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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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刘益半夜被叫醒,他刚睡了两个晚上的好觉,但随即到来的消息让他俨如五雷轰顶。 “卑职很不幸告诉王爷,郑县过来的军队在临潼被陈庆军全歼,韦琨刚刚逃回京兆城。” 刘益像傻子一样坐在那里,片刻,刘益忽然爆发了,他跳起来指着唐少清大骂,“该死的混蛋,你告诉我陈庆军队从泾源道撤走了,你....你竟敢谎报军情!” 唐少清内心十分苦涩,他也没有想到陈庆居然是佯退,很显然,陈庆非常清楚刘益要从郑县调兵充实京兆,刘益这种胆怯、软弱的性格,已经被对方看透了。 “王爷,现在不是追究责任之时,卑职半夜通知王爷,是担心冯翊县过来的三千弟兄,他们同样毫不知情,也以为陈庆军队走了,我们必须立刻通知到他们,否则一样会被陈庆骑兵全歼!” “那你还不派人去通知他们?” “启禀殿下,卑职派人骑双马赶去同州,但陈庆也是骑兵,卑职担心来不及了。” 刘益呆住了,嘴唇哆嗦道:“那.....那可怎么办?” “王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王爷用鸽信发秦王令给华州和同州,命令这两州官员通知军队,让军队就近进入县城。” 刘益回头问旁边侍卫,“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禀王爷,刚到两更时分!” 刘益呆了一下,才两更时分,要等天亮才能发鸽信,还来得及吗? 唐少请也知道形势对他们相当不利,就算明天发了鸽信,各地方官也未必能及时找到这支军队。 但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去做,抱着一线希望也要抢救从同州过来的三千军队。 刘益的眼转滴溜溜转动,如果同州军再被全歼,他们阵亡军队就累计到一万三千人了,而对方只是一支两千余人的骑兵,无论如何他没法向皇兄交代,他得把全部责任都推到这个唐少清头上。 .......... 尽管唐少清极力挽救同州军,但还是晚了,第三天傍晚,他们接到了华州通判苗况的鸽信,三千同州军在郑县东南四十里的董家桥被陈庆军队全歼,三千士兵无一生还。 这个消息给了唐少清沉重打击,他病倒了,病榻上,唐少清向秦王刘益请负疚辞职,刘益却假惺惺不肯接受他的辞职,只是暂时将他停职。 一个月后,伪齐皇帝刘豫下诏罢免唐少清的都统之职,改任知枢密院事郭振出任陕西路招讨使,向陕西路增兵五万,同时刘豫把军权交给了郭振,改任其兄弟刘益为监军,刘豫也知道他兄弟能力不行,担不起经略陕西的重任。 郑县南部的少华乡下郭村,这里是华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村民约四五十户人家,世世代代都以打猎为生,下郭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金兵的入侵也没有惊扰这里,使这里依旧保持着安静,俨如一座世外桃源。 但这只是表象,宋军大战依旧从另一面巨大影响着下郭村,全村有二十多名后生先后加入了宋军,参加了宋金争夺陕西路的大战。 这天上午,一个骑骡子的年轻男子来到下郭村村口,男子正是陈庆派来寻找陈上元家人的心腹,叫做颜骏,是一名都头,算是陈庆亲兵首领。 陈庆知道的线索也不多,就是他内衣缝制的一块布,上写‘郑县少华乡陈上元’,少华乡有几十座山村,凭这块布很难找到确切地址。 颜骏打听了两天没有消息,他又回到郑县,花钱买通县吏,从郑县士卒校正清册上才查到了陈上元的名字,二十岁,建炎元年从军,家住少华乡下郭村,父亲陈同根。 陈庆当然不会告诉颜骏真相,他只是告诉颜骏,陈上元是他的结拜兄弟,对他有多次救命之恩,已经不幸在富平之战中阵亡,他必须报答陈上元的救命大恩。 颜骏牵着骡子,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走进村子,两边都是用石板搭成的院墙和房子,呈现一片灰白色,他看见左首院子里一个老人正在烧火,便上前笑问道:“请问老人家,陈同根大爷住在哪里?” 老人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回答道:“同根啊!已经去世了。” 颜骏一惊,连忙问道:“什么时候去世的?” “前年吧!建炎三年,他听到次子阵亡的消息,受不了打击,不久就病逝了。” 颜骏愣住了,半晌问道:“他次子叫什么名字?” “他有两个儿子,长子重阳,次子叫上元,次子就是指上元。” 颜骏挠挠头,他有点糊涂了,陈上元不是去年富平之战阵亡的吗?怎么变成了前年。 “老人家,我是陈上元的好友,专门来探望他的亲人,他家住在哪里?” “从这边数过去第四家,大门上贴着钟馗画像的就是他家,不幸啊!丢下一对儿女。” 老人叹了口气,进屋去了。 颜骏继续向村里走去,这里家家户户的房屋结构都差不多,他数到第四家,大门上果然贴着一幅已经掉色的钟馗像,就是这里了。 他用力敲了敲门,一阵飞快的脚步声奔来,一个童声喊道:“大伯,我来开门!” 门开了,门内是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梳着总角,长得很清秀乖巧,眉眼间倒有几分像统领。 “大叔,你找谁?” “我是从南方过来的,我姓颜,你有长辈在家吗?” 男童转身跑回去了,“大伯,是个姓盐的大叔,说是从南方来。” 房间里走出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长得浓眉重眼,身材高大,一双胳膊强劲有力,这个男子也是眉眼很像统领,只是身材不像,统领身材高大挺拔,可外表没有这么魁梧强壮,皮肤没有这么黑,脸上也没有这么沧桑。 “你有什么事?”男子警惕地望着颜骏问道。 颜骏连忙拱手道:“在下颜骏,和令弟陈上元曾一起从军,令弟有些身后之事,我要替他交代了。” “啊!你请进。” 男子便是陈上元的兄长陈重阳,他连忙请颜骏进院子,颜骏打量一下,和其他人家一样,屋檐下挂满了腊制的猎物,还有一些皮毛,这个男子应该也是猎人。 虽然是猎人,但家境并不好,他和几个孩子的衣服就很破旧了。 他们进屋里走下,只见门口站着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小娘子,小娘子约七八岁,梳着双螺髻,穿一件灰布裙,比开门的男童大一点,长得也很清秀,而另一个少年约有十二三岁了。 “他们是......” “大的是我的儿子,两个小的是我侄儿侄女,侄女叫做陈英,侄儿叫陈雄,他们爹爹就是上元。” “他们母亲呢?” 陈重阳叹了口气,“去年就改嫁了,在商州上洛县,她就是那边人,听说又生了一个儿子,兄弟的两个孩子就由我来抚养。” 颜骏沉吟一下道:“有件事我得说清楚,可能是军报有误,陈上元是去年富平之战阵亡的,不是前年。” 陈重阳一怔,随即目光黯然,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重阳大哥有妻子吗?” “有!我娘子去魏家帮忙了,挣点小钱补贴家用,对了,我兄弟有什么交代?” 颜骏取下身后的沉重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有两个布囊和一个木盒子。 他把小布囊推给陈重阳,“这是三十两银子,是陈上元的阵亡抚恤。” 陈重阳一惊,“这么多?” “他是都头,又有战功,所以会多一点。” 然后颜骏又把大包和盒子推给陈重阳,“这是陈上元的军功赏赐,黄金三百两,盒子里是一套黄金首饰,他留给女儿的嫁妆。” 陈重阳完全惊呆住了,三百两黄金,价值五六千贯钱,这不是他一个猎人能想象的。 “我爹爹立了什么战功?”旁边陈雄忽然走上前问道。 颜骏笑道:“他杀死了很多很多金兵,还杀死了一名金兵万夫长。” 陈雄捏紧小拳头,眼中激动道:“我长大也要像爹爹一样,上阵去杀金兵。” 颜骏摸摸他的小脑袋,“你爹爹希望你和姐姐都读书,只有文武双全,才能率领大军杀金兵,驱逐鞑子。” “大伯,我要读书!”陈雄望着大伯,眼中充满了期望。 “大伯,我也要读书!”小娘子陈英也跑了上来。 陈重阳点了点头,如果兄弟有这个遗愿,自己一定替他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