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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

    “阿耶,你还记得朴家有一次办了场夜宴吗?时间应该在你同嬢嬢议亲那会儿,你还有没有印象?”

    “夜宴……?”

    邱乾湛思索了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当年自己这边忙着善春堂的公务,那边又要忙同肖府议亲的事。就算真的有那么场夜宴的邀请,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也会婉拒的。

    看来自己父亲并不知道当时朴府举办了那么一场宴会,可那就奇怪了。如果当年确实有个人代表了邱府出席。按照朴素珍所言,当时朴灿烈对他的态度很尊敬,此人必定不会是冒名顶替之人。

    邱茉闭眼思考了一会,根据朴素珍的描述,此人应该同父亲年纪相仿。排除掉当时的邱家家主邱重剩,有资格代表邱府赴宴的,便只剩下邱家老大邱乾清或邱家老三邱乾深了。

    她其实更偏向于邱家老三:邱乾深。

    邱乾清为人一向光明磊落,而且他长年呆在太医署,连邱府都不怎么回来,如何有机会去朴府赴宴,又怎么可能在酒醉后轻薄了朴素珍。

    可又有谁能证明她的猜测呢?

    正当邱茉烦恼着该如何将这件事告知朴素珍时,又有一个消息,从长安县县衙大牢中传了出来。

    田娘子割腕自尽了。

    邱俪站在县衙的停尸房门口,呆呆傻傻地看着母亲的遗体横躺在房内的一张木板床上。

    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惨白的脸色,也从未见过她这么瘦弱、干瘪、邋遢的模样。

    今日一早,县衙派到家里寻她的武侯通知邱俪去停尸房领尸时,她还在收拾着一些换洗衣服和食物,准备去牢里看望田娘子时偷偷塞给自己母亲。

    只是,还没等她见到母亲,却先得到了她自杀身亡的消息。

    良久,邱俪终于还是走到母亲的身旁。她温柔地帮母亲拭去一根顽固地黏在她面颊上的稻草,万念俱灰。

    “嬢嬢,你怎么连等我一下都不肯……”

    她付出了那么多,最后连自己的贞洁都搭上了,可还是没能救回她,没能救回自己的母亲。

    她看到母亲手腕上皮肉翻飞的割痕,她那支原本纤细娇嫩的手,几乎被割得只剩半截连着皮了。

    邱俪心中痛极。

    她到底是有多绝望,才会用那么钝的一片陶片,反复割开自己的动脉?

    血停了再割,割了再停,反复割反复痛才会到如此地步吧。

    “嬢嬢!……”

    一声嚎啕大哭伴随着重物坠地的声音,从停尸房传出,传进了站在门外的邱茉耳中。

    邱茉没有再进去,她知道现在的邱俪肯定只想自己呆着。她对身边站着的武侯说,

    “里面哭着的是我妹妹,望官爷多些照应。”

    说完后,从袖口掏出一块银块,塞到了那武侯手中。

    “这……夫人,这我不能收……”武侯表情又喜又怕。喜的是那么大一块银子,足足是他两个月的月钱了。而怕的是,眼前这位夫人可是王县尉见了都要客气行礼的人物,她的贿赂,他怎么敢收。

    “拿着吧,她一个女娘子,很多事没人帮忙不方便,这就当是我给你的辛苦费。”

    “那……那就谢过娘子了!”武侯终于笑眯眯地收下了银子。

    邱茉又回身看了一眼跪在田娘子尸身前泣不成声的邱俪,终是叹了口气,转头离开了停尸房。

    *

    多日没回邱家,邱乾深今日终于要回自己的院子一趟。

    他那帮他做了伪证的平康坊名妓青窈,仗着手中拿捏住他的把柄,非要他为她赎身,迎她进门。

    现在她知道自己已经拿着账册去把原来的正头娘子给坑了,更是天天催他逼他,要他给自己一个名分。

    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要钱还不行,还想要他人?要邱家三房正头娘子的名分?

    做梦!

    不过邱乾深暂时还只能稳住她,毕竟这事还没彻底结束,把她放在身边,总比放在外头更容易控制。先暂时用妾的身份应付她一下,等她进了邱府,等事情过去后再要打要卖,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邱乾深打算明日安排一台小轿,将青窈从平康坊抬回邱家。

    邱府的新管家还没选出来,这几天一直是邱茉指挥着家里的仆婢忙前忙后的。邱茉的人邱乾深可不敢用,这时候他不免怀念起田娘子在时的方便。

    思来想去,他唤来了以前田娘子的贴身婢女梅心,要她寻几个信得过的仆婢来,他有事要吩咐。

    主子间发生的事,梅心不了解,她也不想了解。这种大家族里的明争暗斗,知道得越多死得最快。她顺从地应了声是,便按照邱乾深的吩咐,去寻了几个在三房院子里呆得最久的小仆和婢女来书房见他。

    邱乾深从她选的几个人里,挑了两个小仆明日去接青窈,又选了一个婢女负责打扫为青窈准备的厢房。

    吩咐完这些,他就让这些人先下去,独留下梅心一个人说话。

    “梅心,你以后就跟着青姨娘。她有什么需要,如果你做得到,就满足她;做不到的,来跟我说。不过,她每日的言行举止,同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要跟我汇报。”

    “是……”梅心应道。

    “下去吧。”

    终于无人在身侧,邱乾深松了口气,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

    他揉着眉心休息了一会儿,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摸向书桌下的一个凸起的位置。

    邱乾深书房的书桌比寻常桌子要厚实些,桌底并不是悬空的。若是遇上到意外情况,整个人躲在桌底尚能藏一两个时辰不被发现。

    邱乾深手指稍稍用力往上一按,一个匣子从书桌下露了出来。

    他双手探下,将匣子从书桌下面拽了出来。他把那匣子放在桌上也不着急打开,抬头四下张望一番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匣子里装的是一本蓝皮账册以及一个带了血的陶瓷笔筒。

    邱乾深盯着这两样东西良久,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把整个匣子抱了起来。

    这些东西,不能留。

    之前他来不及销毁,只能先藏在这个暗格里。幸好官府的人灯下黑,没找到这些证明他与杀嫂案和袭击邱仕华有关系的证据。

    不过现在嘛,他已经将伪造的账册和替死鬼都推了出去,如果再不找机会处理了它们,万一被别人发现了,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没什么好下场了。

    还是赶紧把它们拿到后院去,该烧的烧,该砸的砸了。

    邱乾深正准备动身,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带着女子哭泣声的嘈杂:“阿耶!阿耶你出来!我知道你回来了!”

    邱乾深猛地顿住了脚步。

    那是他女儿邱俪的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