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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在动物世界[快穿] 第306节

    摄影师们都注意到了尼娅娜的沉寂:这只身负箭标的雌兽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明明是二把手,却被女王死死地按在了二线,失去了巡逻队长的位置,失去了狩猎队长的位置,还失去了戍卫队长的位置,全方位给迅速崛起的玛姬图让出通路。

    虽说这的确是它对待王储应有的态度没错,可古往今来那么多氏族政变,十个里面没有九个也有八个的起因是权臣不甘愿让出这条通路,玛姬图再强大,比起尼娅娜还差得远,它就甘心放掉上位的可能性,只给主君的妹妹铺路?

    别说摄影师想不通,斑鬣狗们也想不通。

    当然了,他们更想不通女王的所作所为——

    黑山女王当年是内忧外患,自己身体不好,外战节节败退,在氏族中的威望持续下降,无论面对尼娅娜还是对阿米尼芙都无力招架,后二者又步步紧逼,一个来硬的,一个来软的,不给它什么喘息的时间,黯然下台几乎成了必然。

    阿米尼芙现在的情况和那时比还差得远。

    工作人员是看着这个王朝一点一点被建立起来的,南部氏族氏族发展成了国家公园乃至整个东非最大的鬣狗氏族之一,有两年时间不仅把领地里的狮群都压得缩小了活动范围,还把一个大型三色犬家族压得直接迁到了其他地区。

    女王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好,可它的威望摆在那里,看拥护者的表现,尤其是被“打压”的尼娅娜的表现,也完全没有要转投他处或者自立门户的意思,更重要的是,被选为王储的玛姬图自己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越过王姐上位的企图。

    真的会有女王在这种情况下转移权力吗?

    就这样确信自己不会在退位之后遭到冷待吗?

    要知道,许多下台的鬣狗女王在生命末期都是惨淡收场,有成为氏族边缘人的,有被驱逐出去的,有在独自狩猎中被杀死的,即使斑鬣狗一般不会残酷对待自己的血亲,但那也只是一般,谁知道玛姬图会选择用怎样的方式来处理氏族中有一个威望可能比它还高的存在的状况。

    里德、德雅和凯恩都为女王捏了一把冷汗,也正是出于这种担忧,他们越发勤快地拜访南部氏族,希望记录下这段故事的每个瞬间。

    七月初的一个周末,里德驱车去拍摄素材。

    和往常一样,女王夫妇懒洋洋地走过来欢迎了他,随后调整站位,把他挡在了远离其他氏族成员的那一侧,既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幼崽。

    这天,里德带来了一个特别的礼物,是一些订阅者以阿米尼芙女王为原型设计制作的毛绒玩具,但他害怕鬣狗因为好奇把玩具撕碎吞进去,又担心它们玩得太兴奋,不小心伤到人,于是只是拿出来展示了一下,唠家常般地碎碎念了半晌。

    恕加对玩具不感兴趣,但阿米尼芙转过了大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瞧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很认真地评估,约莫三分钟后,它探头过来,用鼻子碰了碰玩偶,然后龇出牙刀——

    “等等!不能咬!”

    里德眼疾手快地把玩具塞回了衣兜里。

    也就是跟这对鬣狗相识了许多年他才敢做这种大动作,要是换了幸运星,他估计只能放任对方好奇地咬两口;要是换了尼娅娜……要是换了尼娅娜,从一开始就没有近距离友好接触的这回事。

    见玩具被收走,鬣狗女王不满地低吼了一声,正待继续凑过来观察,忽然,它像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朝着河边其他鬣狗所在的方向看去,而一旁原本侧躺着的恕加也猛地坐了起来——

    里德条件反射般地抄起了相机。

    就在他把手按在快门上的那个瞬间,河边爆发了一场极为激烈的冲突,事实上,那可能是他近两年跟踪南部氏族所见到的最为激烈的,但也是结束得最快的一场冲突。

    不知出于什么缘由,玛姬图带着联盟成员和没有帕莫嘉的帕莫嘉联盟扭打在了一起:说起来有些拗口,但场中的情况就是王室小团体在宣泄怒火,小落叶、金卷云等三角联盟后裔在积极应战,而帕莫嘉站在一旁,全然被挤出了中心。

    帕莫嘉联盟从数量上远远超过了帕维卡联盟,甚至也超过了王室小团体,可在战斗经验上却与后者有着相当的差距,因此这场冲突很快就从一方试图压倒一方的情绪转为了意志较量的情形。

    谨慎的里德趁着这个对峙时间回到了车上。

    可还没等他关上车门,后方又是一阵咆哮声响。

    这一回加入冲突中的是一直不表态站队的断尾联盟,奇怪的是,小断尾在介入之前似乎还朝着这个方向看了两眼,而被打量的女王则仍然眯着眼睛,丝毫看不出半点紧张的模样。

    断尾联盟加入后,王室小团体如虎添翼。

    玛姬图在一次前扑中非常巧妙地把小落叶撞翻在地,旋即居高临下撕扯住它的耳朵,牙刀深深刺入,摆明了是想在对方脑袋上开个血洞。

    小落叶虽然拼命挣扎,也架不住那么多壮年雌兽在边上压制着它,最后不得不咽下这失败的苦果,低了头,服了软,发出了讨饶的哀叫声。

    听到这哀护声,玛姬图微微停顿,但仍然狠咬下去,给小落叶留下了几个估计会相伴一生的钉痕。旋即,它站直身体,用力呼吸,勉强平复心绪,回头对上了小断尾的目光。

    这两只雌兽的关系一直比较生硬。

    说不好吧,这么多年来的确有过许多次成功的合作;说好吧,在不合作时,它们所带领的联盟就像两条平行线,在狩猎场合、玩耍场合和交配、带崽场合都没有太大的交集。

    但如今,权力会把它们凑到一起。

    玛姬图从小落叶身上离开,带着满嘴的血污向助战者走去,并率先做出了友好的社交动作。而小断尾不仅没有流露出一点惊异之情,只是再次扭头回望,旋即就毫不犹豫地、得体地回应了它的社交信号,仿佛对这种情况早有所料似的。

    在里德的注视当中,鬣狗女王悠悠地站了起来。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观察着战场的近臣们,也正是南部氏族的主战力们,此刻倒似被一个无声的信号惊动,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日常轨迹当中。狐狸在离开时还咧着嘴,尽管那是在呼吸,但从外表看起来,却的的确确像是个了然的微笑。

    就在这天之后,里德撇开了自己的忧虑。

    他的担心全无必要——

    南部氏族显然还被牢牢掌控在女王的手中。

    第394章 【二合一补】

    这年雨季,河湾成为了继承者的舞台。

    壮壮带着正因顺风顺水而斗志昂扬的部下在迁徙的猎物群中杀了无数个对穿,但凡是被狩猎队看上的目标,鲜少有能活着下水又活着上岸的。

    对群居掠食者而言,提供食物就意味着威望。

    帕氏姐妹已然臣服,小落叶被揍得大气都不敢出,小断尾带着联盟倒向了女王选择的王储,短期内,至少明面上不会再有势力敢于和王室小团体叫板,而壮壮也很清楚这一点,趁着带领狩猎的大好机会到处收拢零散高层、中层和底层成员,给自己日益牢固的地位添砖加瓦。

    很快,权力造成的影响就浮现了出来。

    它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坚决,敢于在众多年长雌兽面对作出自己的判断——这一次,每只斑鬣狗都在聆听着它的见解,无论正确或是错误,而不再像许多年前那样报以轻视的目光。

    它变得更加主动,更加严厉,过去当有成员在狩猎中犯错、在巢区肆意袭击幼崽或是悖逆高位者时,总是箭标和上校先行出手,而现在,就连最容易受到冒犯的上校都无法做出那样及时的、果决的、乃至是激烈的反应。

    它的目光不再长久地流连在遥远的东方,而是更多地徘徊在氏族当中,定格在那些足以左右政局风向的联盟身上,没有一天,它不在分析它们的政治立场,没有一天,它不在依据这些判断调整自己积极的或是消极的社交态度。

    越来越多氏族成员开始朝着崭新的核心聚拢。

    已经不算年轻的王储在这权力的浸染中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它壮志踌躇,意气风发,再跑过河湾时竟也有了几分希波当年的模样。

    在所有这些事发生时,作为女王的安澜都只是沉静地观望着,并不对明显雀跃起来的妹妹说任何扫兴的话——她清楚地明白,任何雌兽在沐浴着荣光的同时,还须得承受挥舞地位这把重剑所必然造成的裂伤。

    五周后,壮壮得到了第一道荣誉的伤疤。

    那是在猎物群退潮后的季节性猎场里,两头流浪雄狮袭击了正在撕扯食物的鬣狗群,并扑倒了其中一只站得最靠边的氏族成员。

    受到强敌的奔袭,当时在场的所有鬣狗第一反应都是四散奔逃,可壮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迎难而上,在最短的时间里组织救援,直到大部队克服恐惧,也投入到施救的队伍当中。

    第一个投入战场意味着第一个面对冲击。

    流浪雄狮在它的大腿上方开了一个长长的豁口,一直到走回巢区还在不停地往下淌血,花费数周时间,那道裂伤才最终弥合成一个虬曲的绳结。

    那之后半个月,第二道“伤疤”被刻了下来。

    雨季末尾的一个夜晚,斑鬣狗们正在巢区休憩,远方忽然传来了同类的啸叫声。那声音是如此凄厉、尖锐,竟穿透了重重的雨帘,传达回来一个十分明确的信号:它陷入了危险,它需要立刻得到氏族的救援。

    安澜已经许久不在这种雨夜里外出奔跑了。

    原本箭标或者小断尾会承担起职责,带着各自的联盟奔赴冲突地点,同时召集所有有余裕朝着同一方向靠拢的氏族成员,但现在南部氏族有了一个更合适的选择——理所应当地,壮壮做了救援队长,王室小团体做了急先锋。

    留在巢区的安澜并没有见证事态发展的过程,她所听到的全部就是那嚎叫的狂风,倾泻的雨点,和被狂风撕成碎片的、变调了的呐喊。

    雨帘把世界模糊,也同样模糊了生与死的边界。

    后来再复盘时,没有一名氏族成员知道跳跳是在什么时候掉的队,也没有一名氏族成员能说清袭击它们的究竟是什么,只是颠三倒四地说着那带着复杂血腥气的由大地变作的“掠食者”,它吞噬了先前呼救的族人,也吞噬了奔去施以援手的族人,顷刻间就身形不在,唯有声音和气味留存。

    跳跳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鬼影幢幢的雨夜里。

    安澜忍着巨大的悲痛,王室小团体也承受了巨大的打击,壮壮仿佛被当头敲了一棒,再次意识到了失去是一件它永远不能阻止的事——即使戴上象征权力的宝冠,成为所有氏族成员必须仰望的对象,也无法阻止命运的嘲弄。

    最糟糕的是,它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哀悼了。

    橡树子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悲伤之情,在巢区整夜整夜地来回走动,不知是思念着跳跳,还是思念着早早离去的小南瓜;圆耳朵可以在太阳升起时哀嚎,纪念死去的幼妹;就连女王都能花费更长时间趴卧在树下遥望远方……唯有它不能伏首落泪,而须把头颅高高抬起,去迎接那些因为陡然减员而又兴起来的质疑决策的目光。

    磨难啊磨难,世上最残忍也最高效的导师。

    背上一重又一重职责,经历一次又一次失去,刻上一道又一道伤疤,当壮壮再次走到领地边界,再次面对小希波女王的时候,燃烧在它眼中的渴望和憧憬已然退去,只留下了由感同身受带来的了然,释然,肆然和坦然。

    它们在晨光熹微时对视一眼,各奔东西。

    次年雨季到来的时候,安澜再次放权,允许壮壮把盟臣也列入到了可以被随意差遣的队列当中。有了这些主战力,壮壮更是如虎添翼,就连箭标都得退避三舍,整个巢区里还能压得住它的也就剩下了一个女王。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它形成了自己的带队风格。

    雨季中期,壮壮带队在边界线附近长期逗留,驱逐随着猎物群南下又不及时离开的入侵者,正当它以为今年来找麻烦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时,橡树子忽然在西北侧发出了警告。

    起初,壮壮不能理解这个警报的含义。

    它刚刚才仔细检查过一遍季节性猎场,确认了方圆数里内都没有陌生同类活动的踪迹,而且从声音来看,橡树子发出警报的位置未免有些太过靠北了,甚至可能已经走到了边界的另一端。

    可是当它看到警报指向的对象时,一切疑问就都迎刃而解了:橡树子的确贸然越过了边界线,也的确反过来成为了一个“入侵者”,可它正在追踪的,正在警告同伴们注意的,是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密苏瑞。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换做从前,壮壮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心气做点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在当下,它感觉自己心中燃起了不会熄灭的大火,这股火焰支撑着它,支持着它,让它带队悍然进入了北部领地,一路追出两公里,直到把因为年老体衰的敌人扑翻在地。

    密苏瑞当然没有料到这个举动。

    事实上,没有一只斑鬣狗能料到这个举动。

    在距离北部氏族巢区只有三公里的地方杀死了一名核心成员,这简直是在往每一个统治者联盟成员,尤其是女王脸上狠狠地抽耳光。

    安澜听到边界响起的杂乱啸叫声时还有点茫然,等巡逻小队跑回巢区,几个较为年轻的成员还在刨接着一根挂着鲜血和碎肉的骨棒,她才意识到妹妹完成了一项什么壮举。

    作为血亲,作为指引者,作为女王,安澜出面给这件事兜了底——当然不是通过示好,而是一不做二不休,挑起了一场领地战争。

    那天足足有三十多辆观光车跟踪了氏族冲突,坐在车上的游客们都看到了北部女王被杀死的过程,看到了巢区被掀翻的惨状,看到了东非大草原上鬣狗氏族中黄金时代的落幕。

    不仅仅是黄金时代,就连白银时代都险些因为安澜在这场袭击中光荣负伤而迎来了落地前的余晖时刻,好在斑鬣狗恢复能力强大,她在巢区休养了半个雨季,总算把身体状况捡得七七八八。

    这件事的一大影响是进一步坚定了壮壮悍然出击、斩草除根的行事作风,哪怕是最微小的磕碰,也要让敌人付出最惨重的代价,直到它们吓得夹紧尾巴、闻风丧胆为止。

    尽管这看起来有点做事做绝,同安澜自己的执政理念和氏族发展理念也并不相符,但在野兽的世界里,实力就代表着一切,强者可以讨论仁慈,讨论与邻为善,而弱者只有逆来顺受。

    南部氏族毫无疑问是强大的。

    挥舞着像南部氏族这样锐利的武器,绝大多数对手都不是壮壮的一合之敌,这也注定了它可以很顺利地按照心意行事,而不需要沿着安澜的脚印前行,至于终点在何处,则留待时间去验证。

    面对着这样的王储,沉寂许久的帕维卡和帕莫嘉终于被外力推到了一起,开始了痛苦无比却十分必要的磨合。它们暂时无法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毫不犹豫地将后背交给对方,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协力中,到底找回了一些旧日的默契。

    安澜和壮壮的判断是正确的。

    联起手来的帕氏姐妹在极短时间里就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随后,它们软硬皆施,收服了想要自己单飞却屡次撞得头破血流的小落叶,把原先箭标随手规划出的队伍再次拉起。

    在女王的注视下,良性竞争的时代开启了。

    旱季到来,旱季过去,时光流逝,新生的幼崽已经对过去的政治斗争完全失去了概念,自出生起就看着权力轴在巢区里缓慢运转,仿佛被划定了轨道的星象仪,雄性绕着雌性,低位者绕着高位者,挑战者绕着王储,王储和盟臣绕着女王,还有许多星子在远离轨道的地方稳定发光,直到岁月使它们的皮毛褪色,大地带它们步入长眠。

    转眼又是一年,新生儿进入巢区的时候。

    清晨,阳光给大地镀上一层金边,天空中有秃鹫在慵懒地盘旋,一只年轻母兽踏过挂着朝露的草地,抖了抖身上的皮毛,旋即扭头看向还在奋力追赶的、才出生不到十天的雌性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