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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度觉醒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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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禾敢在犹豫之后应下要求,自然也不是对这份工作全无把握:比如你现在要他马上去当什么国际翻译顶级文员,那他当然是不行,甚至听一耳朵都会直接拒绝;但要说到抬钢筋这类的工地活的话,他的底气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的。

    就像他以前当销售和网管的时候学会了做excel表格一样,瓦工证也是他七八年前,刚被某个工作裸辞了后,真吃不上饭时,到工地里实打实干出来的——像工地上的大部分证件,其实和很多文化人考的那种证件不一样,尤其是以前。以前的时候,工地上很多活都是先上岗再慢慢持证,像什么灌混凝土刮墙皮的瓦工、什么搭材料做结构的架子工,全都是进工地,当小工(杂工)先学先做,然后才有资格去考取证件。陈禾七八年前做瓦工时,实际上手技术已经很好了;要不是工地实在太苦太累,每回回家都不好和爷爷交待肩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从一个初级瓦工,升到中级高级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而在考取瓦工证之前,他是先在工地做了三四个月小工,什么杂活碎活都干,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使的他才从别人手底下偷到这门技术的。同时,这些“杂活碎活”里,也就包括了抬钢筋、下水泥这些需要下死力气的苦活。

    只是很久没干,后来又转过型,“养尊处优”惯了的陈禾再看到抬钢筋这一类,心里自然是有点发怵的,确实不太愿意接触:当年初到工地,抬钢筋是他们这些年轻小伙子的基本活,一根28号过十米的钢筋近一百斤,两三根一捆就是两三百斤,几个人抬,陈禾这种个子远高于常人的最受罪,前后他受不上力,工头一般就把他安在中间,重量大半都被压在了他身上,一天下来抬个七八趟十来趟,两个肩膀就没有能看得过去的地方。陈禾那个时候,做梦都希望自己能长得矮一点、再矮一点,可惜没实现得了。

    以至于他到了今天,此时此刻,就是只是卧个底,听了“钢筋”这两个字,还是本能的不情愿。

    但是为了生活嘛……最重要的是——

    【那说好了。】趴在他背上的西装小胖墩跟他约定:【下次再吃米线的时候,你要让我先闻够哈。】

    【闻闻闻。】陈禾答应得飞快,但忍不住还是有些疑问:【这就是你进化出来的新能力?能让金线隐形?】

    小胖墩抱着他的脖子,得意洋洋:【可以这么说?因为‘看不看的见’还是属于眼睛的范围嘛……不过,还是需要你融合让金线出来;另外,‘隐形’也是需要你用额外精力关照的,否则时间长了,它还是会自己显现出来。】

    【哦……】

    陈禾的热情一下消减了大半,引来了小胖墩【怎么啦?!那我还不是有用!】的炸毛,两个正准备吵一架,都做好了一块儿吵着架去抬钢筋的心理预期了,就见前面的红帽子却是直接路过了前段的抬钢筋组,把他们引到了中段的一栋水泥楼前,里面的机器隆隆作响,是台蓝白的小型机械,里边人不多;停下来的红帽子转头,两手往腰上一叉,斜他:“有瓦工证的?”

    先前就戴上了黄帽子的陈禾听着耳边嗡嗡嗡的机器响,看到楼房里熟悉的场景,愣了一下,防尘口罩上方的眼睛亮起,忙不迭地点头:“嗯!”

    “你没带工具来嘛?所以只能先当个助手哈。”红帽子见这小年轻真心实意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开了个玩笑,然后转头朝里喊:“老姚!姚胖子!”

    “……安?!”楼房里正在噪音和灰尘中使劲挥舞着铲子的一群人间抬起一张脸,看到是自己的包工头,戴着黄色安全帽和厚厚的防尘口罩的工人把铲子往旁边灰堆里一踩,矮胖的身影拍着一双戴棉纱手套的手就走了出来,走到他们面前,拿下手套蹭了一下眼睛上和耳朵里面沾到的积灰,扫了眼陈禾,看红帽子:“啥事?”

    “我给你带了个助手来。小伙子二十多岁,是持证上岗的,有力气。”红帽子把陈禾介绍出去,看了一眼他们里面正在进行的工作,又补:“你看看有没得多余的铲子,给他一把,让他跟你们一起铲。”

    老姚看陈禾,圆而小的黑眼睛把他高高的一个个子,干瘦的体格,和口罩上方年轻的眉眼扫进眼里,也没多问,便应了话:“行。”

    接着就重新套上手套,转身朝陈禾招手:“来嘛。”

    红帽子包工头也跟他点了头:“去吧。”

    “好。”陈禾又给红帽子道了一连声谢,才跟着老姚进了楼房。

    第60章

    “铲子。”

    刚进了地面还坑坑洼洼着的楼房,陈禾还没来得及对环境做太多观察,走在前面的老姚就一点废话没说,直接把之前插在砂石堆里的工兵铲拔|出来递给了他,然后又从裤兜里给他摸了双新棉手套,领着他,站到了房子中央的那台蓝白机械面前,指着隆隆作响的机器,在噪音中给他介绍:“我们这儿是做室内混凝土搅拌的,这是混凝土搅拌机。你有证,以前在工地做过,应该见过吧?你就先往这个里头铲砂子就行了,简单得很……你先试看看?”

    面对着机器旁其他几个工人亦闻声投过来的目光,陈禾没说话,戴上了手套,拿着铲子递进砂子堆,用力踩压了一脚,铲起砂子倒进滚动的翻斗搅拌机里,利落的动作让老姚和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大概率不是个纯关系户进来的了。

    “好,那你就负责铲砂子了。”老姚挺满意地点点头;旁边的一个往机器里加水的中年工人更是忍不住笑了一句:“诶,小哥,你哪的哦?这脚法有点眼熟哦?”

    “啊?”在老姚的示意下,陈禾又倒了一铲子砂子进机器,没听到耳返里有什么指示的他才来得及回答:“我g市的……工地上不都是这么踩吗?”还有什么特殊规矩吗?

    “是啊!我只是意思你比较熟练嘛!”中年工人笑了,说他没弄明白自己的意思,“你以前在哪个工地干的哦?”

    “……”一上来问题就这么致命的吗?陈禾绷紧了神经,将铲子压进了砂子堆,半真半假:“外地的。d省那边。”

    “哦哟,那有点远哦。”另一个铲石头的工人也加入了进来,天气太热,通红的脸上尽是汗,眼看着他,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方言问:“但是沿海那边工资高——你咋个想到回来的呢?”

    “……”陈禾想到自己先前对包工头的说辞,和已经“暴露”过的证书,口罩下露出一个苦笑,眉眼耷拉下来:“家里面老年人,身体常年不太好。我独生子,就想到回来照顾老人家。我本来是厨师的,但是最近不是有个那个‘觉醒’新闻吗?事故多,好多饭店就突然都不咋招人了,只好先来工地做到起,把生活弄到走。”

    “啊!这么子(这样)!”众人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目中对于陌生人的原始防备也终于去了不少;原先那个中年人也是,而且还听得挺有感慨:“世事无常啊……!这年头,厨师都能失业,也是不晓得人能搞个啥子了——你没有觉醒啊?”

    “……我哪有那个运气?”随意瞥到老姚在他们越聊越热时默默退到了一边,辅助着干活收尾去了;心知这是工头也了解工地无聊、大家对任意来个新人都很好奇,所以专门腾出空间来给他们吹牛打屁的,陈禾收回视线,照搬了监控科小黄的说辞,笑:“那都是中了彩票的人才能羡慕得来的。要是我觉醒了,我还能来工地干啊?我又不是个傻的。”

    他就是个傻的。他听着背后小胖墩和耳返里都快笑抽过去的动静,心里默默地想。

    “那倒是!”他无意间真心流出的有点苦的情绪总算赢来了楼房内大半的信赖,众人被满足了基本的好奇心,也就觉得他是非常特别的了,多多少少恢复了点正常干活的秩序;陈禾就知道自己是被初步容纳进了这个团体。

    趁此机会,他运转大脑,绞尽脑汁地想了个和自己直接目的沾一点边、但又不是很出格的问题出来,问旁边加水的中年大哥:“大哥,我们这儿,就是专门做室内的啊?”

    “啊?”中年大哥将管道里的水冲进机器,回头:“不是啊!是下雨才专门提前糊一下里头,平常都是在外头,去跟他们一起打灰的。打灰你不会吗?”

    “……会啊。我刷墙浇混凝土都行,瓦工砼工都会。”陈禾也不敢说不会,怕被直接逮出去;但他被这么一问,听着耳返里连续的【趁热打铁趁热打铁】,一时又想不到接下去该问什么了——没营养的话么,他一时也想不出;直击本意的话么,又未免太直白……不,等等,正常外来人看到c市近来明明久不下雨,结果这个工地上路却那么烂,第一反应也是好奇才对的吧?他不问,是不是才会显得不正常?

    陈禾想通了这一点,心里没了禁忌,口头上便大方了一些,吐露了句实话:“我以前做过的,工地上大部分活路都会……就是我刚刚进来,看到你们都在这里头拌混凝土,我还以为我们是专门做室内毛胚啊啥子的嘞。”

    “那倒不至于,我们这么多人。”加水工人笑,让他看周围六七个人,说:“就是这几天下雨,高空作业和外面的好多活路暂时都不能做,才全都来做这个的。”

    “这几天都下雨?”陈禾装相,看了一眼外面,假装自语:“哦……之前来都没听说的,你们这边不是专门弄这么多水,是下雨了路才这么烂的啊?”

    “……哪个专门在工地上到处都弄这么多水哦!你硬是说得!你来的时候都没问包工头嗦?”加水的工人都无语了,哭笑不得,顺便跟他解释:“这个路是这几天不晓得为啥子,老是上午下暴雨变成这样的。稀奇得很。”

    “那它下就只下……?”

    “这雨来得怪。”黄帽子的中间工人背对着他,拧紧管道口,脖子后面肿瘤一般的巴掌大黑色异能物鼓着一只乌沉的眼睛,和周围的异能物一起冷冷地凝视着他,“不晓得为啥子,只下上半天,还只撵到施工段下。再这么下两天,上面都只有喊我们熬夜上工了。”

    “……哦……”从聊天之初就被这么看到现在的陈禾跟真实之眼心绪还算稳妥——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在现实中见过三两句话就会对自己真正放下心防的傻白甜呢,这种觉醒者和自身异能物情绪相悖的场景,他在觉醒以后见过的实在不要太多。

    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会这么集中地……

    “——加砂子加砂子!”他还没疑惑完,老姚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对方手臂上卷着的褐色书籍从书脊里挤出密密麻麻的眼睛,和主人一起疾言厉色地瞪他,直接解答了他的疑问:“你来做活路的吗来说闲话的哦?!我这组不养闲人哈!”

    见到觉醒者和异能物视线一下子就都变正常了的陈禾:“……”原来是他这其中一个工序一直没上,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加料来着!

    “对不起!”明面上沉迷于聊天、实际上也沉迷于聊天的陈禾羞愧地回神,将迟迟没能跟着石头水泥一起到位的砂子一铲子放了进去,机器才重新发出了熟悉的隆隆响声。

    而看到他被训的众人气氛也都散去了松散,挺紧绷地各做各的了。扬尘的楼房里一时间沉闷无比,连耳返那边的小刘都很有耳力见地噤了声……这种氛围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直到半个小时后,老姚去上厕所、矮胖的身影走远了,大家伙才松下了弦,喘开了气;有人甚至他前脚走,后脚立马让旁边人帮忙把机器看着,自己去喝口水。

    只有之前受训的主要人物陈禾还不敢松懈,僵硬地站在机器前等着铲砂子;其他人看他一板一眼的动作看得好笑,加水的工人从墙边的包装里抽了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他,笑:“渴了没有?喝点水,我们这边石头都没加你铲啥子?——不用害怕,姚胖子他就是那么个人。主要是你当时动作没跟上、我们都在等着他才说你的,不是针对你。他人是好的。”

    “……”陈禾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看铲石头和倒水泥的两个人也没动在休息,才说了句“谢谢”接过了水,拉开口罩喝了口水,心里面的燥热要消解多了;只是不敢用手去蹭脸上的汗水:在混凝土房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他没被袖罩遮着的手臂上基本全是水泥灰,要是不小心蹭到眼睛上,那才是真的要倒霉。

    虽说他天天动不动就威胁真实之眼自己要瞎,但目前还是没做好自己真瞎的心理准备的。

    加水工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摇头:“你咋穿个短袖来搅混凝土哦?曹工头儿那边也不晓得给你拿个袖罩,也不怕有其他红帽子检查到了来扣分。”

    陈禾知道他说的“曹工头”指的应该就是最先把自己带进来的那个包工头,精神缓过来的他顺着自己能想到的最真实的方向猜测:“可能是先想安排我抬钢筋的吧,所以没带我去拿……不过后来大概又看我实在太高了,又没得啥子肉,怕我万一撑不住还要赖工地的赔偿,才把我放到这儿来的。”

    “哈哈哈哈哈!”他的大实话引来楼房内的众人一齐哄笑,离他最远的一个年轻人一把放下背上的水泥,也大笑:“是他曹胖娃儿干得出来的事!”

    陈禾拍了拍两边手臂上的灰,也跟着笑,但没听小刘的【马上顺杆子爬】,加入他们对包工头的例行讨伐多问一些情况:调侃归调侃,他一个下午刚被人家工头领进来不久的新人,只为了讨好新团体,就这么快上赶着去说管理的坏话,未免就太过分了一点。

    就算是卧底,这也是底线了。

    他只是看着其他人开玩笑,观察着这些人的异能物,却都没发现太大的异常;不过他一转头,却刚好碰到旁边的加水工人也正好也转过了头来,他正想从这下手顺势问更多点事情,却听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艹哦!姚胖子回来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聚堆休息的众人瞬间一哄而散,鹅卵石块跟水泥被相继投入机器,陈禾也立刻把水放到脚边跟上,铲了一铲子砂子投了进去……一时间,整个楼房迅速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有搅拌的机器和各种铲子在不断地发出声响。

    听到身后响起的敦重脚步声,包括陈禾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加快了手里的劳动节奏;然后,陈禾听到、没忍住回过了头的西装小胖墩看到,脚步声和胖身影都停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诶,铲砂子的,”提着个袋子的老姚停在了他的身后,叫他,“铲子给我。”

    “……”这是要收回工具把自己踢出去了?陈禾和真实之眼都悬起了一颗心,手拿着工兵铲的陈禾僵住了动作,实在是不想回头;但无奈都已经算被指名道姓了,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停住了动作,按着铲子,转过了身,尽量在上半张脸带出笑:“姚哥,啥事?”

    黄帽子的矮胖工人一只手把袋子递给他,里面是一件还没拆封的蓝色长袖工装,另一只手伸出来,言简意赅:“旁边去,换上。”

    “……”陈禾愣了愣,抬头,把工兵铲递给他,“哦。”

    ……

    第61章

    老姚本名姚建国,今年52岁,已在工地上干了十几年,是个老工地。

    因为带他的曹工头是他的同乡,手里管着几十号人,日常会分几个人让他带,或者说,让他从中抽成,所以他大小也算是个“带头的”,即使由于合同的签法,没混上红帽子,但周围人也愿意尊他一声“老姚”;又因为他身材墩重,心宽体胖,所以他又和工地上其他许多人相差不大的别名,叫“姚胖子”。

    老姚和曹工头都不是c市本地人,但是是本省人;因此出于管理层面的考量,老姚带的这个组也跟本地人无关,多是来自其他省乡的外地人。比如加水的中年工人老姜,就是c市的邻市人,今年58岁,再干两年就能“退休”了;又比如铲石子的工人大光,是北方来的,是跟着工程暂迁到的这边,年43,一口本地方言说得稀碎;还比如负责背水泥倒水泥的年轻工人大友,也是从本省的某个著名贫困市出来的,才19岁,精瘦精瘦,有着陈禾很久以前很羡慕的矮个子,性子比较跳脱,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有运石子的老董、装砂子的老王……这些,都是陈禾在换上工服、又套上了袋子下面的劳保围裙后,又在室内继续劳动了半个小时,逐步探听到的。

    总的来说,就这些基础信息而言,老姚这个组别于调查任务的进程是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的,这让监听的小刘他们很是失望;不过,陈禾自己倒就还好。

    一是,这个工作对比抬钢筋,真的是要轻松了太多;二是,虽然小刘他们看不到,但是陈禾通过这项工作,还是陆续见到了不少人的——时不时巡到这边来的工地监理不说,路过的施工员、工人,和进来装混凝土的其他工人,差不多都经过过他和真实之眼的眼睛。

    对这些人,他当然不可能像问老姚他们一样问那么深,更不可能知道这些人里哪个是小刘说的那些本地人、哪个不是,但他的一双眼睛是没有停过的。而目前来讲,这些人的异能物和陈禾这几天在大街上见到的,都没太大区别,都是姿态千奇百怪的;并且看上去和陈禾之前,跟小刘在工地外面见到的那零星的几个工人一样,都和地上的雨水都没什么联系。不过,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巧合,每当他在这些来往的工人身上扫过的时候,这些人或者他们的异能物,也差不多都会和他对视上……就像,他们这些过客,也能像他这个新来的一样,在几个人里,准确辨认出外来的陌生面孔似的。

    ……但这正常来说,分明应该是不大可能的。

    在搅拌机运转的隆隆声中,陈禾不动声色地收回放在正在对面下料口低头装混凝土、但腰上无数双眼睛仍齐盯着他的工人身上的视线,抬起酸痛的手臂,使劲将最后一铲子砂子倒进进料口,想:像他这样的新人,工地里基本每天都会有进进出出;而一个工地几百号人、不同工种上下班还会分不同批次,好多人在同一个工地干好几个月,都有可能一面都没见。更不用谈一个外人,竟然会对自己除外的其他组别的人,个个都那么熟悉、能一下子找出里面的新人了。

    就算是老姚他们这几天都是在负责室内混凝土,可这种好像人人都认识他们的程度,也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除非……他们这一组在这个工地上非常有名,人尽皆知;又或者他们这一组里有人非常有名,连带着这一组被人皆知。但陈禾打眼一扫,就没看出来他们这一组外形、气质、履历,还有异能物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而要是这里有人觉醒的话,按照加水工人老姜之前表现出来的对觉醒的了解,怎么可能不直接去特殊部门报道呢?

    还是说,是像郭志鹏或者赵姐那样的无意识觉醒?

    当然,还有可能是最朴素的……

    【你太高了。】背后的西装小胖墩帮他四扫周围,斩钉截铁地肯定了他的猜想:【到现在为止,来的就没有一个人,比你更高的。】

    以至于外面的工地监理走过,都会和其他人一样,忍不住多看他的背影两眼。

    压着铲子,花了好几十秒进行了一系列悬疑推理的陈禾按着铲子柄:“……”好吧。是他煞笔了。

    机器声恰在此时停止,前边下料的人将搅拌机里剩余的混凝土刮下来,旁边已经通过这一个多小时跟他熟悉起来的老姜一边打开水管冲洗机器,一边转过头跟他开玩笑:“好了。他们外面应该干了。我们等会儿就要去打灰儿了,你去不?”

    陈禾看了眼墙边没做声,但已经在埋着腰收拾工具的老姚,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便跟其他人一样拍了拍围裙上的灰,活动了下手臂,半抬头也笑回去:“分都分到你们这儿了,啷可能不去呢?总不可能捡便宜的我就做,不捡便宜的就不做噻。又不是啥子关系户。”

    “哈哈哈!”被他精准点破了老姜话里隐藏的笑点的其他人拿着各自的铲子胶桶跟着一起笑,连其他组进来装混凝土的工人都没忍住,腰背上的眼睛视线也没那么紧了;正好也装好了工具的老姚戴着口罩看不出来,表情倒也是难看的,站起身跟一群人道:“洗好了没有?走了。”

    老姜急忙说了一句“好了好了!”拧紧水管提起了桶,他们这一行加上陈禾共八个的黄帽子工人就也没什么固定队形地跟在老姚身后,一起工具不离手地出了楼房,走过了已经干透的施工中段,去到了水也被晒干了大半的前段边上——在这里,泵送混凝土的天泵车已经被工地开了起来,老姚他们刚到,就和负责监理的施工员碰上了头。老姚先过去和那边寒暄了几句,然后朝老姜他们招了下手,老姜和老董两个年纪大的就先上前去帮忙装泵送接口去了;跟着,年富力强又有经验的大光和老王都上前去,被安排了去泵车进料口跟其他组的人一起下料。

    陈禾和大友两个年轻的,一个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经验,一个是根本就没什么经验,被老姚亲自领着,下到了钢筋地里扶管子——即负责将混凝土输送机的泵送管拉到应该到的地方,让混凝土泵进预留的钢架格子里。因为这活儿来回钢筋多,但操作流程比较单一、也对力气需求没其他普通工人能干的工种那么大,就只要仔细小心,所以还算比较适合锻炼年轻人。

    此时泵车刚架起来,陈禾他们穿着沾满了灰的工装围裙,才下到基坑上面被确认干了的钢架结构上,站在上面还没开工,要等泵送机那边准备好了才能开工;老姚便跟陈禾他们讲关于扶管子的,像是“小心脚下”、“尽量不要踩到混凝土”、“看到管道出现问题啥都不要想,先赶快跑”之类的细则,久没碰工地的陈禾正听得认真,就听到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诶,姚哥,来了啊?”

    “……来了!”老姚本能先停下话应;陈禾两人随他一起看过去,就见是几个背着振捣棒、身上穿得干干净净的黄帽子工人从钢架另一边走了过来,为首的小工头在对他们笑,打招呼。

    “你们也来了。”老姚厚实的眉眼堆着,也堆出笑,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装束,从口罩下发出声音调侃:“几爷子(你几个)今早上睡安逸了哇?这阵才来?”

    “嘿嘿。”几个工人嘿嘿地笑,也没否认;为首的往陈禾身上看了一眼,问老姚:“这是……?”

    “新来的。”老姚简单介绍了下他,“沿海那边回来,没找到活路,来这边打小工的。”

    “哦。”几人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就在另一边调试机器去了——振捣是在混凝土基础浇筑后,插|入混凝土里面加固混凝土的工序,也是要在泵送机那边准备好了才能开始的工作。表面上,他们是对陈禾这个新人没什么兴趣,只想专心工作的。

    然而陈禾看到他们或背对、或侧对着自己,每个人身上的异能物个顶个用眼睛、甚至没有眼睛也要挤出眼睛来紧盯住自己的模样,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和背后真实之眼的头发不要竖起来,回过头,问老姚:“他们是……?”

    “本地人咯。”但老姚还没说话,大友便抢着答了出来,年轻人口罩上斜过去的眉眼眼神很不屑,还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一点嫉妒和艳羡,“说是开发商买的他们的土地开发的这边,仗到开发商那边怕他们闹事,天天迟到早退,这几天下雨,每天都睡到这个时候才来。”

    “了不起得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