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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40节

    珍卿没有读过宫以麟先生的著作,从到明庄后通过宫先生的自我讲述,晓得他的主要教育理念,是从本国历史背景和自然条件出发,发展为劳苦大众服务的教育,这种教育是面向社会的生活化教育。在明庄观摩的过程,珍卿觉得“工读试验教学”很新异,具有非常重要的实际价值,让她想起海宁苏大姐办的扫盲夜校。

    作者有话说:

    请审核人员听我说,圈出来的敏感内容是与配角有关的内容,这个配角算不上正面角色,他的言语行动都是用来烘托背景、提示情节。很多看似敏感的词句,在读者来说都是中性的,一直坚持追到这里的读者,对这个角色基本上是负面印象,不会因此被误导什么,而且敏感词语我都改了,请审核人员仔细看一遍,别再卡了……………………感谢在2022-02-24 20:18:27~2022-02-25 17:0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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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3章 教学教材那些事

    珍卿和三哥去观摩宫以麟先生的“工读试验教学”, 发现他们的教学试验具有很重要的实际价值。

    如他们报童工读课的内容,就与日常的生活情景相通,会把算术和记账结合在一起学习, 图画与地理结合在一起学习,这些对报童都是实用之学……

    再比如他们的国语教学方式, 基本不按某类规定教材教授, 上课也要摆脱时间空间的限制。村童们有时竟在地垄边课, 时常是指着眼前之物教字, 再以眼前之物发散联想教学。当然, 这种教学过程看似是即兴的,其实观摩下来却觉杂而不乱,□□在课下想来也做过准备。

    生活化教学听起来有点儿戏, 真正实施起来却很不容易。它需要把不同学科结合起来教学——有点像是后世的综合课。比如他们正在上国语课,□□却会穿插讲解卫生、历史知识。等文化课上到差不多,□□又开始上起劳作课。

    “天下的劳动分为三种, 一种是身体在劳动, 一种是心在劳动, 一种是心体皆在劳动。而只会用身体劳动的人最可怜!

    “就譬如一个农人种地,今年节气来得晚些, 或者雨下得少些, 一个只会用身体劳动的农人,还照着去年的样子耕种、浇水。好嘛, 粮种撒下去就是不出芽, 好不容易出芽, 芽苗却又黄又瘦……这个只会用身体劳动的人, 就只能昂着脖子咒骂老天爷, 骂它该暖和的时候不暖和, 该落雨的时候不落雨,偏偏要跟他作对坑害他。他只能想着自己这么勤苦,老天爷为甚还要坑害他!他不会用自己的心劳动,想一想顺着老天爷的变化,想方设法让庄稼长得好……

    “再比如说,一块田地肥力不够啦,只会用身体劳动的人,就憨憨地不停开荒。该跟村里的三瓜仔学学嘛。那江平市镇里的人多屎多尿,大街上到处是便溺,把市镇里头熏得臭烘烘,三瓜仔就去市镇收夜香回来,浇在地头不就肥地了嘛……

    “所以先生要告诉你们知晓,真正的有意义的劳动,就是身心合作的劳动嘛,身心结合的劳动才能创造美好的生活……”

    当下中国的底层民众,确实不少麻木不仁的劳动机器,不会进行身心合作的劳动。这也不能完全责怪他们,没机会受教育是一方面;动荡不安的社会局势,水深火热的生存环境,也让普通民众没法理性思考,混一日多一日的寿数罢了。

    劳动课不单是老师一直讲,后面就叫学生讲生活中的难题,由学生们开动脑筋出主意。这种教学表面看是为集思广益,实际是为了让学生动脑筋想问题。

    刚上观摩的还是低年级的劳作课,高年级的劳作课就更加有内容。先生们引导孩子改进工作方法,改进生产工具,甚至还讲授半自动抽水机的制作。珍卿和三哥是叹为观止。

    他们观摩完村童工学团,又到镇上观摩流浪儿工学团,正在镇上的宫以麟先生热情地亲自介绍,说他对这些“工读生”的教育,目的是增加他们的知识技能,最终是用到生活实践中。

    比如他的流浪儿工学团,他按节气风俗,请手艺人教他们小手艺,学会了小手艺平常就能做零工。比如今年的端午节,宫先生见街上卖粽叶编的小玩具,他便将那巧手娘子请来,教孩子们用粽叶编小玩意儿。孩子们在趣味的教学中获得技能。还有的孩子掌握编织原理后,能创造性地发明新式编法。

    珍卿和三哥一路观摩下来,从宫先生各种“工学团”学生身上,感受到一般贫困儿童身上没有的东西。怎么来形容这种感受呢,能够得到救济的灾民和难民,也能时常添饱肚子,但他们的状态就是得过且过,对于生活不觉得有什么希望。而这些工学团的学生们,比那些安于消极满足的人,眼睛里多了一点神采,脸庞上多了一点希望。

    肯对求学无门的贫家子这么用心,这种用心还谈不上有什么经济收益。有些中国人的人性几乎接近于神性,可以产生蓬勃的伟大力量。只要中国还有这样拥有神性的人,这样的国家就不会亡国灭种!

    等珍卿和三哥都观摩完了,他们都对宫先生表示,愿在财力上支持他的教学试验,还可从商事印书馆帮他们进教材。

    当然,这种生活化的教学试验,也许不重视一般的定制教材。但珍卿其实也有不同的想法。生活化教学有明显的优点,但是弊端也非常明显——它教给学生的知识不够系统。有些课程结合实践教学固然很好,但像国学、历史等需要系统记忆的科目,还是依照知识体系来教较好。珍卿在睢县受过的传统教育,虽被一些新式教育家诟病良多,但她自己觉得从中获益良多,她不但获得了丰富的经史子集知识,还锻炼出良好的理解记忆能力,让她在学习上一直事半功倍。

    珍卿跟宫以麟先生表达了这个看法,听宫先生的话意,她不是头一个提出如此质疑的人。宫先生也是胸怀宽广的大家,他诚恳地跟珍卿讨论这问题。说他一开始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想将这种生活化的教学方法,推而广之普及到整个平民阶层。但教育界也有高瞻远瞩的同仁,跟珍卿提出了同样的质疑,宫先生其实一直不服气,想在教学试验中解决问题。但是还没找到理想的解决办法。

    珍卿他们在明庄县待了两天,一回江平珍卿就跟孙离叔叔打电报,请他跟商事印书馆发行所接洽一下,看新版小学教材有没多的,先给她寄来二三十套。

    珍卿也知道,应天政府的教育局委托商事印书馆编印教材,印量多少是有数的,也不允许私下买卖。但应天政府虽大力宣扬发展教育,在教育经费不足的情况下,该建起来的学校未必能建全,预备招的学生未必能招够,新版教材肯定会有多余的。所以珍卿才冒昧跟孙叔叔提请求。

    孙离叔叔很快打电报过来,说他们新版的中小学教材,暑假之前就应教育部的要求,向各地教育局发放下去,但教材印得太多供过于求,商事印书馆的发行所也在费脑筋销售多印的教材。他告诉珍卿没必要从海宁寄教材,叫珍卿直接去江平教育局,拿钱领上三十套就完事。

    果然,阿成拿着钱轻轻松买了三十套教材回来。

    珍卿站在一扎扎新书中间,闻着那特别的书墨香气,好像回到上辈子的开学季,无端地感到很快乐。她把各年级教材都翻开来看,重点看她画过插图的国语教材。她给初中国语教材画的插图,印刷得没有想象中好,不过这是批量印刷的教材,想一想其实也没那么差。

    初中的国语教材珍卿算熟悉,她之前给海德唱片公司灌教学留声片,灌的就是高中和初中的国语。她翻看初一的国语教材,越看越觉得不大得劲,比如有一篇叫《礼义廉耻是国之四维》,这篇摘录文章是这样的:

    “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礼不愈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故不逾节则上位安,不自进则无巧诈,不蔽恶则行自全……“

    不得不说,虽然此时民国已立多年,但政府的教育职能部门在对青年人的思统管制,还是用灌输传统道德的笨办法,政府的这种老套办法,正好体现在应天政府的新颁教材上。在对整个社会的思想统管上,他们总讲要继承先总理遗志,一直把”三民主义“的口号挂嘴上,实际上也就只是喊喊口号而已。

    珍卿看完初中教材又看小学的。她先找到小学三年级国语(常识)教材——这一本是她做过插图的,翻开这本书的第一篇,讲的是仙逝国父的故事,之后数篇是有关政治、国事的——应天政府新订制的教材,自然要体现它教导宣化的功能。

    珍卿翻过前面的严肃内容,看着她画的风景、房屋、人物,不觉露出会心的微笑。这感觉就像怀胎十月,终于看见自己的亲骨肉,教材和连环画的感觉又不同。珍卿翻来覆去地看插图,感觉小学图画印刷得好些,反复看的过程中一并也把简短课文看过。

    小学教材把国语和常识结合在一起学,新教材课文的编选标准,还是脱胎于传统道德标准:仁、义、礼、智、信。

    看到这新印出来的中小学教材,即便也有未尽人意之处,但它们帮助人们学习知识。珍卿也愿意认为,她做的事对于改善局部社会环境,一定也是有意义的。

    三哥看她看到最后笑盈盈的,不由被她的情绪感染。跟她并膝坐在书堆上翻看。胖妈也煞有介事地翻看,问哪些是五小姐画的,珍卿把她画的插图指给她看,胖妈搜肠挖肝地找词夸她。说得珍卿都起鸡皮疙瘩,不过她难得有点高兴,就由着胖妈在那尬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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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4章 拜访故交的路上

    把买来的中小学教材送到明庄, 珍卿和三哥翌日便离开江平,但不是打道回海宁。三哥有个叫孟震远的老朋友,听说最近从外地游历回来, 三哥想见一见经年未见的老友,干脆趁便向古水镇走一趟。

    他们在南下列车的二等车厢坐着, 三哥在那看时事经济类报纸, 珍卿写了一会儿小说, 开始看英语版的《阴谋与爱情》。萧老先生同时教她德语、英语, 暑假前一个月重点学德语, 珍卿把德语版《阴谋与爱情》全背下来。此番出行前萧老先生特意交代,叫珍卿对照德文版看英文版,感受语法用词等的异同之处。珍卿自觉从对照学习中受益匪浅, 学习语言竟能是如此简单的事。

    这《阴谋与爱情》的后面,女主角因爱情不顺露出死志,她父亲用这样的话语警告女主角:

    主啊, 我不再替你照看这个灵魂!去吧, 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去为你那个大个青年作出牺牲, 你的魔鬼会因此欢呼狂叫,你的天使却将退避三舍。——去呀, 背起你的全部罪孽, 并且将你最后的最可怕的罪孽加上(指自杀)……

    珍卿从前看戏剧觉得人物都是话痨,说个话唠唠叨叨不说, 还上天入地不着边际, 一会比喻一会夸张, 一会上帝一会魔鬼, 演员就像个疯汉似的在舞台上乱跳乱叫。可是珍卿现在明白, 夸张的语言和动作都是为了强调冲突、表现人物。她现在看这一类戏剧, 已经能被它夸张的语言带进去,已经能为爱情走向绝境的主角感到悲哀,也能为一个痛苦无奈的老父亲感到凄凉。

    珍卿正琢磨戏剧的写作手法,哪些能用到小说写作中,忽听一个同车厢的客人讲他的一段奇遇:他说他有一回进山收取货银,走到半道上跳出来一只大老虎,好家伙,他当时吓傻了完全不能动,谁晓得那吃人的野兽也怪气,跟他干瞪一会眼,忽然嗷呜一声,自己扭头跑了。这种九死一生的经历太玄妙,他觉得准是哪路神佛保佑了他,他回到家才晓得,他娘子梦见他在外面遇险,三天三夜地烧香祈祷,拜的是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

    那位客商讲了一段玄妙故事,有人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神佛之事不可以随便亵渎。乘客们顺势讨论起各种信仰。先是说着各种民间和宗教信仰,然后就论到不同“主义”的信仰,又说到江州南边三省交界之处,苏维埃的人在那一片闹得真厉害,他们在当地杀了不少人来着,说什么河的水都给染红了。圈地收租的、开当铺的、放高利贷的,这些人都纷纷往他们北边逃难来。

    有个客商颇为惊骇地说,他老家就搭在苏维埃地盘的边上,到处都贴出告示、悬出赏格,说要是谁捉到苏维埃此人,无论死活都赏五万块银洋呢。

    五万块钱的赏格可是真不少,不少人在那唏嘘纳罕,这个叫“苏维埃”的人究竟何方神对,怎么跟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一样,上天入地这么能闹腾呢?

    珍卿越听越哭笑不得,跟三哥握着手摇头暗笑,能坐在二等车厢的乘客,基本上是有一定财力的人,但还有人能够无知到这地步,不得不说公民党愚弄民众愚弄得很成功。

    但车上不尽是愚昧无知的人,当其他人热火朝天地议论“苏维埃”这个“人”,忽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气恼地说:“苏维埃他就不是个人,你们真会乱弹琴!”不过可能碍于人多眼杂,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有不明所以的人还关心他:“怎么,你家也有人叫苏维埃给祸害了?!”那个文质彬彬的人看向问话的,然后“唉声叹气”的扭过头,最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有些乘客就兴致盎然,想打听“苏维埃”怎么祸害他的。有其他人实在看不过去,就解说“苏维埃”是社会党建的政府,是一种代议制的组织形式,据他们说是代表工人农民的利益……

    顺着“苏维埃是怎么回事”的话头,刚才一个没有加入话题、一直轻轻哼唱京剧《垓下歌》的人,这时也闲闲地加入议论:

    “诸位,不管那‘苏维埃’是不是个人,依在下看都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诸位试想一下,从古而今戏文里的主人翁,哪个不是英雄美人、才子佳人,拿着锄头扬钗的土农夫,拿着扳手锤头的做工的,诸位想一想,叫那些脏不拉叽的土孙到戏台上做主角儿,谁愿意瞧他们啦?!戏台子都得塌了……”

    说得一车人哗然大笑,很多人附和着他的意思,说他讲得十分在理。

    珍卿不由微微苦笑,代表无产者利益的一群人,确实不容易被既得利益者认同,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很滑稽的是,一般民众对于革命、主义其实很麻木无知。那些身在局中的艰苦奋斗者,舍生忘死地想实现自己信仰的主义,可别人连他们是人是东西都不晓得,其实也根本不看好、不在乎。三哥拉着她的手,两个人默默无言地相对。

    古水镇比江平城更像是水乡,江平城有些地方已通火车,但坐火车并不能直达古水镇。珍卿他们一行人下了火车,又赶到码头乘船。他们沉浸在橹影浆声之中,欣见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天色向晚时气氛是静谧的,这条水道上虽然还有许多行舟,不过岸边泊着密密麻麻的帆樯,在澹荡的水波中注视着江天,更显出古朴水镇的静谧。

    客船一路向古水镇的方向去,当路过东北边的一方船坞时,船客们隐约听见那里笙箫细歌的动静。珍卿定神细看,那些画舫上的彩绘鲜帷,装潢得仿似皇家游船一般,隐隐猜到大约是什么地方。好奇地一路睇过去,胖妈捂着她眼睛不叫她看。

    船上有小孩天真地问爹娘,那里的船恁么那样好看,能不能上去玩一阵再回家。他的家长就垮下脸吓唬他:“那里有吃人的狮子老虎,你要是上去了,就像黑旋风李逵他娘,叫老虎吃得只剩一条腿。”那孩子听得先是发愣,然后吓得哇哇大哭,就扎到他娘怀里不露头了。

    似花船那样的销金窟,可非等闲人能消耗得起,可珍卿瞧这艘客船上一些男客的馋涎之态,多半还是寤寐思之心向往之的,有女伴的难免跟他们争起闲气。

    船上还有博闻之士谈起此事:

    “自从都城应天开始禁娼,江州军府道是风月影响市容,易使民夫堕落、风气污化,下令江平也要清理娼ji,一月间吊销百家官g执照。好些原来的官g流落四处,适才那船坞里的花船中,不少人就是来自应天与江平的。

    “政府禁娼结果究竟如何?官娼全数变成了私娼,ji女幽潜于大街小巷,民夫继续堕落,风气依然污化。官府自己却税收大减,连军饷也发不下来,只好重新效仿春秋之管子,重新登记官g私g,叫她们依例纳税就是了。”

    有船客缠着这博闻之士问,那船坞画舫里的花娘要价几何,三十个大子能否过一晚?有男客人便在那嗤嗤地笑:“若欲上得那一等花船,需得有两个‘cái’,一个是无‘贝’之才,一个是有‘贝’之财,敢问尊驾是有哪一个‘cái’?若哪一个也没有,只管钻那些小快舟,与那些快船的船娘子快活一宿就是……”

    那问话的人栽了脸面很不下来,便大声地赌咒发誓,将来发达了要把那些花娘、船娘点一个遍。船上一些男人猥琐地笑,胖妈忍不住骂起他们来。

    三哥把珍卿的耳朵捂住,不叫她再听这些污言秽语。

    水路走了约有三四十分钟,他们乘坐的大客船抛锚靠岸,岸边好多脚夫齐齐涌过来,挤着问要不要挑行李背人的。四周还有也刚刚靠岸的货船,不少抱担的役夫围着问船家要不要卸船。看来古水镇也算个重要的货港。

    珍卿他们一行人手足够,也并没有多少行李,只雇了一个脚夫挑着江平买的礼物,顺便还有叫他带路的意思。三哥说了孟震远先生家的地址,那个脚夫稍稍惊讶一下,问要不要给小姐寻个椅轿子,因为要去的地方还在镇尾,大约要走上两袋烟的功夫——大约是半个小时。

    旁边抬椅轿子的脚夫听见话音,连忙踊跃地上来兜揽生意。其实在古水镇里坐船倒是更方便,但划小船的又不给这脚夫分利,他便根本不提这一茬儿。

    三哥瞅瞅珍卿的平底皮鞋,微笑着问她能不能走路。珍卿说一路坐车坐船来,正该多走走路呢。那抬椅轿的虽遗憾但也无二话,脚夫便利落地引着客人往前走。

    一路见那些白墙、黑瓦的老屋,像是山水墨画中的影像,岸上的石板小道也很富意境。不过偶也听见有人咒骂,说某某做甚把便溺倒在河水上头。那些水边的住家在河边捶衣洗菜,他们屋檐下还挂着红红的灯笼。感觉这里的生活比江平还要慢。古水镇没什么大旅馆,三哥说去他的朋友孟先生家住。

    这里的景致气氛都不错,但生活习惯大约还偏原始。珍卿他们从镇头走到镇尾,不少铺户已经开始安装排门,六七点钟就已经不做生意了。

    等终于走到孟震远先生家,胖妈早累得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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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5章 隐逸小镇的大家

    三哥的忘年交孟震远先生, 住在一个宏敞阔大的宅院里,珍卿看孟家门楼也造得精致考究,猜想孟先生从祖上也许就显赫。可很奇怪的是, 阿成拍了许久的门,开门人才姗姗来迟。他们家似乎没有门房。

    三哥明明给孟先生提前拍电报, 没想到他们人都已经到了, 电报局的电报还没有送过来。如此, 珍卿他们一行对孟家人来说, 竟是不期而至的远客。孟家的听差提着走马灯过来, 打开门房把里头电灯摁开。三哥讲清我方的身份来意,那男听差提着灯去通知主家。

    没一会儿,一阵错杂纷乱的脚步声临近, 珍卿还没弄清楚来了几人,来人分别都是什么身份,三哥就与一位中年人拥抱在一起, 相互拍拍打打半天才松开, 虽然门楼里灯火很朦胧, 但珍卿感觉那位疑似孟先生的人眼圈红了。

    这一对忘年交拥抱结束后,才给两下的人互相介绍。原来孟家这么大的宅院里, 通共只住了七口人:孟先生和孟太太, 孟家的三个儿女,一男一女两个佣人。珍卿不由心里咋舌, 这么大的宅院只雇两个佣人, 又侍候人又侍候院子, 能忙得过来吗?

    主人们把客人引进宽敞明亮的客厅, 珍卿才晓得他们家各处通着电, 大约人不多又想节省用电, 才把偌大的宅院弄得黑漆漆。

    孟太太说要给远方贵客准备晚饭,三哥忙叫人把礼物奉上来。礼物除了从海宁带的砚台和仿澄心堂纸,其余主要是从江平采买的,包括丝绸、绣品、茶叶,酒食少量地带了一些。

    那位孟太太看来很喜欢茶叶。孟震远先生笑着告诉客人,她老婆最喜欢锡制的茶壶,里面茶叶喝完了以后,她总会把锡壶留下来装酒,甚至单纯当做艺术品来欣赏,可谓是着迷之极。他老婆被说得不好意思,连忙说她要去准备茶点,还吩咐儿女们帮着整治晚宴。

    珍卿和三哥相视一眼,只能说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主人家应该已经晚饭吃过了。有一点珍卿不大方便说,孟太太虽然穿着中式的旗袍,但感觉上她应该是个东洋人,她有东洋女人的客气热情,还有东洋女人的恭谨谦卑。

    三哥这位忘年交孟震远先生,从他的面庞看,年龄大约在五十出头,但他花白的两鬓让他显得更老一些。他虽然娶了一位东洋老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言谈举动更多像中国人,当然,偶尔也能瞧出东洋人的动静。珍卿在海宁也见过跨国婚姻的家庭,孟家夫妻的相处模式倒没太特别,但珍卿觉得孟家的三个孩子,精神面貌很是与众不同。

    听三哥跟孟先生叙旧,珍卿才晓得,原来江平陆家人想从三哥那抠走的地皮,就是这位孟先生六年前转卖给三哥的。渊源既然如此之深,成为忘却年龄的知交也属正常。

    说起孟震远此人的传奇经历,也着实非常传奇了。

    孟先生少时师从“太古学派”,以“养民教民”为学术大纲,青年学成后游历天下,致力于践行太古学派主张——大力发展经济生产,先富民而后教民。所以,他给前清大官做过幕僚,还办过铁路、开过煤矿,后因在荒年私放粮仓救济灾民,将被清廷治罪流放之时,在朋友的帮助下仓皇逃到东洋。

    孟先生去到东洋以后,发现太古学派的主张与旧派改良主义者类似,他又一度成为一个旧派改良主义者,觉得中国所以为列强欺凌,便是因为缺少先进的科学技术技,因此欲要富民强国,当先使中国有铁路、工厂、电报、电话、邮局等。

    孟先生在东洋华人圈活跃的时节,恰逢三哥跟着母姐到东洋留学。三哥有时候去华人爱国会听演讲,很喜欢孟先生关于救国之道的演讲,孟先生也关注少年人的思想动向,他们就渐渐交往深了。后来,孟先生观国民革命总难卒成,又渐渐回到“养民教民”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