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 复盘5.0
“中州人士?”沈茶听了金菁的话,微微一皱眉,“小菁哥,你能确定他是中州人士吗?”阑 “当然,履历里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呢,户籍也是中州人士,这怎么可能作假?”金菁看着沈茶的表情,“你这是怀疑什么?” “不好说。”沈茶想了想,说出来的话有些谨慎,“我跟这个老匹夫没见过几次,只是在小珏哥哥登基那会儿,在西京城的几次宫宴上碰到过,本来勋贵和他们这些文臣就没什么话可说,碰到过几次,也就是场面上寒暄几句,但我当时就觉得,这个老头儿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是指……” “虽然同为读书人,但他们读书人内部也是有分别、有派系的。”沈茶看向金菁,“小菁哥算是半个读书人,自然比我们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是不是?” “你要是问这个,我倒是有很多的心得可以说的。”金菁点点头,“怎么说呢,读书人内部也是掐得很厉害的,俗话说文人相轻,他们虽然都看不上武人、勋贵,但同样对彼此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像我们这些人,还有可能惺惺相惜,讲个什么兄弟义气,他们是完全没有的。” “能看得出来。”红叶冷笑了一声,“他们对勋贵、宗室下手不轻,但对自己人更狠,朝堂上的那些内斗,每次斗得最狠的就是那些文臣了,都恨不得把对方撕碎了,把对方家族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确实是这么回事。”金菁点点头,“读书人内部,基本上是分为两大派,一派就是以江南名门望族为首的,另外一派就是寒门出身的学子,寒门出身的学子又会分为几派,比如有一心一意想要凭自己本事出头的,也比如有那种很会钻营,想要依附大氏族的,这都彼此看不起,哪一方如果发达了,就狠狠的踩对方,就好像人家把他们家孩子丢井里似的。”阑 “这么狠?”金苗苗一脸的嫌弃,“文人的笔,杀人的刀,果然名不虚传。” “寒门学子之间的争斗,也不算很的,毕竟自古以来寒门出身的读书人,没有几个能做到太高的位置,在宁老匹夫出现之前,内阁都是由勋贵、氏族把持着的。后来,是先帝想要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才破例提拔了一些寒门出身的学子,这里面就有宁老匹夫。” 说到这里,金菁停顿了一下,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端起自己的碗,一口一口开始喝汤。 “你这是说了一半,还剩了一半?” “也不是。”金菁摇摇头,“我对他也不是特别的了解,想要问问昊林和小天,你们在京里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宁老匹夫都和什么样的人来往比较密切,是跟他一样出身的寒门子弟,还是一些氏族子弟?” 沈昊林和薛瑞天被金菁问住了,两个人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薛瑞天想起来了。 “是氏族子弟,他们交往比较多的,确实是氏族子弟。”阑 “等一下,我想到了一个事儿,当年抄家的时候,是不是有核对过花名册?”沈昊林看看薛瑞天,又看看沈茶,“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他的原配夫人,还有继室、三个侧夫人,还有他的四个儿媳,以及他的两个女婿,以及正在议亲的大孙子,全部都是出身名门。” “不只是这样。”薛瑞天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匹夫出任了十次科举的主考,可以说他的门生遍布整个大夏,真正的桃李满天下。但是……” “他的弟子却没有一个寒门出身的,由他亲手取录的,全部都是大家出身,能得到他亲传的,除了勋贵、宗室之外,也都是大家子弟。”沈昊林往沈茶的碗里放了几块热乎乎的鱼肉,示意她赶紧吃,“这是他一个中州出身的寒门学子可以做得到的?还有,他打压寒门出身的学子,为什么还能受到寒门学子的追捧?这不是很奇怪吗?” “确实非常奇怪,所以,我对他的出身表示怀疑。”沈茶点点头,吃了一块鱼肉,“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佐证我这个怀疑的吗?” “想想啊,我在研究这个老匹夫履历的时候,曾经听到一个传闻,当时听到的时候,确实是觉得有点扯,听完了就丢在一边,根本就没有在意。现在咱们这么一分析,我就把那个传言给想起来了,说不准这个传言说的,真的有可能是真的。” “什么传闻?” “说宁老匹夫之所有能青云直上,是跟晁州宁氏连了宗,由晁州宁氏牵线、铺路,所以,宁老匹夫才能官运亨通。我当时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晁州宁氏是什么根基,是什么来头,哪怕宁老匹夫确实是姓宁的,但人家未必能看得上他。名门望族和寒门学子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哪怕你多有才,那些名门望族也未必会把你放在眼里。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征服了晁州宁氏,又或者中州宁氏本身就是晁州宁氏的一个分支,只是迁出的时间比较久,没有人把这两家放在一起,毕竟无论从声望,还是从实力上来看,都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对吧?”阑 “连宗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从你们刚才说的来看,不太像连宗。如果只是连宗,晁州宁氏是不会在宁昌国身上下这么大血本的,他的姻亲,他的关系网都不可能建立的这么迅速。江南那些文人大家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矩和准则,是不会允许自己家跟一个出身卑微的分支搭上关系的,对吧?”她看向沈昊林,“他几位夫人的来历,都清楚吗?” “江南大家的嫡女,就连那几位侧夫人,在嫁人之前都是有些名望的才女。”沈昊林想了想,看着沈茶,“你是怀疑,宁老匹夫的身份是假的?” “嗯!”沈茶点点头,“大夏建朝之后,因为要遏制氏族的发展,不想再被氏族的条条框框掣肘,就真对氏族子弟科举发布了一系列的限制措施。如果宁老匹夫是大家族出来的,正好要参加科考的时候,他属于被限制的那一批人,那么,就有可能为了可以科考,可以走仕途,由家族出面做点什么手脚。” “你确定回事这样?”金菁一愣,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薛瑞天,再看看叼着一个丸子,一脸惊讶的金苗苗,“小茶,这话可不是乱说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做手脚,是要变更户籍的,里面要打点的可是很多的,牵扯的人也是很多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喝了一口汤,又继续说道,“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他不是中州人士,而是江南某个宁氏大族的子弟,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做了一些不该做的,那他的这一生就是完完全全虚假的一生,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一件事吗?” “我明白,但我确实是怀疑,他不是农家子,不是寒门出身。”沈茶看看望着自己的几个人,说话的语气稍微软了下来,“我也不是胡乱猜忌的,因为我不了解他,所以引起我怀疑的,除了我刚才说的,跟他有关的那些人际交往的问题,还有一点就是他的口音。” “口音?”金菁摇摇头,“这个应该不能算问题吧?口音都是会变的,你在某个地方生活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就会变得像那个地方的人说话了,这不能当成证据来算的。” “可以佐证我的猜疑的。”沈茶把碗里的鱼肉都吃了个干干净净,放下手里的碗,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中州地处中原,气候相对来说干燥,民风彪悍一些,那里的人说话做事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就直接说,从性格上来说,就跟宁昌国完全不同。再加上中州人说官话,跟我们说官话,区别还是有的,且咬字方式跟我们也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中州当地的方言,我们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对吧?”阑 “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咱们边关也有中州那边的客商,确实是说话的语调什么的,都跟我们有所不同,跟江南、京城也是相去甚远。”红叶摸摸下巴,放下手里的碗,拿了一个卤蛋,小小的啃了一口,“就像小茶说的,如果中州人不会官话,说他们那儿的方言,我们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只能靠比划,连蒙带猜。而且,有一点,我同意小茶说的,中州会官话的人,说出来的官话味道都跟我们不同。” “对!”金苗苗终于回过神来,叼着一颗丸子呜呜咽咽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在京里闲逛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些中州客商,还有一些来等待明年大考的学子,他们的官话听着确实是有点干哽倔的意思,如果不是了解的人,都会怀疑他们成心要跟人吵架似的。反倒是江南那边,无论是方言,还是官话,都带着柔柔软软、温和解意的味道,听着就那么的舒服、顺耳。但如果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就跟国公爷、侯爷一样了,比较中规中矩,颇有大家风度。” “那么宁昌国老匹夫说话,是个什么味道?江南小家碧玉型?”金菁没有见过宁昌国,完全不了解他,看向沈昊林、薛瑞天,“你们两个从小在京城长大,应该跟他打过一些交道,是不是?” “宁昌国作为帝师,曾经任教于东宫,为陛下和宗室子弟讲学,我们在东宫读书的时候,确实是见过他,听过他几堂课,他的口音……”薛瑞天想了好半天,看向沈昊林,“确实是带着江南人独有的温柔小意,是不是?当时我们年纪小,并没有特别的在意,因为老匹夫年轻的时候,曾在江南任过十年的学政,语气语调偏向江南风格,也没觉得有多大的问题。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一个事儿来。” “什么事儿?” “我小时候很皮,跟小珏一样,喜欢在城里到处溜达,每个府邸跟前都要看一看,听他们说话。有一次,我在宁府门口看到一件事儿,那会儿正好是宁老匹夫第二次出任主考官,府门前来送礼、来攀关系的士子还是挺多的,老匹夫不可能全部都见,每天都是随机的,就看谁运气好了。” “我也碰到过,有些士子兴高采烈的,有些没进去府门的,垂头丧气的。”阑 “对!”薛瑞天点点头,“但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我是亲眼见到一队中州的士子跑到宁府后门,说有给宁大人的家书,是宁大人在中州的父母带给他的。宁府的下人把人迎进去了,但态度不怎么好,我隐隐约约的听着,那下人说,那对夫妻太不要脸了,不就是帮了个忙,怎么就敢自称是老爷夫人了之类的。” “你听准了?” “没有,隔着太远了,听得不太真切,但意思应该是差不多吧?”薛瑞天看看大家,“涉及到宁老匹夫的父母,我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时就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很大的问题。” “这老家伙,不简单!”沈昊林冷笑了一声,“他之所以可以称名鹊起,成为读书人的楷模,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极高,就是因为大家认定了他寒门的身份,认为他就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和后来的努力,位居一品,成为三朝元老,这是很多寒门学子心中最希望达到的高度,所以,几乎寒门学子都希望效仿他,成为第二个他。虽然后来身败名裂,但支持他的人还是不少的,若是被这些人知道,他的身份有可能是伪造的,他们会怎么想呢?” 听了大家的谈论,金菁一瞬间就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碗筷,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薛瑞天看向金菁,“是又想到了什么?” “我是觉得,既然都怀疑他有问题,那么我们光坐在这里瞎猜,其实也没什么用,是不是?”金菁眨眨眼睛,看向帐外,坏笑了一声,说道,“咱们这里面跟他打交道最多的,不就是蒋二爷?当年也是他陷害二爷,害得二爷不得不更名换姓跑到这苦寒的边关来。你们说,我们要去跟二爷打听打听,二爷会知道吗?如果二爷知道,他会跟我们说吗?”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