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煞 第201节
可这一刻,冥冥之中,楚维阳却只觉得,他好似是真个见到了。 一念及此的闪瞬间,几乎像是应和着楚维阳的思感与念头一般,淳于芷略显得冷厉与倨傲的声音,忽地在泥丸宫的天顶垂落。 “老牛鼻子!胆敢在姑奶奶面前玩火?就你?就你也配!” 话音落下的闪瞬间,随着淳于芷的神形于剑气长河之中又一步踏出。 霎时间,万象辰光束缚于彼此交缠的两道之中,再看去时,二十四正剑意凝练,于淳于芷的身下,只剩了大暑剑意与小暑剑意! 两道剑意交缠的闪瞬,这天底下最为炽热的意蕴真个迸发开来一般,两相剑光自剑气的交缠之中显照,倏忽间,却以剑气外相在淳于芷的掌控之中,化作繁浩至极的九叠符阵之华台! 虽然淳于芷的真灵被混合着灵物,一同炼入了法剑之中,虽然自从楚维阳认识淳于芷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是法剑的剑灵。 但是对于真正掌握着庭昌山妙法的淳于芷而言,她实则对于剑法本身,是嗤之以鼻的。 哪怕楚维阳以二十四正剑意长久的养炼法剑,但是淳于芷到了真正紧要关头的出手时,所仰赖且深信不疑的,还是自己的庭昌山妙法! 而今,不过是借着剑气的外相,展露自身的意蕴真髓而已,这对于淳于芷这样的符阵之道宗师,已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暑小暑,此夏时之酷热! “你到底——” 原地里,神宵宗范老的神形仍旧困惑且不解的看向淳于芷的神形显照,这会儿,几乎无穷无尽的困惑要将范老的神智掩埋。 事情彻底脱出的掌控。 可是不等神宵宗范老的话再一次说罢,霎时间,伴随着剧烈的神魂波动,他只觉得,那原本发源于自己“炁走丹阳”意蕴之中的炽热感觉,在这一刻,竟彻底的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就像是自己掌控了太阴雷霆,此刻的淳于芷也掌控了神魂炽热。 一饮一啄,莫非天意早定。 下一瞬,神宵宗范老沉沉地定下了心念,走到这一步,已无有甚么回头路,唯决死而已! 尽数摒弃了杂念之后,随着那显照着炽热焰火的九叠符阵镇压而下,迎着淳于芷神形袭杀而去的,则是神宵宗范老神形之中显照出的五色雷霆。 轰——! 而就在这如煌煌雷音一般的轰隆震动声音之中,忽地,一道幽光自无印风暴之中艰难的逆流而上,还不等那幽光显照在楚维阳的身侧,朦胧含混的声音便已经传递到了楚维阳这里。 “师哥!我来助你!师哥——!” 下一瞬,随着纱衣帷幕的遮罩,下一瞬,那抹幽光倏忽间被楚维阳的神魂所掌控,随即,玄真宝鉴洞照,其上属于钟朝元的真灵波动仍旧处于且惊且惧的状态之中。 “咦——” 钟朝元许是已经预料到了某种极惨烈的局面,楚维阳未曾动用玄真宝鉴,事实上在范老神形洞照的闪瞬间,楚维阳是失去了对于自身思感与念头的掌控。 但宝器有灵,钟朝元几乎是抱着决死的心念,化作幽光,冲杀入泥丸宫内的。 在他的心念之中,盘王元宗最后的根苗,他大师哥的性命,不容有失! 可入目所见,似乎形势与钟朝元所预料的有所差池。 然则也正在钟朝元愣怔的时候,磅礴的思感与念头便已经灌涌入玄真宝鉴之中,下一瞬,其上宝光流转,楚维阳逆练通幽符阵,配合着嫁衣秘法,倏忽间,便以宝镜洞照向范老的神形。 给淳于芷帮忙?那样的战斗却不是楚维阳如今的魂魄本源所能够涉及的。 而给范老添乱? 这却是楚维阳轻而易举能够做到的事情! 饶是此刻,楚维阳仍旧能够有着清晰的认知,范老所强,强盛在神魂本源的底蕴本身,而非是阴冥鬼煞之道。 于是,繁浩至极,且同样无用至极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几若汪洋洪流一样,随着镜光的洞照,倏忽间灌涌入范老的神魂念头之中。 与此同时,钟朝元的真灵亦同样引动着镜光,霎时间,一道道阴煞篆纹与鬼符显现,同样随着镜光,化作一道道符篆利箭,隔空刺破向范老的方向。 …… 与此同时,百界云舫上。 静室之中。 换做是青荷正在与师雨亭对坐。 此时间,青荷的手中捉着一只符笔,正在面前的白纸上,一边与师雨亭分说着甚么,一边在纸上记下秀丽的篆字。 也正此时,几乎就在范老神魂显照的同时,一股剧烈的刺痛与震动感随着《噬心唤命咒》的符咒本身,隔空传递至了青荷这里。 电光石火之间,青荷脸色一白,手中符笔戳在纸上,大片的墨迹晕染开来,紧接着,她身形一晃,便直直往侧旁跌倒而去。 “师尊,帮我——帮帮我——!” 第245章 回廊远砌生秋草 青荷的身形在往侧旁跌落去的闪瞬间,师雨亭原本坐在对面的身形便在一阵妖风之中倏忽间显照于青荷的侧旁,一抬手,便扶住了青荷的臂膀,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揽在了怀中。 下一瞬,师雨亭掌心之中显照斑斓灵光,两人同源而出的道与法教她们的法力几乎无需交织与共鸣,便可以相互熔炼于一处,借着这种气机的圆融流转,师雨亭磅礴的法力奔涌而去,在刹那间帮助青荷稳住了一阵阵愈渐颓靡的修为气机。 与此同时,师雨亭的目光落在了青荷的眉心处,她到底同样是丹胎境界之中的高手,只一眼,便感应到了青荷神念之中此刻剧烈的气机波动,沉吟之间,在同样以磅礴的神念威压帮青荷镇压灵台的同时,师雨亭一扬手,须弥之力包裹着静室,随即斩断内外天地寰宇。 以这样的方法来隔绝气机感应,师雨亭曾经尝试过,办法很有效。 而也正是在此时,青荷的声音响起,传递到了师雨亭的耳边。 原地里,做罢了这些的师雨亭,这会儿反而抿着嘴,起先时像是甚么话都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自顾自的抿着嘴沉默,紧接着,反而是师雨亭的神念无形之中束缚在一线间,虚悬于半空中,而欲要如刀般斩落。 紧接着,她的声音方才响起。 “荷儿,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为师可以借此机会,斩断你们神魂之间的气机牵系,也许挣脱了桎梏与囹圄,同样能够教你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师雨亭本来是准备继续说下去的,可是未及她说罢,原地里,脸上仍旧苍白的青荷却忽地一笑,微微地摇着头,打断了师雨亭的话。 “师尊,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般骗自己的话,平日说说许也无妨,可是这等要做抉择的紧要时刻,再说这样的话,反而要害了自己…… 天底下哪有那般多的如果,师尊,倘若真个有这番道理,最该说的如果,便是昔日六师叔祖证道金丹!倘若如是,哪里还有后面的事情? 你不迈出这一步,证道金丹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替你!一步慢,步步慢,六师叔祖留下来的教训还不够么?这快一分慢一分,都是因果! 这不是甚么丹胎境界修士不得不委身筑基境界小修士之类颜面尽失的事情,这是师尊到底有多少心念在证道金丹上的道心拷问,你——” 话还未说罢的时候,忽地,青荷这里脸色复又苍白起来。 随着淳于芷和范老在楚维阳的泥丸宫内大打出手,哪怕有着纱衣帷幕的笼罩,也不过是帮楚维阳稍稍隔绝些许的痛苦而已,真的完全受不到波及,本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甚至,错非是淳于芷的顾及,错非是范老还想着鸠占鹊巢,真正两个丹胎境界真灵毫无保留的厮杀,只会先一步教楚维阳的泥丸宫崩溃开来。 因是,愈演愈烈的痛苦透过符咒隔空印证在了青荷的魂魄念头之中。 登时间,这感应之强烈,连须弥之力的隔绝都已经无有了效用,青荷那清瘦的肩膀此刻剧烈的颤抖着,如筛糠也似,一口银牙紧咬着,只有抽痛的气音不断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却教她浑然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会儿,青荷看向师雨亭的目光之中,几乎已经有了哀求。 许也正是这样的目光,终是破去了师雨亭的心防。 这一切的道理师雨亭都懂,自始至终,她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如今,连着最后一层虚浮的遮掩都被青荷戳破了去,许是早先做得的诸般,本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没了别的选择。 一念及此,师雨亭将青荷紧紧地搂在怀中,性命的神华笼罩,竭尽全力抚平青荷身形痛苦的同时,一道须弥之力缠裹着两人,忽地便消失在了静室之中。 再显照出身形来的时候,复又是那间窄小的卧房之中。 只是比之早先时,师雨亭好像已经将这座卧房收拾的干干净净,成了某种象征着她与青荷之间极尽隐私的地方。 师雨亭一扬手的时候,是两座蒲团并靠着放置在了这空荡荡的卧房中央。 再一扬手,寻着气机的感应,在隔空面朝着楚维阳立身之地的方向,那面由青荷绘画,而后又由师雨亭润色的画卷,倏忽间悬照在半空之中。 倘若说,原本的这幅画卷在被青荷创作出来的时候还只是处于栩栩如生的状态,那么当这幅画曾经承载过青荷诵念《噬心唤命咒》隔空洞照的意蕴之后,又经了师雨亭的润色,已然真切的具备着楚维阳精气神的神韵与真意。 仿佛只是这样静静地端看着,下一个闪瞬间,楚维阳便要真个从这幅画卷之中走出来一样,而同样在观照着画卷的时候,师雨亭像是冥冥之中听到了剑气嗡鸣呼啸的声音,几乎闪瞬间,脸色便晕染了玫红颜色,腰肢愈渐不自然的拧动起来。 下一瞬,青荷几乎已经像是被剧痛折磨到迷迷糊糊几近昏厥的状态,此时间,正一道满蕴痛楚的抽吸声音,将师雨亭从失神之中惊醒过来。 终也是到了这一步,原地里,师雨亭的神情反而变得果决而又坦然起来。 她搀扶着颤颤巍巍的青荷,一同往静室的正中央走去。 立身在蒲团前,看着那画卷上渐次涌现出点点灵光,同时间百界云舫的须弥之力亦一同朝着画卷所在之处灌涌而来。 终是,两人屈膝,面对着悬照的画卷,伏身叩首,顶礼膜拜。 霎时间,几乎无垠的须弥狂风自两人的身周席卷。 师雨亭仍旧在搀扶着青荷的臂膀,可这一刻,恍若那有如筛糠一样的颤栗也传染给了师雨亭一样,青荷已经无力再开口,可是等师雨亭真个开口的时候,她那温柔的声音,竟也有着胆怯一般的颤抖。 “噬心唤命咒——” “玄冥丹鼎内,五炁脉轮中。” “御诸煞而演四时,掌水火而降龙虎。” “古元门圣教独根苗,今历劫混炼诸宗法。” “……” 一边诵念着,直至某刻,师雨亭支撑起上半身来,仰头深深地看了那画卷一眼,仿若是要将楚维阳的身形,要将这个人的精气神尽数都烙印在自己的心神之中一样。 然后,复叩首一拜。 “因是奴婢,噬心唤命。” “至高至上,至亲至尊。” “截云法剑元胎灵韵道果虚君。” 又第二拜。 “因是奴婢,噬心唤命。” “……” 再第三拜。 “……” “截云法剑元胎灵韵道果虚君。” 许是师雨亭本也与青荷的修为进境不同的缘故,又许是这一般《噬心唤命咒》,虽然是对着楚维阳的顶礼膜拜,可盖因为楚维阳修为境界所限,因而寄托于法剑灵物之中。 可偏生灵物又不全被祭炼在了法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