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以为你不需要我了
「萧学长，你幼不幼稚啊？这把戏都玩几天了，球给我唄！」 容盺一动不动地站在篮球社二年级学长萧宥佐面前，右手掌朝上示意对方把球交给他。 萧宥佐是篮球社的大前锋，理了个平头，才高二身高就直逼一八○，壮壮黑黑的，长得一般般不过人挺亲切。 这几天容盺在进行社团支援时常跟他有接触，熟稔起来后他便爱逗容盺玩，常常把球举得老高，让对方收不到最后一颗球。 容盺一开始还想他是学长所以不敢太造次，礼貌地要对方把球给他，但对方不理他时他就有些气急败坏了；之后魏禕见状过来解围帮他把球要回来时，他才知道学长就喜欢闹新人，社里的新人几乎都被他捉弄过。 从那次之后他对这位学长也不客气了，反正拿不到球时喊魏禕就行！ 萧宥佐在容盺喊人之前把球丢还给他，接着左右看了下，低声问容盺：「学弟，你有没有兴趣认识可爱的女生啊？」 「啊？」容盺拿着球一脸茫然，「什么可爱的女生？」 「我妹妹，跟你一样一年级，三班的，长得超可爱的哦！」萧宥佐跟个人贩子一样，表情贼兮兮的。 「哦。」容盺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你给点正常反应，有可爱的女生你不想认识吗？」萧宥佐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虽然已经放轻力道却还是让容盺踉蹌几步。 「我为什么要认识啊？我也没见过她，干嘛又一定要认识她？」容盺四处张望，心想魏禕怎么还没来呢？ 萧宥佐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索性直接说：「是我妹想认识你啦！上次校庆她看过话剧社演出后就挺喜欢你的，一直跟我念叨你，说想和你交个朋友。」 「这样哦……」 「那你要不要给学长点面子，和她交个朋友啊？」 容盺看着萧宥佐一脸为难道：「我这不是不给学长面子，但这样刻意要交朋友什么的我觉得很奇怪。」 萧宥佐不能理解这哪里奇怪，看到有兴趣的对象当然都会想认识对方交个朋友不是吗？ 不过容盺如果不愿意他也不能勉强对方，只对他说：「她叫萧晴雪，是网球社的，等等会来找我，短头发也没很短……她说叫什么流苏切的我听不懂，反正大概到脖子这。」 「哦。」 「别哦啦！等等她来的时候跟她说个几句话唄！我只是帮她把想认识你的意思转达一下，至于要不要交朋友啥的你自己决定，不要的话也希望你跟她说明白，要不她又要对我碎碎念了，好像我不帮她一样。」 「我先跟学长说清楚啊，我确实不太喜欢这种交朋友的方式，把话说清楚可以，但她不高兴了你可别怪我。」 「不会怪你，你要是说得不清不楚钓着她我才会生气。不过你从刚刚就说不喜欢这种交朋友方式，那你能接受哪种交友方式啊？」 「交朋友不是应该自然而然地认识，然后觉得聊得来或处得来才能当朋友吗？就这样什么都不暸解对方，也没实际见面说话过，就忽然说“我想认识你，可以交朋友吗”也太奇怪了吧？」 容盺接着解释：「这也就是知道对方是学长的妹妹，学长你也跟我说她为什么想认识我所以我不会多想；但若是一个陌生人忽然对另一个人这样说，难保不会对对方造成困扰，严重点的还会觉得被骚扰了。」 萧宥佐被说服了，他是真没想那么多，纯粹就是听他妹整天念每天念快被烦死了，这才想说帮她问问容盺的意思，没想到对方在交友这一块挺严谨的。 就在他正想着等妹妹来时自己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萧晴雪的声音。 「哥！」萧晴雪看到自家哥哥身旁的人后眼睛都亮了，步伐也变得轻快许多，笑脸盈盈地向他们走来。 总归是自己的妹妹，萧宥佐这下子也狠不下心把自己妹妹拉走，只是抢走容盺手上那颗球后对他说：「球我帮你收，我妹、那个你自己跟她说！」 说完他朝自家妹妹挥挥手之后匆忙逃离现场，心里怜悯妹妹三秒鐘。 ＊＊ 魏禕和另外三名队员表现不错，被教练叫去教了下球顺便分配位置，主要是告诉他们如果能一直维持这么好的状况的话，开学后会安排一场和他校篮球社的友谊赛，让他们上场打看看。 四个人刚从教练办公室走出来，魏禕就看到站在球场边的容盺和一个女生在说话。 那女生他知道是萧学长的妹妹，兄妹俩感情挺不错，谁社团先下课就会去等另一个，也自然知道萧晴雪想认识容盺的事。 他抿着唇垮着脸就要走过去时，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萧宥佐拦住了。 「欸欸欸，学弟，我们之前说好了，你不肯帮我介绍容盺给我妹我就说算了，你说让她自己去认识我也照办了，这下你可不能去打扰他们。」 萧宥佐勾着魏禕的肩，两人还是有将近一颗头的身高差，这压着身子说话的方式让魏禕觉得颇沉重。 魏禕没说话，只是眼睛直勾勾地往容盺的方向看，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萧宥佐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知道魏禕不高兴了便顺口道：「我知道你们俩感情好，但容盺是容盺你是你，他要跟谁交朋友也不是你能干涉的吧？」 魏禕瞥了对方一眼，冷淡地说：「你妹可不是单纯想和他交朋友，你感觉不出来吗？」 「那又如何，交朋友这种事又不是单方面能成立的？就算我妹的确不是单纯想和他交朋友，那如果现在交成了以后也是顺其自然发展，这跟你又有什么关係呢？」萧宥佐也有些不高兴，毕竟对方话里针对的是他亲妹，他不可能不说话。 魏禕当然知道这和他没关係，容盺要跟谁做朋友，将来要做什么，未来的人生要怎么过都跟他没关係，虽然他无权干涉却无法视而不见。 「反正我跟你说，他们的事让他们去处理，我知道容盺听你的，你别瞎出意见，让他自己去决定。」萧宥佐说。 「我和容盺怎么相处这事还轮不到学长你干涉，倘若他来问我的想法，我还是会老实说出自己的意见。」事关容盺，魏禕不会退让半步。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让谁，几个正要离开的社员见他们快打起来似的连忙跑去找教练，但教练出来问了他们又说没事，不过好歹是把两个人分开了点。 萧宥佐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等萧晴雪聊完，魏禕本来想走过去找容盺，但又想到和萧宥佐的约定，萧晴雪主动来认识容盺，他要尊重不能打扰。 他不想先离开，却也坐不住，只得缓慢地朝他们走过去，期待容盺可以回头。 因为只要容盺回头就能看到他了，他知道那个时候容盺就会开心地朝他跑过来，两人就会一起说说笑笑地回寝室，彷彿一切让他不愉快的事都没发生过。 他的心情异常沉闷，又想起了何品伽之前说的要先搞清楚对方是直还是弯这件事。 他想，萧晴雪和她那个哥哥外表天差地别，萧宥佐就一个糙汉子，妹妹却像她的名字一样长得白白净净个性又活泼，是一个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女孩，不敢说大多数男孩都会喜欢，但至少也都会多看一眼的那种女生。 他们小五个性也外向，只要他愿意就能和任何人聊起来，一旦认定当朋友的人对对方就不会有什么心机。 那如果是朋友以上的关係就更是推心置腹了！比如对自己的家人，或是对他。 小五常说他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这常惹得容家人对他打趣道：「要不老三过继来我家吧！这样小五就变小六了。」 当时容盺只哈哈大笑说：「不要啦！魏老三变魏老五挺难听的，我还是喜欢魏老三！」 之前没意识到自己感情时不觉得，魏禕现在想起却总希望那个“喜欢”是他心中所期盼的“喜欢”。 那么，小五对自己认定的伴侣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肯定是很疼很宠也会很哄对方开心的吧？毕竟小五这么好，对伴侣肯定也极好的。 魏禕莫名悲伤起来，心里涌起醋意，他想只有三年而已，一定要让他面对小五可能会成为别人的现实吗？ 他停下脚步，怔愣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慌乱的心无处安放，却只能自虐式地逼自己等待结果。 ＊＊ 话说当时萧宥佐离开后，容盺和萧晴雪两人就陷入了一种尷尬的氛围，他心想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由自己主动说吧！ 「抱歉吶，我觉得这样真的太突然了，认识的话我们现在就认识了，至于交朋友什么的以后看缘分吧！」容盺双手合十满脸歉意地对萧晴雪说道。 「我不太懂什么意思，认识了不就能交朋友了吗？」萧晴雪满脸疑惑。 容盺心想你和萧宥佐果然是亲兄妹，开口解释：「比如说，刚开学时我和班上同学是处于“认识”的状态，但变成“朋友”则是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对彼此有基本的暸解时才可能形成的关係。虽然全班都是我的同学，却不是每一个都是朋友，你能理解这其中的差别吗？」 「懂了。」萧晴雪点头。 「我明白也有这种忽然很想认识对方就去跟对方交朋友的方式，可我不太适应这种交朋友方法，所以只能跟你说对不起啦！这种事顺其自然比较好。」容盺又向对方道了一次歉。 萧晴雪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她深呼吸了几下平復情绪后小声问道：「那可以交换联络方式吗？你说认识后要相处才可能变成朋友，那总要有相处的机会吧？」 容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联络方式我也不随便加人的，基本上班群和社团群会加，但不会单独加不熟的人；反正我们多半都待在学校，如果有遇到就打个招呼聊聊天，总会慢慢变熟的。」 对方话都说到这地步了，萧晴雪知道自己再纠缠下去就太不识好歹，甚至会败坏好感度，只能低下头说她知道了。 「谢谢你啊容盺，不好意思造成你的困扰了。」她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难过造成的。 「没事啦！你哥也要我把话跟你说开，确实这样可能对你很抱歉，但总比答应你要做朋友结果之后又不回应你来得好。」容盺抓抓后脑的头发，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刚刚看到对方眼眶都红了瞬间有点不知所措，他居然就这样伤了人家女生的心，可如果怕对方伤心就乱回应对方，才是真的是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萧晴雪。 萧晴雪摇摇头表示没关係，强顏欢笑地看着容盺说自己要去找哥哥了便挥挥手转身向萧宥佐跑去。 容盺看到萧晴雪头埋在萧宥佐胸口，他想对方可能是哭了吧？但萧宥佐只是拍拍妹妹的背像是在安抚，下一刻便抬起头朝他摆摆手，接着又比了个ok代表没事，最后食指向下绕了个圈示意他向后看。 容盺歪了下头不太明白萧宥佐干嘛要他回头，但还是乖乖照做，赫然发现魏禕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魏禕！」他看到魏禕时，刚刚对萧晴雪那点歉疚全都消失了，没心没肺地笑着跑过去。 「嗯。」魏禕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艰难地从喉咙发出简单的音节回应。 「你不舒服吗？」容盺担心地皱起眉头，「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健康中心看看？」 「没有。」 他注视着容盺，他想趁容盺在看到他就会笑得很开心的这些时候把对方的喜悦全记下来，因为或许在小五爱上了某个人后，他就不是那个能让他回头看到就笑的人了。 「怎么啦？你怎么很难过的样子？被教练骂了？」容盺拉着对方的手慢慢走到场外一边碎念道：「不可能啊！你是魏禕耶！是万能的魏老三！怎么可能会被教练骂呢？」 魏禕听着他的碎念嘴角小弧度地扬起。 「没有被教练骂。」他回答。 「哦，那我再猜猜啊……」容盺面对着魏禕倒退着走，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半天猜不出来。 因为魏禕其实是淡笑着的，但又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情绪不高。 「啊！是不是我跟萧晴雪聊太久冷落你了你不高兴啊？」容盺说完发现魏禕挑了下眉，知道自己一语中的，急忙凑上前解释前因后果：「我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 魏禕在听到容盺拒绝了萧晴雪的“交朋友”提议时心情就好了大半，又听到他拒绝对方交换联络方式时那些不悦的情绪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容盺感觉得到魏禕的情绪变好也放松下来，改和他併肩走在一起，心有馀悸地说：「还好萧学长是明理人，不会怪我这样拒绝他妹妹害他妹伤心，要不然我就要跟你求救了。」 「我会保护你。」魏禕笑道。 「是啊！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容盺回得理所当然。 「我以为，你想会交女朋友。」魏禕说出这句话时深感自己的无耻，他先前才跟何品伽说自己不会为了私心去试探对方，结果还是忍不住。 「啊？干嘛交女朋友？你没听李金南他们都叫我们原地结婚了？我有你就够啦！」容盺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勾着魏禕的肩后一点停顿也没有，就把这些话脱口而出。 魏禕当然不敢随便解读容盺那句话里的意思，但这不影响他此时的心情高兴地像要飞起来似的。 不过两人还是沉默了一瞬，气氛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这时魏禕忽然停下脚步，让原本要向前走的容盺也跟着停下来。 容盺转头看着他，就见他脸上流露出难得的委屈，垂着双眸不敢正视自己，低声道：「刚刚我是真的以为你不需要我了。」 容盺上次见到魏禕这模样时还是在国小二年级还三年级，因为他和另一群朋友玩游戏玩得开心，没听到魏禕叫他好几次，后来回家的路上魏禕都不说话，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委屈都不回应他，他着急地问对方到底是怎么了？对方才说出了和给自己印象中那成熟稳重完全不搭的话来。 当时魏禕是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然后他看到魏禕那么难过就赶快道歉，拚命保证不管和别人玩得再高兴都一定会注意对方，这才让对方释怀，给了他一个微笑。 他回家后还跟大姊他们提到这事，大姊他们只是笑着说：「没想到魏老三是个小醋桶。」 过了那么多年，或许是魏禕对他的容忍度变高，也可能是他和魏禕变得比较亲密让对方有了安全感，如果不是这次对方又说这句相似的话来，其实他早忘了对方是个“小醋桶”。 他张开双臂抱住对方像是在哄小孩一样轻拍对方的背，语气略带夸张道：「哎唷！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是我最重要的魏老三，我除了家人以外就是你，我还怕你不要我咧！」 魏禕轻轻回抱着容盺，用脸颊蹭蹭对方的头发，心满意足地说：「我不会不要你。」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容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