信儿呢,燕王殿下就在京中,若他这就要把嗣子人选定下,直接带回北平,那我们殿下还能如何挽回局面?!”

    萧瑞忍不住啧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这一点你们殿下就不必担心了。我刚刚从燕王府出来,听说燕王殿下已经打算离京了。他急着回去处理边军事务,不可能一直滞留京中的。至于嗣子的人选,皇上也跟燕王殿下商量好了,暂时按下不表。三殿下且还不必着急呢。”

    连珠闻言惊喜不已:“此话当真?!”

    “我哄你做什么?”萧瑞淡淡地道,“三殿下在长公主招待燕王殿下的宴会上闹了这么一出,燕王殿下心里还不知如何膈应呢,怎么可能乐意认他做儿子?你若见到三殿下,只管让他安心。皇上怕是不会再提起让他过继之事了。”

    连珠的脸色变了变,说不出是该欢喜还是该发愁。她当然知道自家主上三皇子万般不情愿被过继到燕王府去,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摆脱这个不幸的命运。可是……被人嫌弃和自己使计摆脱,这是两回事。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嚅嚅

    低语:“这个……燕王是怎么知道的?听说当时事情并没有闹大,难不成是蓝小姐和汾阳王世子告状了?他们怎么敢?!”

    萧瑞冷笑一声:“这两位正主儿怕是未必有脸告诉外人,自己被三殿下算计了。可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燕王殿下与长公主又离得不远,哪里瞒得过他们?三殿下这一回真真是犯蠢了!不过,他只怕未必会这么想,反而认为自己算无遗策,嫌我的话不中听,恨不得我滚得远远的吧?!”

    连珠干笑了两声:“您言重了,三殿下一向最看重二表少爷……”

    萧瑞没心情跟她继续纠缠,便道:“行了,你若实在查不到徐来顺的下落,就想法子进宫请贵妃娘娘示下吧,不要再来找我。我马上就要去北平了,今后还不知几时才会回来呢,帮不上你们什么忙的。”

    连珠忙问:“二表少爷的新官职已经定下了么?是什么职位?在哪里当差?在北平么?!”

    萧瑞顿了顿:“是啊,北平,就在燕王府。这事儿你们殿下以后会知道的。”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已经把月亮遮蔽了大半,路上似乎显得昏暗起来,“没事就走吧。大晚上的,宵禁也快要开始了。我有武职在身,遇到官兵也不打紧,你一个平民百姓的,难道还要祭出三殿下的名头来唬人?三殿下这会子正麻烦缠身呢,你休要给他添乱!”

    连珠连忙低头应是,等她重新抬起头来时,萧瑞早已走得远了,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连珠留在原地,忽然又觉得惶然起来。萧瑞好象给她提了不少建议,可那些建议……好象都不大帮得上她的忙;答应了说可以去大理寺打听消息,可又叫她别再来找他了。她真的要靠自己去打听清楚徐来顺的案情,再进宫去报告贵妃娘娘与三殿下么?还是先向贵妃娘娘报信,再回头打听徐来顺的下落呢?连珠心乱如麻,惴惴不安地转身朝自己来的方向走去。

    萧瑞自然不会在意连珠的心情。他赶回柱国将军府,这一次经过萧明德的院子门前时,没有再犹豫驻足,只是远远地行了一礼,便迅速赶往李姨娘的小院了。

    萧明德站在窗前,远远看着教养多年的外甥在院门外匆匆走过,板起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妻子卢氏在烛光的另一头小声抱怨着:“你若早说瑞哥儿的父亲是燕王,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痞匪徒,我这些年也不至于给孩子脸色看。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燕王府偌大的家业,连个儿子都没有,只得一位郡主,皇上与朝臣早就在为嗣子的事儿犯愁了!倘若你早早说出,当年明珠还给燕王留下了血脉,外头的人也不至于总是说明珠的闲话。不就是未婚夫妻年纪小不懂事,还未完婚就弄出了孩子么?再难听也难听不过失身于歹徒!咱们家也能比现如今更加风光了!你想要再往上升一两级,也不是不可能的!皇上更不可能生出把三殿下过继出去的念头,那就不会给他挑那个蓝氏为正妃了!老爷,你干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呀?!”

    萧明德回头看了妻子一眼,仍旧沉默着,面无表情。

    第786章 异状

    谢慕林收到萧瑞的来信,得知李姨娘已经脱离了危险,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萧瑞这封信是通过北瑞堂的掌柜连同一大箱膏药一块儿送过来的,可能是考虑到中途可能会落入旁人手中的关系,他没有说得太详细,只是暗示了一番,又提到自己将会与李姨娘一同随燕王离京,届时再详谈。

    谢慕林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解决了麻烦的,但事关他的身世秘密,她其实也不是很想寻根究底。反正过几天再见面时,他总会告诉她的,她就没必要着急了嘛。

    谢家兄妹这边,行李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生活的必需用品而已,但随时都可以在一个时辰内收拾完毕,然后装车走人。谢显之已经跟小庄那边通过信,确认了会合的时间,便跟谢慕林商量,是不是要提前到小庄上去?只是谢慕林考虑到小庄子的房舍有限,未必住得下那么多人,就算挤下了也可能不会太舒适,问明了出发的日期后,还是决定要留在城里,直到启程那天再一大早出发。倒是大部分行李可以先运到小庄码头上装船,一部分仆人也可以先行一步。到时候他们兄妹要前往码头,也更便利些。

    谢映芬则请示了兄姐,要求先一步带着姨娘宛琴与弟弟谢涵之前往小庄,理由是:“四弟身体不好,早上不能起得太早,不然那一天都会没有精神的。与其叫他早起,还不如让他先到小庄上去呢。精神若不济,坐船时就更容易晕船了!”

    她这个理由很是务实,谢慕林同意了。反正小庄上房屋再少,也住得下他们母子三人连带数名近侍。

    宛琴却出人意料地不是很乐意,她表情挣扎地说:“前一日让四少爷早些睡下就是了。去小庄上住,都是村舍,不知道干不干净,用的铺盖家什伙儿也远不如家里,四少爷会不习惯的。”

    但谢映芬很坚持,谢涵之偷偷看了生母几眼,也站在了姐姐这边。宛琴的反对意见对于谢慕林来说,压根儿不值一提,这件事就照着谢映芬的意思办了。

    大金姨娘倒是很想先去小庄,但谢映容则坚持留在珍珠桥大宅。她还在等待着卞大姑娘的来信。虽然她已经失去了参加两个重要宴会的机会,但还能借着卞大姑娘那边的书信,探听万家的消息。她心里对卞家人充满了怨念,但还是要表现得亲切而友好,仿佛全无心机一般。她不甘心毫无作为就离开京城,前往北平接受自己平庸的未来,还在作最后的挣扎。大金姨娘一边为这样的女儿心痛,一边也只能留下来陪她了。

    谢老太太则坚持要留在“自家”的大宅里,直到出发前的最后一刻为止。从来到京城,她就下意识地把小庄当成了二房宋氏的“地盘”,她的“地盘”则是珍珠桥的这座谢家大宅。她才不愿意跑到宋氏的“地盘”上看对方的脸色呢!

    谢显之试图劝说她,提前到小庄上住着,出发时可以更加从容,不然以她慢腾腾爱摆架子的作风,真到出发那日,很有可能会耽误了时辰。

    但谢老太太就是不答应。

    谢慕林反过来劝谢显之:“老太太既然拿定了主意,大哥就由得她去吧。反正出发的日子、时辰都已经定了。这回是跟着燕王殿下北上,我们的船队

    是要跟着燕王府的船队后面走的,许多事都由不得自家做主。倘若到时候老太太闹脾气,落在了后头,我们也没法迁就她老人家。因为燕王殿下明令咱们家必得跟上,到时候也只好将老太太留在京城,我们兄妹随嗣祖母北上了。不过也还好,这座大宅虽然冷清了些,侍候的人少了些,也不至于供不起老太太一日三餐。大不了咱们中途打发人把老太太的行李运回来,再将她老人家送回老家奉养便是。想必族人们会替我们照看好她的。”

    谢老太太在旁听得分明,她怎么可能愿意回到谢家族里去?就算没有宋氏,宗房与旁支房头那些对她素有偏见的族人也难缠得很,她才不要回去受气呢。她要去北平做风风光光的老封君!绝对不能让宋氏抢了她的风头去!

    她立刻就说:“我才不会拖你们的后腿呢!当日出发,我也是能赶上出发时辰的!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会分不清轻重么?!”

    一旁的珍珠、何婆子与蒋婆子也纷纷表示,会保证谢老太太当日及时做好出门准备,绝对不会耽误大家行程的开玩笑,若是谢老太太不能跟上燕王府的船队,她们岂不是也要跟着留下?京城的生活兴许舒适安逸,可全家人都在北平,只留一位老太太在此,再舒适安逸的生活也是没有保障的!

    不管怎么说,谢老太太能做出这样的保证,谢显之也能松口气了。他与二妹谢慕林离开金萱堂时,还小声夸奖她做得好呢:“若没有二妹这招激将法,唬住了老太太,只怕她老人家到时候真会拖慢了大家的行程呢!”

    谢慕林好笑地看了谢显之一眼:“哟,没想到大哥还知道激将法?我以为你不会听出来呢。”

    谢显之有些哭笑不得:“二妹,你别把大哥当成是傻瓜呀,我只是读书读得有些呆,但真的不是蠢货!”

    兄妹俩正说话间,便看见宛琴带着一个丫头,手里不知捧着什么东西,正摇摇地朝金萱堂走来,看到他们,连忙行了一礼。

    谢显之与谢慕林停足回了一礼,便看到宛琴继续往金萱堂去了。

    谢慕林小声对谢显之道:“真奇怪,琴姨娘这时候不忙着收拾行李,还有空特地来给老太太献殷勤?刚才她在大厅时也很奇怪,明明平时一向很注意四弟的身体健康,竟然会反对四妹与四弟提前搬到小庄去。就算觉得小庄上村舍简陋,大不了提前上船住就是了。我们都在船上住了这么久,一应生活用品都是齐全的,并不比在家里差多少。况且,小庄上再简陋,嗣祖母和梅珺姑姑他们也住了这么久了,早就收拾得妥妥当当,条件又能差到哪里去?嗣祖母、梅珺姑姑和杨家兄妹都能忍受,难道四弟就忍受不得?”

    谢显之犹豫了一下:“你大姐先去了庄子上,这几日我忙着见故友,去向旧相识辞行,因此在家的时候也不多,有些事可能就疏忽了……菖莆昨儿告诉我,说琴姨娘家里人好象来找过她两回,她兄弟也从铺子那边过来与她见面了,姐弟俩吵了一架,好象就是为了家里人的事。琴姨娘想在京城里多留些时候,该不会与这事儿有关系吧?”

    谢慕林皱起了眉头:“竟然有这事?难不成是曹家那边又想利用她做些什么?!”

    第787章 争吵

    谢慕林还记得宛琴对于曹家,对于曾经的旧主曹淑卿,划清界限的决心似乎并不是那么坚决。就算曾经因为儿女的关系,她选择了站在谢家这一边。等到谢家危机过去,曹谢两家的关系似乎回到了表面上的和平状态,她便又蠢蠢欲动地希望一切都能回归原状了。

    至少,曹家除了平南伯府以外,其他的房头依旧风光无限,能给她这个在谢家地位大不如前的妾室撑腰。

    可谢慕林心里很清楚,曹家已是明日黄花,风光不了多久了。

    况且,以谢璞对曹家的厌恶程度,就算宛琴重新拥有了曹家的支持,又能怎样?只怕她在谢家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吧?她难道还以为可以借着曹家的势力,给一双儿女寻找“理想”的婚姻吗?且不说谢映芬对自己的婚姻早有想法,不可能听从她的安排,只说从前曹谢两家还未反目之时,宛琴还能仗着主母曹淑卿的支持,跟着谢璞在任上以妾室之身行正室之职的时期,她的一双儿女在曹家人眼里又是何等待遇,就可知道她的想法有多天真了。

    以她当时还是曹淑卿心腹的情况,后者对她的儿女都不怎么上心,更何况是现在呢?现在曹淑卿自己都要巴结讨好承恩侯夫妇,才能在娘家勉强存身,她从前的旧婢又能让曹家人许诺些什么?

    谢慕林明白这个道理,就连谢映芬与谢涵之都明白这个道理。无奈宛琴自小就是曹家家生子,早被曹家洗了脑,打从心底里认为曹家是最强大的,才会看不清现实。

    幸好如今在谢家,象宛琴这样犯糊涂的人已经很少见了。哪怕同样是从曹家出身的旧人,青梅、菖莆等人也从来没想过要再重投旧主。他们对眼下的生活都很满意,可不打算回头去奔那看不见希望的富贵。

    如今在珍珠桥谢家大宅,谢显之与谢慕林就是说话最管用的主人。只要他们开口,各种各样的消息很快就报到他们面前来了。

    宛琴家里人确实来找过她两回,一回来的是她继母与妹妹,因是女眷,被宛琴请到自己的屋里去说话了,所以说的什么,没人旁人知道,连宛琴自己的丫头,当时也被赶出了屋子;不过第二回 ,她的父亲带着她的小弟与妹妹一块儿过来了,没被放进二门,只能在门房与她见了面。这一回,他们说的话就叫门房的人在窗外听见了。

    宛琴的父亲主要是找她打听昔年在山东时的旧事,比如她的父主谢璞手里是否捏着河东河道衙门官员的把柄之类的,也问了一些宛琴当时在开州的见闻,如果有官场上关于林家人的消息,那就更好了。

    这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宛琴哪里记得清楚?她跟着谢璞在外任上,主要是负责内务,帮忙打理中馈,顶多再处理一些礼尚往来的事务。任何与公务相关的事宜,谢璞都是不许她插手的。最初谢璞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同知时,她头一回跟到任上去,因着身边还带了曹淑卿安排的其他人手,曾经试着插手诉讼之事,从中谋财,被谢璞发现后,当着她的面把她派出去的人打了个半死,然后直接撵了。就算事后她能向曹淑卿诉苦又如何?当时曹谢两家还是在蜜月期,曹淑卿年年都能从谢家拿到不少银子,献给娘家母兄,又怎会为了几个下人跟谢璞闹翻?不过是轻飘飘抱怨两句,也就罢了。

    自那以后,宛琴就学乖了不少,不敢再插手外务了。就算想要偷偷给自己弄点私房钱,也不会在谢璞的公事上打主意。

    她这样回答父亲,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能说出来的,都是三年前曹家人就已经知晓的消息——曹家甚至还可能知道得更多,毕竟平南伯夫妇正是那个对谢璞下套的人,事后平南伯府有部分下人转入了承恩侯府门下,他们知道的情报自然也早就传入了承恩侯耳中。

    宛琴的父亲为此抱怨,怪女儿什么都帮不上忙,没办法解决他们的难处。眼下他们靠着亲戚,转进了承恩侯府门下,但只能做最苦的粗活,拿最少的月钱,跟从前风光时压根儿没法比。如今好不容易上头有差事派给他们了,只要他们能立功,起码能换个好些的差事,或是得一笔赏钱,大大改善自家眼下的生活条件。没想到长女却如此无用,他们回去后,定会挨管事骂的!要是被撵出府去,那就只能全家人去喝西北风了!

    宛琴诚惶诚恐,只能答应会尽量回忆当年的旧事,让他们回去安心等消息,还给他们塞了一手帕私房钱。据门房的张婆子估量,怕是有差不多十两银子。这钱不少了,差不多是宛琴五个月的月钱,可她的父亲与弟妹还不太满意。她妹妹说,自己快要说亲了,却连嫁妆都拿不出来,还不知道会说到什么人家。姐姐既然舒舒服服地在高官人家做姨娘,至少得送她一副象样的嫁妆吧?

    张婆子说,当时宛琴有些不大高兴,可看到父亲瘦弱憔悴的模样,又不好发脾气,只得把身上的钗环手镯都脱下来给了妹妹。这么一来,又是几十两银子花出去了。不过,她当时也跟妹妹坦言,自己的私房不多,四姑娘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去了北平后还要预备相看什么的,花费多着呢,不可能把自己的体己都给了妹妹,让她死心。至于她继母提出的,让妹妹进谢家做丫环赚月钱,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妹妹还是曹家的奴婢呢,怎么可能到别家做事?

    从她们姐妹的这番对话,谢慕林也能大概猜到,宛琴的继母与妹妹头一回来谢家,跟她聊的不外乎后者的嫁妆与进谢家做事这两件事。还有没有别的,就不清楚了。

    至于宛琴的亲弟弟叶金荣,则是她见过父亲弟妹后,托人捎信去铺子里,才叫了过来的。叶金荣进京后,曾经来见过姐姐一面,顺便给谢映芬、谢涵之送了些小礼物。不管他从前是什么样的性子,在谢家商号做了几年伙计,如今也渐渐沉稳起来了,已经是刘掌柜的得力助手。他上京是有很多正事要做的,不可能在姐姐这里耗费太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