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煞 第575节
诸修旋即惊诧,但是在惊诧之余,想到了玄河道人的经历,想到了其浑浑噩噩的磨砺,随骤然间有所领悟,这等曼妙法焰的凝练,或许与其人的经历息息相关。 而且,诸修所觉曼妙之处,不仅仅在于这死生轮转的神韵本身,更在于,依照着楚维阳这一闪瞬间,像是因为甚至不甚清醒的浑噩余韵而展露的术法跟脚,这并非是甚么偶然所得的法焰,从翠玉焰火再到金红法焰,某种一脉相承的神韵里,好似是有着道与法运转的切实痕迹。 这是可以被修持的,便也意味着,这是可以被传授的…… 而就在这样念头诞生的顷刻间,那金红的焰火之中,丰沛的灵韵终于在这顷刻间凝聚成了实质! 继而,伴随着一道嘹亮的凤鸣声。 有数人之高大的金红鸾凤从焰火之中诞生,那非是甚么凶兽,更非是妖兽,那是火种化形之灵,是纯粹道法、火种和灵韵凝练而成的菁华与造化之生灵! 下一瞬时,伴随着金红鸾凤同样展露出了金丹级数的气韵之后,仅只是一闪瞬间,再看去时,已然是楚维阳一袭碧袍,跨坐金红鸾凤远去的身形。 第743章 高岩日照云常起 翠玉焰火自然是南明离火,楚维阳洞照的神韵,自然是《五凤引凰南明咒》,此中妖兽血煞混同内炼之法,显照道法的同时,更近于此间混朦法兽相之道。 在第五磬提及远赴宝仙九室之界,要为大势而蛰伏的时候,楚维阳便未曾思量过甚么过分低调的行事风格。 更相反,若要真个稳妥的支撑起玄河道人的身份来,支撑起一位即将冉冉升起的巫觋教的妖孽修士的身份格局来,楚维阳便需要在道与法,以及行事风格等诸多层面,展露出应有的峥嵘,与元门修士的蛮霸气韵来! 即便是在古法修士之中,都尚还有着玄元之别。 自然而然,在如今更重法统传续的混朦法新道修士之中,正邪之间的割裂感实则更为深重,但实则正邪之修士越容易在行事风格上走极端,便越是容易教楚维阳从中以更为游刃有余的方式行走于其间。 而就像是广为人知乃是声名鹊起的一定之基础一样。 楚维阳要想融洽的融入其中,最先要做的,便是需得用一门契合巫觋教法统之神韵,但却又与先行之修法截然不同,至少是焕然一新的手段,来先一步印证楚维阳的“被先祖灵念晕染心神记忆”的这一出身根底。 于是,短暂的思量之中,楚维阳选择了纯粹的法焰之道。 楚维阳掌握有巫觋祭火,这本就是楚维阳天然的优势,而他复又所在浑噩里焕发出了新生,而掌握有法焰涅槃之力,并且金丹境界九炼的道途,复又计划在之后的进程之中,将巫觋祭火囊括在其中的淳于芷,便也这样化成了金红火灵鸾凤,成了楚维阳“演法”的印证所在。 此时间,跨坐在“金红火灵鸾凤”之上,楚维阳以神念之牵系,在将那些第五磬所送赠的玉简之中的内容尽皆翻读、消化吸收的过程之中,复又将之同样拓印,并且映照入淳于芷心神之中去的时候。 不仅仅只是那金红火灵鸾凤为了“伪装”而发出了嘹亮的凤音欢鸣声音,事实上在两人神念贯连的顷刻,淳于芷那般欢喜的情绪,便真切的显照在了楚维阳的感应之中。 而事实上,这才是最为教楚维阳感慨的地方。 或许是昔年经历过了太多磋磨的缘故,当楚维阳一朝声名鹊起,当他在天骄妖孽的路上越走越高远的时候,好像是某种昔年经历的回馈情绪一样。 伴随着这样多满蕴着各自风情娇艳的天骄女修欢聚在楚维阳身周的时候,道人几乎下意识的,便要扛起更多的责任来,从道法,到修持养炼之菁华与底蕴,楚维阳意欲一力为之支撑,为她们馈赠更多。 当然,这一路走来,诸修同样帮助与馈赠了楚维阳良多,遂使得彼此间的牵系愈发深厚,也正因为这样的牵系深厚与紧实,遂教楚维阳那回馈情绪愈发的强烈。 可是楚维阳终归忘却了,倘若没有自己的参与,她们会是一宗的大师姐,道子首席,大长老,气焰峥嵘的金丹大修士。 她们尽皆有着身为天骄的傲然。 便如昔年那个曾经丹胎境界便敢一力冲撞镇魔窟,掀翻圣地大教法阵的淳于芷一般。 以凤形映照凤心,或许那等昔日的刻薄渐渐地在与楚维阳相处的过程之中被打磨了去,但是其傲然的心境却恒久未曾改变,并且历经了死生的轮转,那傲然心境遂也更为恒常不易。 她想要的,并非是楚维阳的遮风挡雨。 她想要的,是如此刻这般,随着楚维阳闯荡这一番凶局,两个人携手合力,走过这漫长的一世! 这才是其化作金红火灵鸾凤之后,那凤音之中欢鸣的一切根由所在。 而此时间,这样的心境也深刻的触动着楚维阳的心神。 于是,道人轻轻抚着那鸾凤脖颈间柔顺的金红凤羽,抚摸着其上那连绵交织的羽纹鸟篆,像是从身后拥抱着淳于芷,进而触碰着那羊脂白玉般的纤长脖颈一样。 “玉脂奴,这一番凶险紧要的时局,便有劳你帮我一起走过了。” 于是,道人魂音传递而去的时候,遂感应得那欢喜心绪更甚。 …… 轻舟过得万重山。 这莽荒原始的一界诚然远胜过三元极真界的广袤,但是以楚维阳和淳于芷两人尽都金丹大修士级数的修为境界,连绵群山凌空飞渡,也仅只是片刻间的光景。 而等到楚维阳乘鸾凤而行,从繁盛的层云之中垂落,进而显照出身形来的时候,道人的眼前,那连绵的群山之中,遂已然见得了接连高耸入云的雄奇山岳。 而楚维阳以地师一脉的底蕴来看,更能够洞见这连绵群山,雄奇诸岳之间,那在风水的徜徉奔涌之中,浑一而成的缥缈无上的气韵! 仅以山门的底蕴而言,这巫觋教的山门,便远远地胜过了三元极真界中那些圣地大教太多太多。 三元极真界,终归是被迫萎缩了太久远的岁月光阴。 一时生发出这样的感慨来的时候,楚维阳悬停在半悬空中,目光与神情里,不由自主的展露出了更为深重的感怀神色来。 好像是有着沧海桑田般的光阴领悟从心神之中徜徉而过,连带着楚维阳沉浸在这种情绪里,连侧旁处有着金丹境界的大修士的身形由虚转实的显照,都好像未曾察觉。 但是那侧旁处的金丹大修士,却将楚维阳的一切神情变化尽都看在了眼中。 继而,感应着楚维阳身上的孤寂萧索之气韵,那一袭巫觋教中秘法所炼之碧袍,以及腰间所悬挂着的,分明与此刻楚维阳气息格格不入的身份玉牌,还有那神情睥睨,冷眼斜视着己身的金红鸾凤。 这金丹大修士遂咧了咧嘴,朝着楚维阳露出了一道灿烂的笑容。 纵然是在这莽荒原始的一界之中,对于一圣地大教而言,天骄级数的金丹境界大修士,都是中流砥柱,是扛鼎气运之所在,是真正值得一宗耗费大力气来拉拢的人才。 于是,这金丹大修士,用甚是和善的声音,轻轻地呼唤着尚还在走神的楚维阳。 “玄河师弟,玄河师弟?” 第一声时,楚维阳像是有所惊动,但仍旧沉浸在走神之中慢了半拍,但是等到这金丹大修士呼唤到第二声的时候,沉浸在那种恍惚余韵里的楚维阳,在下意识的偏头过程里,以纯粹袒露己身心念的目光看向了此人。 那一闪瞬间,好似是有着玄云幽雾从眼波深处蒸腾,那无垠幽暗的眼眸像是直通往森然鬼蜮之中,连带着浓厚的雾霭之中,接连有着影影绰绰的阴灵一闪而逝。 那些阴灵的身形大略相类,一道道浑似是巫觋祭礼一般的战舞之中,是相互割裂之间复又浑一的独特气韵。 紧接着,赤红的血光从中晕散开来,混同在其间,使得鬼蜮浑似是化作了杀劫炼狱,那阴灵的战舞之中,一道道更为深邃与黯淡的身形相继从中显照与崩灭。 惊鸿一瞥之间,便是教这金丹巅峰境界的大修士都不寒而栗的神韵展露。 两人之间分明有着明晰的境界差距,但是这金丹大修士,却顿觉着某种势均力敌的恍惚感触,并且有种在死生的缠斗之中,自己将会落入下风的错觉。 而也正是这样的感触,顿教这金丹大修士,确定了眼前之人乃是先祖灵念纠缠之后,重新造化的巫觋教修士,更明白了此人以不足金丹巅峰修为,却能够远行昏黄浊世深处,并且安然而归的底气所在。 也正是明晰了这些之后,那一眼分明甚是无礼,可这大修士的脸上,笑容却愈发繁盛。 他已经走过了兽相的蜕变,回返了人身,此时间,好似是将一切的“人气儿”全都用在了这一张脸的神情变化上面。 而也正此时,楚维阳身上恍惚感觉消隐了去,他深邃的眼波之中不再有神韵展露,但是那种孤寂萧索,与此世格格不入的气息却更为凸显起来。 “你知道贫道要来?” 开口时,楚维阳那蛇面中发出了极致喑哑的声音。 这并非是楚维阳的伪装,而是当浊阴诸煞自然而然的在道人体内淤积之后,楚维阳声音回返原本状态时的喑哑。 这是楚维阳最为真实的伪装。 这般如鬼蜮阴风的声音,再度教大修士有所不适,而面对着楚维阳这般更为无礼的发问,大修士轻笑了几声。 “自然知矣!事实上,北海处本就有着咱们巫觋教的弟子在,正将师弟的英姿瞧得真切,本想要上前相认,只是一时间摄于师弟的凌厉气魄,又因师弟走得急,虽未能得以闲叙,但这弟子先一步传讯回了师门,贫道这才赶忙来逢迎师弟。” 话音落下时,楚维阳轻轻地晃了晃袖袍,脖颈拧动间,浑似是座下的金红鸾凤一般,睥睨斜视了此人一眼。 眼前之人已经察觉到了楚维阳心性的乖僻,但他却不知,这还远远不是楚维阳乖僻性格的极致。 “师弟?你该知道的,遭逢此厄之前,贫道仅只是微末的丹胎小修,不说甚么还有没有昔年记忆的事情,照理而言与你这等大修士有云泥之别,该是少有,乃至于未曾逢面过。” 闻言时,那人更进一步展露笑容。 “师弟,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不同……” “我不是说这个。” “嗯?” “我谁说,你喊了我半天师弟,又知道称呼我为玄河,你该是知晓我是谁的,可我还不知你是谁,这不对,便是阿猫阿狗,也该有个名字才是。” 话音落下时,这大修士脸上的和善笑容,终是僵硬在了那里,而偏生正是神情凝固的顷刻间,楚维阳鹰隼一样的眼眸,反而直勾勾的盯着此人的面容,像是要仔细瞧一瞧其人的神情变化。 第744章 满蕴七情真心性 “道友怒了?” 仔细观瞧着其人的神情变化,楚维阳像是要从那笑容僵硬的脸上再看出来甚么别样的情绪一样,如是端详了数息,之后,楚维阳方才有了这样的言语。 于是,下意识的,此人脸上原本僵硬的笑容骤然见又变得繁盛了起来。 他再度恢复了刚刚时的和善笑容,好似是楚维阳的这一问,给足他台阶下一样。 这大修士更是连连摆手。 “不不不,玄河师弟,说笑了,说笑了。” “不,道友怒了。” 这并非是问句,倘若说早先时,那巫觋教的大修士真个有些甚么怒意勃发的话,那么此刻这一闪瞬间的停顿,反而纯粹仅只是因为楚维阳的话,使得它颇有些情绪不大连贯。 “师弟这……” 他大抵该是个八面玲珑的大修士,可是在这顷刻间,却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道友刚刚就是怒了。” 这玄河道人好像有些过分纠结于这无关紧要的一点,于是这巫觋教大修士干脆缄默不语,沉默以对。 但是下一瞬间,反而是楚维阳自己顿了顿,像是在酝酿着甚么措辞一样。 “既然是有门人提早传讯,那么道友该知我经历,浑浑噩噩有许多年矣,而今恍惚大梦一场,入目所见,仍觉亦真亦幻,心性念头飘忽若浮云不定,若果真以言语触怒了道友,只能说实在非是贫道本意。” 一番话,楚维阳喑哑的声音说得甚是生冷,而且,从始至终,楚维阳都浑无半点儿想要道歉的意思,说这样多,也更像是纯粹的想要解释一番而已。 可是偏生这样的话落下之后,那巫觋教的大修士,却没来由的有着某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莫说是刚刚时那些微的怒意本也顷刻间消减了去,这会儿再思量回忆起来,竟也不觉得怒,更相反,大修士更觉得楚维阳这般说法甚是契合其人经历。 能够在先祖灵念的反噬之下活下来,也不是甚么才情资质都不需要的,此代之中,玄河道人尚还属于第一例从古籍中走入现世的修士,也正因此,宗门上下更显得颇在意,这些楚维阳不知道,但是大修士心知肚明。 依循着师门中古籍上的记载,似此类修士,往往即便在重活过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心性都会长久处于凶戾的状态之中,甚至有些修士,在先祖灵念反噬的过程之中,心性受到了恒久的不可逆的创伤,一生心性境界都处于乖僻而不合群的状态之中。 若是完全依循着古籍之中的记载,则楚维阳的乖僻与孤傲的性格,则完全在大修士的接受范畴之内。 他甚至觉得心绪有被抚慰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