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8章 方向盘

    阳光逐渐消失的星夜时分，被段青等人称为东方快车号的这辆简陋的铁皮列车在愈发强烈的呼啸声中再度开始了缓慢的移动，只不过这份带着魔法嗡鸣与激荡震动的出发，此时却是充满了不确定与不稳定的感觉——先是车厢的后侧出现了摇摆，然后是竖在上方的桅杆有了翻倒的迹象，来自车厢内部的一众玩家们的声音也随着这趟旅程即将启行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艰难，不断地发出各自的惊呼声：“往左，再往左一点——哎哎哎不对不对，左得有些太过了！”

    “别吵，这东西不好控制，你们不用管我，尽管控制好你们头顶上的那个东西就行了！”

    “你以为头顶上的这个东西就好控制了？那玩意儿靠的可不是你那些花哨无比的魔法，而是我们的蛮力！”

    “我何尝靠的不是蛮力？传动装置应该都有好好运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会这么难转向啊！”

    一声巨吼随着段青最后发出的这声大喊而回荡在海面的前后，最终伴着那辆艰难前行的车厢陡然出现的一个趔趄而消失在了无数星星的眨动当中，被突然出现的惯性闪飞到车厢四处的其余玩家们随后也在这场最为强烈的震动之下摔倒在地，各自发出的惊叫声下一刻却是被来自段青的得意大笑所覆盖：“哈哈哈哈！成了成了！老子果然是改装的天才！”

    “这已经是你今天以来第三次的相同宣言，老子再信你一次，老子就是蠢货。”率先爬起来的朝日东升随后捏着拳头吼道：“先前耍我们推了半天的车，后来又差点把我们从桥上推回去，你——咦？”

    “这，这是？”

    四周的景象开始随着夜色下桥面的移动而开始缓慢有序地后退，走上前来的这位巨斧战士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惊奇了起来：“这是……方向盘？”

    “没错！我把安放在前面的那两个风魔法阵连接在了这条连杆上！”双眼一直盯着前方，段青大笑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一直没有停止：“没有轨道给我们确定方向，那就靠我们自己来确定方向！那两个金属圆盘可是我用尽最后的心血凝聚而成的炼金作品！再多挤出一滴都没有了！”

    “所以说在转了一大圈之后，我们最后还是变回到了车手。”

    没有随着其他人一样爬起身来，靠坐在车厢角落里的雪灵幻冰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白色的头发：“幸亏还没有设计出油门，不然这一次恐怕就真的没救了。”

    “因为目前的设计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缘故。”站在一旁的凝兰笑着回答道：“魔法动力炉目前只能保持极低的状态运行，以防止在可能出现问题的时候能够及时关闭——这可是先生在不久之前亲口说的呢。”

    “幸亏那个家伙没有把前面的东西与那座熔炉连起来。”雪灵幻冰的目光依旧没有从无奈的状态中恢复：“不然恐怕就要成为那群男人们争相抢夺的对象了。”

    “试运行什么时候都可以试，但是命只有一条啊。”不断摇晃碰撞的回响声接连响起的磕碰景象中，属于段青的声音随后也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虽然我喜欢改装和实验，但是能保证安全还是尽量先保证安全为妙，就算失败，最差的结果也只是停滞不前而已……喂！东西都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真是的。”

    “为了防止装置出现问题，我可是故意将传动连接设计成了纯物理版本。”他又与前方的朝日东升撕扯理论了一阵，最后才将还待追问上来的那些家伙们打发到了一边：“那几根金属杆之间的连接没有使用任何魔法技术，这样也就不会受到海风的影响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才能。”望着铁皮车厢正在缓慢的动力推动中一点点摇晃前进的模样，雪灵幻冰不由自主地再度发出了一声感叹：“就算是适应了魔法与炼金学的高手，想要完成这样的创造也不是很简单的吧。”

    “这只是使用最简易的方式做出来的方向控制器，比起真正的车辆还差得远呢。”一脸自豪地竖起了自己的拇指，段青脸上的得意笑容此时也变得越来越灿烂了：“咱们毕竟不是机械学的高手，想要重现真正的老式机械汽车根本就不够现实……”

    “咦，凝兰还以为先生是在模仿‘机械世界’里面的那些战车的设计呢。”站在一旁的暗语凝兰却是歪着脑袋望着段青的脸：“凝兰还记得先生曾经在那片废墟的战场里用随手找到的零件和废铁组装出了一辆战车，后来还用它打败了好多敌人……啊。”

    尴尬的气氛在几个人之间持续了一瞬间，然后又被来自段青的几声干笑所打破，挥舞着双手作否认状的他半晌之后才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自己的头，仿佛是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眼前这两名女子各自露出的会心笑容：“好吧，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沉迷于魔法了，导致我现在总是想用这个世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反正这不是你第一次消极怠工了。”收起了自己脸上的微笑，感受着车厢摇晃的雪灵幻冰脸色随后也变得严肃了许多：“不过按照眼前的这个样子，我们的进展还是会变得非常缓慢，是吧？”

    “毕竟靠的是纯机械，没有任何魔法作为保底和保护。”单手捂脸的段青一脸沉静地点了点自己的头：“就像罗娜先前所担忧的那样，一旦出现了任何意外，这东西也是没有任何防御制动措施的，能开得慢一点就慢一点吧。”

    “夜已深，你们最好都去‘休息’一下。”视线转移到了正在窗外不停摇晃倒退的夜景，这位灰袍的魔法师随后眨着眼睛拍了拍雪灵幻冰的肩膀：“等前面那几个人都玩够了之后——”

    “我会再做一次实验，把感应制导装置优先弄好的。”

    **************************

    段青口中所谓的感应制导装置，实际上也是他在这段时间里临时产生的一种设想，因为芙拉的那句话而有所计较的他脑海中也早已打好了自己的腹案，只不过一直被周围的环境闹得无法付诸行动罢了——导致这辆列车失去前进稳定性的真正原因，是产自奇迹之桥的桥面下、曾经一直存在最后却完全断绝的那些魔法回路，只要能够恢复这些回路，或者找到回路替代品的话，列车无法导向的问题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在段青的眼中，想要临时制作出这些可以被当做“魔法铁轨”一样的东西也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海风的侵蚀，铺设任何形式的魔法铁轨看上去成为了一项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重新构建出来的魔法回路倒也不是会完全消失，毕竟海风的侵蚀和元素的破坏也是需要时间的。”

    属于青灵冒险团相互下线休息的景象中，名为临渊断水的灰袍身影此时也钻到了已经停在桥边的这辆车厢下方：“但毕竟是连这座千年大桥都无法抵挡的元素侵蚀，想要在短时间内制作出质量上乘的轨道更是连想都不要想。”

    “反正你们也不可能真正去铺设什么铁路。”端坐在车厢顶端的姿势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俯视着下方的芙拉回答的声音依旧如同以往一样平静而又淡然：“在这些元素风暴之下，你们这些凡人的身躯恐怕根本就坚持不了十分钟吧。”

    “你放心，我们是不会说出拜托你前去铺设铁路这种毫无道义的话来的。”视线依旧被车厢的底盘阻隔在两边，藏在车下的段青此时发出的声音也显得沉闷了许多：“我们也明白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让你休息还是让你休息为好。”

    “……”

    “或者现在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继续治疗你的伤势？”

    似乎感受到了上面的沉默中夹杂着的诡异气氛，段青正在修理着什么的动作也随之停顿了一瞬间：“或者你也可以想办法先回去，以龙族的身体素质，想要平安返回自由之城应该也不算是什么难——”

    “你想让我徒步走回那座城市？”还未等段青说完这句话，来自上方的清冷声音就带上了几分冷笑：“已经走出了这么远……你这是故意难为我不成？”

    “我绝无此意。”段青的声音连同他再次开始动手的动作而继续响起：“但是我们这里的条件，你这段时间也应该有充分的了解了，如果因为我们的坚持而影响到了你的身体健康和治疗进度，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啊。”

    “破龙的伤势如果可以轻易得到治愈，它就不会成为缠绕在龙族命运数千年之久的永恒诅咒。”否认的声音由段青的上方传来，芙拉回答的声音里随后带上了几分厌恶与憎恨的味道：“这并非使用某种简单的方法或者简单的药物可以解决，你们无需再为此费心。”

    “我对你们之中的一些举动感到好奇。”

    深沉的夜晚为这座安宁的大桥表面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寂静，一时间只有微鸣的海风与泛着波涛的海浪所带来的哗哗声依然不停地响起在一上一下两道人影的周围，端坐在车厢上的那抹纤细的金色身影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股气氛中所蕴含着的情绪，拂开了金色长发的手臂随后也将她的视线让开到了被金色的黄金法袍包裹而成的双膝之下：“或者说……我对你们此时依旧抱有的目的非常好奇。”

    “说起来，这一次你的同行原本也是巧合之下的结果。”明白对方想要问的是什么，段青的声音随后也再度响起在车下：“有一些事情还没有向你交代明白，实属于我们的失误……唔，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有关这座桥的秘密，以及它所连接的另一头——你们所追求的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恢复了平静的芙拉打断了段青的话：“我也应该告诉了你们我所知道的一切。”

    “好吧，那我就从第二个目的开始说起。”似乎刚刚完成了一项修理任务，语气陡然变得轻松的段青低声回答道：“我们是找人来的。”

    “找人？”

    “你应该也认识。”

    敲打的声音随后由车下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稍微掩盖了几分段青的回答声：“叫做薇尔莉特的魔法师，也是我们冒险团里的重要成员之一。”

    “……似乎没有什么印象呢。”摇了摇自己的头，芙拉的视线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缓缓抬起到了空中：“是一名很强大的魔法师吗？”

    “无关于强大或者弱小，既然是同伴，我们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将她找回来。”敲打金属的声音也停顿了片刻：“根据沙奈朵之前提供的线索，我们得知了她目前也位于这座大桥空间中的消息，所以我们便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那个人类女性的言行并不可信。”莫名说出了这样的话，芙拉的声音也再度如同海风一样归于清冷：“现在想来，她将我指引到这座桥上，一定也有着某种只有那些耍弄命运的人才会相信的理由。”

    “从结果上来看，我倒是非常感谢她将你送到了我们的身边。”爬动的声音随后脚下响起，属于段青的身影随后出现在了芙拉摆动的双脚隐约指向的地面处：“至于线索嘛……反正我们也不是因为这一个理由而找到这里来的，在进入这座大桥之前，我也曾经感受到过薇尔莉特的气息。”

    “她应该就在这座大桥上。”

    他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同时一脸疲累而又轻松地站了起来：“我对虚空的规则了解非常不足，目前也无法确定她的确切位置，或许等我们找到你所描述的那座终点的灯塔，我们就能得到所有的答案了……谢谢。”

    他挥了挥手，示意上方的那抹金发的身影将维持在四周的空间结界撤掉，然后赶在四周的海风即将涌来之前，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到了车厢的范围内：“能量连接充足，喷枪也已经准备就绪。”

    “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实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