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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187节

    谢慕林摇头:“家里人都不知道,娘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其实她觉得,三弟谢徽之应该隐隐有些察觉,甚至可能还颇为支持。但这种时候她就没必要说实话啦,总要让文氏知道自己在女儿心目中有多重要嘛。老娘也是需要哄的!

    文氏闻言,脸色果然好看了些,只是话里仍旧免不了埋怨:“你们也太大胆了!这叫什么?这叫私订终身!婚姻大事,哪儿有这么简单的?你有父母兄长,他又何尝没有父母家人?你也会说,他是个庶出的,家中嫡母嫡兄对他都不大好。既如此,你还要嫁过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文氏心目中的理想女婿,是象谢璞这样的读书人,性情温文尔雅,还要比较聪明能干,不能是死读书的书呆子。如果家世再好一些,家境再富裕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心里都是从谢璞的同僚、同窗或是竹山书院的学生里头考虑女婿的人选,由于没有在书院里发现合适的人,还打算此番北上,等谢璞伤势痊愈,便开始留意周边官宦人家都有哪些出色的子弟呢,哪里想到女儿早已看中了人?!

    她语重心长地劝女儿:“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你不要太过轻率地做决定。萧家小哥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可他家里那等情况……”她顿了一顿,“别的不提,光是他家也是皇亲国戚,还有一位贵妃与一位皇子,老爷就不可能乐意结亲了。去年那一遭,我们全家就受惊不轻,实在不想再被卷进那些皇家血脉与皇亲国戚争权夺利的污漕事里去。哪怕萧家小哥不打算靠家里,他也还是萧家人,根本撕撸不开的。万一三皇子也出事了,牵连到萧家,你也跟着倒了霉,岂不是叫我与老爷心疼死?!”

    谢慕林想了想,道:“他对三皇子争权的事还是相当警惕的,萧将军倒是一心忠于皇上,但他的妻女大概有别的想法。不过这些事都是萧家内务,我没有权利干涉。如果萧瑞不能处理好个中风险,我也不会傻傻地往坑里跳呀!”

    文氏皱眉:“这么说……若是萧家也参与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争斗,你就不会答应萧家小哥求亲了?”

    谢慕林笑笑:“不,我的意思是,萧瑞自己也不想搅和进那种事里去,所以,他会想办法脱身,又或是把萧家从纷乱里摘出来的。无论如何,咱们家只要爹爹一直留在燕王府辖下,就不会被牵连进京城的争斗中去。萧瑞自个儿也跟燕王府关系不错,否则就不可能向燕王殿下推荐爹爹了。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选择在这时候远离京城,肯定也是想要摆脱那种风险吧?”

    文氏眨了眨眼,沉思片刻,方道:“倘若他真能脱身,又能保得自家无恙……我会好好跟老爷商量的。我们在北平,也能好好细看他这个人,是否真的适合做我们家的女婿!”

    第623章 告诫

    文氏松了口,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至少在谢璞那儿,谢慕林多了一个盟友。

    她头一回庆幸自家便宜老娘是位好说话又耳根子软的。只要让文氏知道萧瑞的优点,她是不会排斥一位优秀的青年成为自家女婿候选的。

    谢慕林高兴地对母亲说:“娘放心吧!萧瑞这个人挺聪明的,平时做事也很靠谱。他还提过自己将来在外头做武官,跟家里人不住在一处,不是分家也跟分家没两样了。等他父亲去世,他嫡兄继承了将军府,他要分家出去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真的嫁给了他,也不会去受他家嫡母的闲气。”

    文氏看着女儿的笑脸,没好气地说:“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你想那么远做什么?!我可还没有答应你俩的事,只是说会考虑而已。你可别给我胡闹,象容姐儿那样胡作非为,让全家人跟着担心。若真是如此,就算老爷不说话,我也饶不了你!”

    谢慕林笑道:“我才不会那么傻呢。况且萧瑞与我隔着一千多里地,我和他能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顶多也就是通个信罢了。况且他给我写信,多数是在谈正事儿。这一回就是多亏他的人在北平听说了爹爹受伤的经过,报到他那儿,他又飞快地派人送信给我,我和大哥大姐才知道了爹爹的真实情况。要不然,我们只从曹氏主仆那边听说方闻山对爹爹下了黑手,却不知道爹爹怎样了,岂不是要担心得寝食难安?萧瑞离开京城前,也是他把曹家的消息告诉了我,我和大哥大姐才调整了对曹家的应对态度。他给我们家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消息呢!”

    文氏听着,神色缓和了许多:“他确实是有心了……”但随即又再瞪了女儿一眼,“即使如此,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写信给你,说的是正事,又派了自家心腹送信。你在家里等着收信,倒也罢了。回了老家后,却不要再做这种冒风险的事儿。谢家角上家家户户都是咱们的亲族,人人都盯着你呢。你但凡有些许行差踏错,都休想瞒得过去。虽然族人们不会对你如何,但你难道就不觉得丢脸么?你也要为二老太太的脸面着想一下。她老人家德高望重了一辈子,你可不能给她的名声抹黑!”

    谢慕林哑然,讪讪地道:“知道啦,我是真的明白事情轻重,不会乱来的。就算真要跟萧瑞写信,我也会做掩饰,比如让三弟帮忙传递什么的,不会叫人知道是我。”

    “那也不行。”文氏道,“若是你的信落到外人手里,叫外人看了去,谁能担保别人认不出信是谁写的?你别把这种事看得太轻忽了。即使萧家小哥对你有意,他也做不了自己婚事的主,他家里还有父母在呢。若是他的父母觉得你品性家教不好,不肯上门来提亲,老爷是绝不会答应把你嫁给萧家小哥的。况且,女孩儿的名声若是坏了,即使你与他能顺利成婚,日后也照样会被人说闲话。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招惹这些麻烦事做什么?你若真有心要与他在一起,他若真有心要明媒正娶你,就绝不能有半点松懈,落了把柄在外人手上!”

    反正萧瑞是打算立了军功、升了职后,再上门找谢璞提亲的,是否与喜欢的女孩子私下有书信往来,并不重要。文氏觉得,等到萧瑞达到自己的目标后,直接去说服父母,找谢璞与她夫妻二人提亲就好。原本她是不知道女儿跟萧瑞有默契,谢璞也一无所知,很有可能看中别的青年才俊,就把女儿给许配出去了。如今她已知情,自然不会犯这种错,那萧瑞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切都照着礼数来,便任谁都挑不出错,对双方都有好处。

    谢慕林能明白文氏的顾虑,也承认她的想法是对的,只是有一样:“这回萧瑞给我们家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我总得写封信去道谢吧?”

    文氏表示:“感谢的信由我来写就好,再借你哥哥的名义送出去,便是有旁人知道了,也挑剔不了什么。你就不必写了,我会在信里告诉萧家小哥,我们全家上下都对他感激万分!”

    谢慕林张张嘴,又闭上了。反正回信的渠道在她手上,古娘子的地址只有她知道,她说服不了文氏,难道还不懂得加塞吗?只要把自己的亲笔信连同文氏那封一同送出去就行。至于有可能泄密的问题,对她来说也不是问题。回信的人是谢慕林,只是谢氏宗族的一个少年人,又跟谢映真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外人看到信的内容,也不会联想到她身上。

    谢慕林还有些不走心的想,萧瑞在来信中写了不少表白的话,那她回信时是否也需要回应一二呢?要是写得太正经了,只字不提感情之事,就怕萧瑞会觉得她太过冷漠无情,心里受伤。可若是她在回信中写得太露骨了……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是一回事,就怕真有外人看了信,误会萧瑞少年是个断袖,那就不好了……

    谢慕林这边在走神,文氏那边经过方才这一番“惊吓”,再加上旅途劳累,实在是撑不住了,头一点一点地,似乎马上就要睡过去。谢慕林见状,连忙劝她先歇息:“等你醒了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可聊呢。要是没休息好,你明日上船出发后,可怎么撑得住?”

    文氏虚弱地笑笑:“我又不是没坐过船,船一开,我就直接睡下,有什么撑不住的?还能趁机多歇息歇息。”话虽如此,她也没拒绝女儿的劝说,就这么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谢慕林等到她睡着,方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低声叮嘱善姐服侍好文氏。

    但她看到善姐带着翠蕉与香桃忙里忙外,外头还有蔡老田家的帮忙打点杂事,又不由得觉得母亲身边侍候的人带得太少了。

    她小声问善姐:“我好象没见到马路遥夫妻俩,他们没跟来吗?”

    善姐轻轻摇了摇头,低声答道:“太太说,二姑娘你回家后要接手管家,没个帮手不行,所以把马路遥两口子都留在老家了。路上有我侍候就够了,还有两个粗使的婆子帮着打打下手,如今人都在外院呢。等到了北平,还有赵丰年夫妻在,老爷那儿也雇了新人,并不缺人手使唤。”

    谢慕林闻言皱起了眉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624章 和乐

    文氏这一觉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自动醒过来了。

    谢慕林觉得她明明还很疲倦,劝她再多睡一会儿,她却道:“我只能在京城待不到一天的功夫,哪儿有这么多时间睡觉?一会儿老毛他们就要过来了,我怎么能让他们久等?反正明儿上了船,我有的是时间歇息。”还立刻吩咐善姐侍候她梳洗。谢慕林没办法,只得亲自煮了碗有补气安神作用的建莲红枣汤来,服侍文氏喝了。

    毛掌柜是临近傍晚的时候过来的。他还带来了七八个曾在谢家商号服务多年的老掌柜、老伙计们。这些人基本个个都精神不大好,但比起刚刚回到谢家的时候,已经大有改善了。原本他们或病或伤,几乎都是起不来床的状态。经过谢慕林与毛掌柜请动北门桥的严老爷子帮忙诊治与调理,他们已经差不多回复了元气,可以自主行动,说话也无碍了,接下来只需要继续休养些时日就好。

    在从前谢家还未出事的时候,这些老掌柜、老伙计们每逢过年时,都要到东主家来请安拜年的。文氏未出嫁时,跟在谢老太太身边就见过他们;出嫁之后,但凡有人到京城谢宅里请安,也必定要来拜见她,反倒是当时手握中馈大权的曹氏,因为受到谢璞的警惕,未必能有同等待遇。因此,文氏对这些谢家故人都十分熟悉,甚至还记得他们各自的家人、亲友,记得谁的孩子要成亲生子了,谁的孙子又到了读书说亲的年纪。

    这些老掌柜、老伙计们听着文氏亲切和蔼的问候,心里想起从前的时光,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过去的日子多美好呀,若不是曹家,他们又怎会受这许多的苦?幸好如今他们成功脱身了,再也不必去受那等权贵的践踏。今后无论是留在老家养老,又或是北上北平,继续为东家做事,都是极好的。反正京城这地界,他们再不会踏进来了!

    文氏心知这些故人都吃了不少苦头,受过的罪只怕比前些日子已经回到湖阴的那一批人还要多得多,只能一直软语相慰,尽可能地安抚他们。谢慕林与毛掌柜也一直在旁帮口。倒是谢显之与谢映慧,考虑到自己身上还有一半的曹家血脉,不大好意思来见他们。

    最后反倒是年纪最大的一位老掌柜主动把这件事说开了:“怎的不见大少爷与大小姐?听毛小弟说,大少爷与大小姐总觉得自己是曹家外孙,对不住我们,因此不愿来相见,可是?我们能平安脱身,还是多亏了大少爷与大小姐出力。大小姐甚至还受了伤。我们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即使原本一时糊涂,对两位小东家有几分误会,如今也早就想明白了。曹家冷酷无情,连自家亲骨肉都是说弃就弃,大少爷与大小姐与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呢?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少爷与大小姐都是东家的儿女,何必与我们生分了呢?”

    文氏听得十分感动:“两个孩子也是怕你们见到他们,心里不快,才会主动回避了。既然你们都没有怪罪的意思,咱们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块儿团聚的。”

    谢慕林立刻转身去把长兄长姐给请了过来。

    谢显之与谢映慧都有些手足无措。他们虽然曾经参与过拯救这些谢家故人的行动,但真的从未见过他们。此时双方面对面,他们都有些无措了。

    于是几位精明圆滑的老掌柜们便主动夸起了谢显之,说他风度好,据说学问也好,今年错过了科试不打紧,明年一定会蟾宫折桂的;又夸谢映慧才貌过人,举止娴雅,真真是大家闺秀,将来还不知谁家有福能娶了去,云云。

    几位老人家哄得谢显之谢映慧两个小年轻面红耳赤的,脸上却都露出真心的笑容来,很快就和乐融融了。

    晚饭大家也是一块儿在谢家大宅的正厅里吃饭的,分了几桌坐着,却都有说有笑,菜色也烧得好,即使没有酒,也足以令所有人愉悦欲醉了。

    饭后,毛掌柜领着众人,再次正式拜别文氏,又请文氏捎带上他们给谢璞的书信和礼物,方才告辞而去。临行前,毛掌柜也把订好的返回湖阴县城的船期告诉了谢慕林、谢显之与谢映慧,并约好会合的时间地点。

    把人送走之后,文氏坐在厅中,还有些伤感。她发现有几位十分熟悉的老掌柜,面容和精神都比去年、前年时苍老了许多,可见在谢家出事后,他们不得不改投曹家,却过得一点儿都不好。曹家把人抢走了,又不好好对待人才,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这些老掌柜们,从前每年都至少为谢家挣上万儿八千两银子,无论才干还是经验,都是没话说的。曹家若能得他们助力,一年下来也能挣上十万八万的,还愁什么没银子使?

    文氏如今总算明白,为什么曹氏每年都从谢家吞掉不少银子,肥了自个儿娘家,平南伯府和承恩侯府还总是嫌钱少,只能从谢家挖银子,却做不到自己生财了。曹家上下那种做派,哪里是懂得经营的人家?便是有金山银山,到了他们手里,也只有坐吃山空的一日。就算他们吞掉了谢家的产业又如何?谢璞尚在,不到一年又把生意做起来了,过个十来年,便又能积攒下百万身家。可吞掉了谢家产业的曹家人,难道就发了财么?

    她拿这件事来教育三个孩子:“将来你们做了当家人的时候,一定要牢记这个教训。若不懂得经营之道,也不懂得知人善用,便是有再多的财富,也只能坐吃山空,绝非长远之计。”

    谢显之若有所思,谢映慧则是冷笑:“曹家的主子未必不知道要经营产业,可他们自个儿不懂得做生意,又觉得自家心腹比任何外人都可靠,所以只用身边的人去掌管产业。事实上呢?那些下人也只会中饱私囊罢了。除了奉承讨好主子,给自己偷捞银子,他们还懂什么?曹家人把自家的银子拿给下人使,还觉得自己很精明呢!这样的人家,早晚要败的!”

    她是一时泄愤,文氏听了以后,却正色对她说:“慧姐儿,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今后就一定要吸取教训才行。此番回乡,我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但族里还有许多长辈在。我让真姐儿代掌中馈,你索性也跟着学一学吧。我知道你从前备受宠爱,想必很少理会这些琐事。但女孩儿哪有不学管家的?在家时不学,什么都不懂,日后嫁出去了,定要吃婆家的亏。所以,你先看看真姐儿是如何算账理事的,再去族学里读两年,平日里也可以多去宗房向两位伯娘请教。有她们教导,你将来便是嫁作宗妇,也能应付自如了。”

    谢映慧怔了怔,很郑重地看了文氏几眼,方才咬咬唇,红着眼圈撇开头去,小声应道:“我知道了。”

    第625章 责任

    一夜过去。次日清晨起来,文氏便要重披行装,再度踏上北上的路程了。

    谢慕林与谢显之、谢映慧都早早起来,分别准备早餐、叮嘱随行下人,以及再次检查行李等诸事,好减轻文氏的工作负担。文氏穿戴出来,见状也十分欣慰:“好孩子,你们真是帮了大忙了!”

    她特别叮嘱了谢显之:“你是家里的长子,弟妹们的表率,此次回乡,一路上你都要照看好妹妹们才是。外头跑腿的工作,你可以吩咐贾大与青松他们去办,但有需要与船家交涉的事务,你还是要露个面的。掌柜、伙计们与你们不坐一条船,但都是自家人。每到渡口,你也该时不时去探望一下,问清他们是否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才算是尽了东家的责任。”

    她这是在教导谢显之人情世故,也是在示意他赶紧拣起家族嫡长子的职责。谢显之心知她是好意,心中感动之余,也十分乖顺地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一定会竭尽所能,做到最好。

    当然,文氏也不忘再多嘱咐两句:“老爷与我都不在家,老太太自己也需要静养,家里的事,虽然需要你这个长子来做主,但你也不必太过劳累自己了,需要时可以多跟弟妹们商量。再者,你明年就要下场考秀才,功课上也不能太放松了。谨之刚刚考完县试,接下来还有府试、院试要考,你就多跟他一处温书,问他些考试的窍门,也是为明年做准备的意思。”

    谢显之自然只有连连点头的份了。

    谢映慧在旁听得有些不是滋味。文氏嘱咐他们兄妹话的时候,好象这是理所当然的一般,仿佛并没有认识到,她与哥哥谢显之都并非是其亲骨肉。但文氏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真切切地在为他们兄妹的未来着想。

    相比之下,一直宠爱他们兄妹的生母曹淑卿,嘴上说爱护他们,总是说他们有过人的家世,不需要太过辛苦地读书、学习,将来只要听从长辈们安排就好了。然而,危机来临时,曹淑卿却先后抛下了他们,只一心追求她想要的男人去了。为了那个男人,她甚至可以牺牲亲生的儿女……她真的爱他们么?既然爱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为什么不为他们的未来考虑呢?

    谢映慧心中悲伤,想起至今仍在承恩侯府“为母祈福”不见人影的曹淑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也许,他们母女三人,早在去年二月二十五那日,谢家被官兵上门查抄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会是陌路人了吧?

    文氏嘱咐完了谢显之,转头看向谢映慧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该嘱咐的昨晚已经嘱咐过,女儿谢慕林那边更是如此。所以她最后嘱咐的,是终于被解除了禁足,得到允许到前院来见人的谢映容。

    文氏看着谢映容脸上乖巧的笑容,心中暗叹。她知道自己不能相信这个孩子,但如今她做了这孩子的嫡母,便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她对谢映容道:“我知道你素来有自己的主意,也很有志气。但如今家里一切安好,老爷在外任官也很顺利,足以庇护你们兄妹几个。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大家商量,别再糊里糊涂地自己行事了。你年纪还小,思虑不周全,很多时候做事只凭自己的想法,不曾考虑到人情世故,难免会有碰壁的时候。与其你横冲直撞,最后坏了名声又一事无成,还不如多相信一下家里的长辈们。自家人总是盼着你好的,谁还能存心害了你不成?”

    谢映容心下不以为然,暗道她想嫁进高门大户,家里人又怎会帮她?真有好姻缘,也只会先便宜了谢映慧谢映真这两个嫡女,再下来,便是素来会装乖讨好人的四丫头谢映芬了。她这个不讨喜又得罪过他们的庶女,谁会真心为她着想,乐意见她高嫁?若看到她将来高高在上,把几个看她不顺眼的嫡子嫡女都踩在脚底下,哪一个长辈会乐意?就算文氏如今说得好听,最终也肯定会以私心为重的,不过是故意在人前装好人罢了。

    她上辈子熟悉的江太太小程氏与江绍良之妻曹文莺,都是外人称颂的贤良妇人,可这两人都把她坑得很惨。一个把她当奴婢一般呼来喝去,一个霸占着男人不许她靠近一步,害得她只能独守空闺,最后更是因为这两人的娘家拖累,害得她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要她相信这些表面贤良的妇人是真心为她好,只怕她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她才不会上当呢!

    谢映容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的乖顺,柔声应了是。然而她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真实想法。谢慕林兄妹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吭声。文氏见状,除了叹气,也没别的话可说了,只能干巴巴地再添一句:“好生在老家度日,进了族学要用功读书,读书能明理,对你有好处。”

    至于谢映容是否听得进去,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文氏最终只能带着遗憾离开了家门。谢显之与谢慕林齐齐送她去码头登船,谢映慧则留在了家里。他们前脚刚走,谢映慧后脚就命人把谢映容押回金萱堂,继续禁足。

    谢映容气得直跳脚:“太太刚刚才发了话,说我不必禁足了,你凭什么又把我关起来?!”

    谢映慧冷笑:“就凭我是长姐,就凭你至今还不听话!你反正也没什么事,在回乡之前只需要收拾行李就可以了,出来做什么?你没有丫头,难道还指望别人替你收拾不成?!”

    “我又不是不收拾,你凭什么不许我出屋子?!”谢映容挣扎着抗议,“这是太太的话!难不成你不是她亲生的,就敢不听她的吩咐,对她的话阳奉阴违了么?!”

    这话有些锥心,然而谢映慧半点不在乎。她如今知道了文氏真正的为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本事你就去跟太太说,叫她来责罚我呀?既然做不到,你就给我老实滚回去吧!”说罢她眼风一扫,蒋婆子立刻带着人,直接把谢映容拖回金萱堂了。大金姨娘虽然面露忧色,却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跟了回去。

    谢映慧冲着谢映容的背影啐了一口,傲娇地哼了一声:“敢在我面前耍心眼儿?以为我是太太那样好糊弄的人呢?做梦吧!”

    第626章 送别

    谢慕林与谢显之一路坐着马车,把文氏一行人送到了三山门外的码头。

    她提前订好的那支前往沧州的商船船队,今日就是从这里出发,前往北方了。

    他们到达码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毛掌柜穿着夹棉外套,笼着袖子,跟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说话,瞧见谢家马车过来,便与那男子打了声招呼,快步迎过来了。

    他向文氏与谢显之、谢慕林行礼,道:“太太来的时间正好。我方才问过船队的人了,他们还有一件极要紧极贵重的货物尚未送到,因此还不能出发呢。太太正好有时间到船上看一看,看舱房里有什么缺的,还来得及就近采买。”

    文氏订船时,只是打听到有这么几条船,可以勉强腾出几间舱房来,但并没有看过船舱里的情形,完全是信任船队老板,又心急着要北上,才付了订金的。毛掌柜自己也是头一回见这几条船的实物,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他在谢家商号服务多年,深知这种类型的船,舱房里都不可能舒适到哪里去的,因此便担心东家太太适应不来。

    文氏点点头,便在谢慕林的搀扶下,下车登船了。谢琉那边则与毛掌柜一道跟船老大说话,也要抓紧时间看看自己要住的舱房。

    船行那边派了个打扮利索的仆妇来给文氏一行领路,一路告诉她们,有哪些舱房是给谢家一行人留的,船上的各种生活设施如何,每日三餐怎么解决,还考虑到文氏是女眷,连让男性伙计们回避一事都安排好了。船队方面有两个仆妇与两个厨娘,船老大也带了个妾随行,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若是文氏无聊了,也可以把船上的女眷请过去说话。

    文氏客客气气地谢过了那仆妇,便已经到达了她将要住的舱房所在。这间舱房果然不出她所料,面积不大,有一扇小窗,还算能透光通风,房内有一张小床,可以睡得下一个人,铺盖什么的都没有,估计也是知道富贵人家出行,会自带这种东西。此外便是还有一几、一柜、两椅,一个脸盆架,都是样式简单,并固定在地板上。

    文氏见这环境比想象中好了不少,至少比丈夫在大理寺牢中的条件要强了许多,便松了口气,微笑着对女儿道:“这就不错了。我瞧着比老宅还未修缮前都要强些。”

    谢慕林却是另有想法:“那怎么一样?老宅从前不住人,几乎算是个废宅呢。”她转头就吩咐翠蕉,取了干净的抹布沾了水,迅速把床铺家具全都擦一遍,开了窗通风。今日风大,家具的表面很快就干了,连舱房内的空气都清新不少,没有了原本那种略带些许霉味的气息。紧接着,善姐也迅速把自家带来的铺盖铺上,茶具放好,椅上放了棉垫,点燃了熏香的小铜炉,谢显之也不知打哪里弄来了一盆小小的腊梅花盆景,摆在小几上,整个舱房顿时就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文氏看得又感动,又好笑:“你们真是的……出门在外,自然比不得家里舒适,何必这般讲究?”

    谢慕林道:“娘要在船上住十几二十天呢,方才听那仆妇说,好象洗漱也不是很方便,只能指望偶尔靠岸时,到码头附近的客栈里找地方了。娘的生活条件如此恶劣,要是能稍稍改善一下舱房里的条件,让你心情好一些,也不是坏事嘛。不然你在这船上住上十几日,到了沧州又风尘仆仆地赶往北平,见到了爹爹,却叫他闻见你身上一股子霉味儿,那岂不是大煞风景?!”

    文氏心里的感动顿时飞了,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女儿一眼:“又胡说了!在外头怎么也象在私底下一样口无遮拦的?也不怕叫你大哥听了笑话!”

    谢慕林笑笑,冲谢显之做了个鬼脸。谢显之忍俊不禁,却是半点都没有教训二妹妹的意思。其实相处久了,习惯了,他还是挺喜欢这个二妹妹偶尔的说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