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烂到根子里

    “怎会这样？不会吧！”吴榕邦脑瓜子嗡嗡响，想到了开局却没料到结尾，这打脸来得实在太快太刺激了。作为原南京政府的高级知识人才，享受过南京政府的高档待遇，吴榕邦虽然对南京政府有很多不满，即便现在已经“另有所属”，但总体上还是比较认可这个“华夏正统”！

    但是现在，突然接触到了这些黑料和内幕，吴榕邦只感觉三观尽毁、人设崩塌，这还是心目中的那个“华夏正统”吗？愣了愣神，吴榕邦死鸭子嘴硬的说道：“即便如此那也是几颗耗子屎，咱们华夏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就算是敌后战场的国军全都烂掉了，南京政府还是有希望的。”

    “说到希望，请恕我直言，南京政府已经烂到根，国军只怕也没有什么希望了。”史迪威继续伤口撒盐，狠狠补刀道：“这次我还去了重庆、贵州甚至云南实地考察了壮丁的募集过程，结果更是触目惊心。”

    江强眉头一挑，配合的问道：“哦，怎么个触目惊心？不妨直言！”“好的！”史迪威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地方兵役办的官员跟恶霸似的，见男人就抓，发现有人逃跑，就不分青红皂白，以逃兵罪名就地枪决！

    既便抓到的壮丁，也是不给饭吃，一路往前走，一路有人饿死，十个壮丁送到前线能够活下来五个就不错了！”史迪威越说越激动，双眼变得通红一片道：

    “你们根本不知道，从贵州、云南、还有四川开往前线的路上，那真是一路饿殍，我真的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也从未见过如此腐败无能的政府。南京政府简直就是全人类的耻辱！”

    抗战期间国军到底征了多少兵？从后来有关征召兵员和民伕的统计数据看，当时几乎所有的壮丁都被征用，来补充兵员和修筑军事工程。官方数据说抗战征兵1400万左右，但实际情况远远不止。

    除了征兵之外，还有更多的壮丁被征召去义务修筑军事工程，这部分至少有一亿人。抗战守土人人有责，不管是抗战征兵还是义务修筑军事工程，倒也没有什么可以说道的。但是，在这个执行过程中特权滋生腐败，国军征兵过程可谓腐败透顶，充满黑暗，甚至是令人发指。

    抗日战起，国府开始实行义务兵役制，即按照保甲制度调查户籍、人口，然后对将年满18岁至45岁的兵役适龄男子登记于册。每年由保长采用抽签的办法，决定谁去当兵。抽签的基本原则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独子免征”。

    但男子是否适龄、健康与否、是否独子、抽签后谁去当兵等等几乎都由乡、保长和军队征兵官员说了算。因此，抽签过程充满了敲诈、勒索和剥削。

    区、乡、保长敲诈勒索老百姓，只要交钱即可免除兵役，比较富裕的人家，勒索5万至50万法币不等，差一些的也要勒收二三万法币。因此，人们对乡、保长恨得咬牙切齿，老百姓都说“过去有灭门县知事，现在有灭门乡保长”，还有人说“生了儿子是老蒋的，有了银子是保长的”。

    另外，不只是基层政权在征兵中腐败不堪，国军征兵官员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变本加厉。军队征兵官员卖、放壮丁，用壮丁谋利，导致壮丁大量逃脱兵役，送兵时让壮丁帮助贩运违禁品致壮丁大量死亡，贪墨新兵的军饷、生活费等中饱私囊，各种罪恶勾当做尽做绝。

    在征兵过程中，壮丁有的被杀掉，有的给打伤；有时他们在到达营地以前就饿死了。进入军队，通常就是一种死刑——死在路上，死在征兵过程中，死在野蛮的新兵训练处及长途行军中的人，要比进入军中后死的人还多。

    据白修德描述说：“靠近武汉的一个壮丁营要接受四万个壮丁来受训入伍，但是在来营途中有许多人就已死了，能够活着拖到训练终了的，结果只有八千人。据说还有一队一千名的壮丁，由于训练官员的失职竟死亡了八百名之多。”正是在这种残酷的虐待中，有很多壮丁还没有等到上战场，就死在了征兵途中，上百万壮丁在征兵途中和新兵营地凄然死去。

    在此状况下，无论如何都无法指责新兵的逃跑行为，诚如白修德所说：“华夏人并不怕为国家出力卖命，人民的爱国心是从来没有低减过的。只是他们个个都深知壮丁营是个什么样子。”

    长期过着好日子的刘承昌听得心惊肉跳，着实想象不到国统区会是这样一个黑暗世界，下意识的皱眉反驳道：“这顶多就是乡长保长和兵役处官员乱来，跟整个国民政府应该没太大的关系吧？”“是啊，现在是国难当头，国民政府应该不会这样腐败无能吧！”

    吴榕邦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但不是说他对委员长忠心耿耿，而是作为一名爱国知识分子，很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团结和奋进，绝不希望看到一个完全烂掉的政府。史迪威丝毫没有给面子，不容置疑的继续反驳道：“那是因为你们没去重庆，如果你去重庆实地考察过，你们肯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庄韬眉头一皱道：“重庆有什么问题？”“重庆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重庆政府和重庆官员。”史迪威很调皮的调侃了一句，随即带着厌恶之色道，“我一直都非常钦佩华夏古人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华夏史册上有很多青史留名的民族英雄、仁人志士。

    每当国难当头之际，但凡心系国家的政府官员，但凡有点责任感以及使命感的高级将领，在这样的时刻，又怎么会贪图个人享受？可是你去重庆看看，有几个政府官员在认真为政府做事？又有几个高级将领以国家为己任？

    我所看到的，只有醉生梦死、百般享乐。”“不会吧？”“真是这样吗？”“那岂不是说国民政府当真没有救了？”

    史迪威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话音落下，但是余音依然在众人耳旁回旋，今天这一番话真的太触动灵魂和神经了。吴榕邦、庄韬等人惊愕无比，一时半会很难接受这个现实，现在国难当头正值艰苦抗战岁月，没曾想国民政府竟然是这样子。

    “唉！”江强轻叹了一声，对此十分清楚，按照历史记载，国民党的确在中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之后开始加速腐化和崩坏。史迪威语气低沉的接着又道：“我在重庆那段时间，每当到了夜深时，重庆那真是灯红酒绿，夜夜处笙歌。

    各处公馆争相举办舞会，无数官员、将军聚一起打麻将赌钱，哪里有人在忧国忧民，努力整军备战，给人感觉就是想着偏安一隅！”听到这里，江强忍不住吟诗一首：“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江将军，果然文武双全，这句古诗来得真是应景精妙！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那些女人的错误！”作为华夏通，史迪威无法引经据典，但对常见的古诗词还是有所耳闻和涉猎，不过只能算是一知半解无法理解精髓。史迪威给出了大大点赞后又道：

    “嗯，根据我个人的观察和推算，自打去年底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以来，重庆舞女数量已经激增了十倍不止！”“啊？吴榕邦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个数据再次刷新了他的三观，呐呐问道：“舞女数量为什么会增加这么多？”

    “按照我们那边的说法，这叫做市场效应，因为市场有需求，因为那些政府高官以及高级将领需要年轻美貌的舞女陪他们寻欢作乐，需要用酒精和美色麻痹神经。”史迪威鼻子一抽，极为气愤的说道：“让人可悲可气的是，那些女学生也乐意成为舞女。

    因为在国统区经济已经呈现崩溃之势，很多人失业很多人沦为乞丐，而当舞女的收入足以养活一大家。这在当下朝不保夕人命如草芥的的乱世，这份收入十分可观，十分不容易。”

    正是因为史迪威看到了太多国民政府的腐败无能和黑暗，所以他对委员长为首的民国政府一向都极为不感冒，甚至到后来还彻底翻脸。“一群乌龟王八蛋！现在泱泱华夏已经是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他们岂能这样寡廉鲜耻？拿着亿万同胞的血汗钱、踩着千千万万将士的尸骨寻欢作乐！”

    吴榕邦彻底出离愤怒了，作为一个高素质的知识分子，从来没有这样当面爆粗口大骂，心里面对国民政府的念想算是彻底断绝。庄韬叹道：“难怪小小的日本鬼子能如此猖狂，能占领咱们半个华夏，看来除了小鬼子强大之外，咱们的内部还是出了大问题。”

    陈正年冷哼道：“这不很正常吗？就连以前韩省长大力度反腐败，咱们山东还不是到处都是贪官。这天底下除了咱们总座外，我看就没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大公无私、铁面执法，真正的爱民如子！”“是啊！多亏咱们有英明神武的总座庇佑，否则的话咱们这里不知道会有多惨！”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赵正璧、王强等人不由得都暗自庆幸起来，原本他们都只是小人物，在这个乱世之中别说达者兼济天下，就连让自己和家人安身立命的本事都没有。

    若不是江强横空出世，在短短两三年时间里就创下了这样的基业，打造了一片可以遮风避雨的世外桃源，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看着一屋子都陷入了沉默，史迪威语出惊人的说道：“大家也不要太灰心，虽然国民政府那边没有什么希望了，但是在华夏国度依然有两个地方充满了希望。

    我认为将来华夏能否重新站立起来，重新成为世界瞩目的泱泱大国，就得看这两个地方了。”吴榕邦扭头看去，急着问道：“还请史迪威先生明言！”“是啊！俗话说得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还请史迪威先生指点迷津。”

    庄韬、陈正年等人也十分配合，露出了好奇和求知的表情。史迪威也不卖关子，当即笑着答道：“第一个地方就是你们这里，虽然目前山东集团军仅仅只有一个省的地盘，但是我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生机和强大生命力，我坚信这里会是奇迹的发动机！”

    “史迪威先生所言极是，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那是必须的！咱们山东集团军在总座的英明领导下，必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有咱们总座在，我浑身充满了力量，眼前充满了光明。”

    史迪威这番话下来，瞬间就让吴榕邦等人喜笑颜开，一个美国军事专家能给出这样的高度评价，作为核心班子成员，他们自然是喜不自禁、与荣有焉。“咳咳咳！大家就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请听史迪威上校继续说吧！”面对一大屋子人的疯狂拍马屁，就算是江某人脸皮比城墙厚，此时也搞得很不好意思。

    “江将军，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可真没有胡乱恭维！”史迪威很认真的强调了一下，接着才继续说道：“另外一个希望我认为在遥远的延安，在华夏红党！”“延安？不会吧？”庄韬有些错愕的问道：“红党八路军不过区区几万人，武器装备还极为简陋，他们能救得了华夏？”

    庄韬点头附议道：“是啊，就凭他们的人员和装备，现在最多能跟小鬼子打打游击战占点小便宜，连正面战场都不敢上，远远不如我们这边呢！”自己防区边上就有个红区，这些年他们的表现和战斗力，缪达东自然是看在了眼里，故此也就有了些偏见。

    但是江强一直都对红色政权很友好很慷慨，所以庄韬平时只能把这些偏见和轻视放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你们说的几万人，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面对众人的质疑，史迪威丝毫不慌，侃侃而谈道，“就在两个月前，我去了山西，曾经到八路军根据地去考察过，结果发现一个极为惊人的事实！”

    吴榕邦瞬间来了兴趣，连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史迪威答道：“相比两年前刚全面抗战时，八路军规模已经扩充了十倍不止，现在整个北方的八路军全部加起来，我估计其统属的武装部队已经超过四十万！”

    史迪威军事眼光方面确实不差，但作为一个外部人士能得出这个结论实在不容易。八路军的兵力增长经过了复杂的过程，1937年红军改编成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时，第115师有15500人，第120师有14000余人，第129师有13000余人，加上总部特务团等直属部队共计45000余人。

    主力东渡黄河时留下了第129师770团，划归陕甘宁留守兵团指挥。

    其实45000人这个数字并不全面，肖劲光率领的留守兵团还辖有六个没有正规番号的团（第1到第6团）和一批保安部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正式编入八路军作战序列，但仍然是八路军领导的队伍，因此八路军的初始兵力应该在50000人左右。到1937年底，基本在山西站稳脚跟的八路军发展到80000余人，等于力量增长了一倍。

    从1938年到1940年，八路军在华北敌后完全展开，进入了第一次大发展时期：截止到1938年底总兵力1567000人、截止到当前1939年底主力部队约270000余人，若是加上其他武装组织绝对突破四十万人。“什么？”庄韬露出极为惊诧的眼神，惊叹道：“这才两年时间，八路军已经扩充到四十万？这将近咱们的两倍了！”

    其实目前山东集团军有10个满编步兵师20万步兵，另外加上特战师、坦克装甲旅，空军部队、海军部队、重炮旅、情报处、宪兵大队等军事单位，总人数也有25万人了！“数据或许会有出入，但是绝对不会差多少！”

    史迪威点了下头，接着强调道：“八路军不仅人数扩充了十倍，最关键的是他们纪律严明，作风廉洁，从上到下都充满团结和凝聚力，而这才是我看重他们的地方！”

    “同样的，我能看出贵军也是如此，纪律严明上下一心，光是从精神面貌便胜过国军数倍！”史迪威不失时机的向杨帆提出“口头表扬”，然后沉声说道：“只不过目前八路军形势不容乐观，因为日军已经将前线的部队大量调回到华北，正对他们创立的各个根据地展开残酷的大扫荡。在我离开山西之前，八路军就已经有好几个根据地遭到了重创。”

    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后，限于财力日军逼迫停止大规模正面战场攻势，而这时八路军游击队已经成为燎原之势，日本政府以战养战的策略彻底化为泡影。恼羞成怒的鬼子，便将战略重点变成了巩固占领区、扫荡敌后抗日武装，对八路军华北抗日根据地实施了重点清剿。

    江强点头道：“关于这点我也十分佩服，能在沦陷区展开敌后斗争，并且不断的发展壮大，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江强说的都是心理话，四面环敌从无到有做起，时时刻刻都要提防鬼子的扫荡围剿，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挺过难关，将来他们还会变得更强大！”史迪威倒是很有信心，接着又道：

    “这次回国述职，我会将考察结果如实上报给白宫及五角大楼。我相信，总统先生还有参谋长联席会议，一定会慎重考虑是否援助红党！”在原历史上，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政府从经济上、政治上、军事上积极支持委员长国民党政府，使其继续抗战和加强对国民党政府的控制。但是，由于华夏人民革命力量在抗战中迅速发展，国民党统治区的军事、政治、经济危机日益严重，使美国政府十分忧虑。

    1942年1月29日，根据委员长的请求，美国派任史迪威中将来华担任了华夏战区统帅部参谋长。在如何看待红党及其军队问题和争夺军事指挥上，委员长和史迪威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和冲突。这种冲突主要表现在政治、军事战略以及与其相关的是否装备红党军队、租界物资控制权的方面，并由此导致蒋、史矛盾不断激化。

    1944年10月，美国总统罗斯福将史迪威调离回国。“这恐怕会很困难！”听到这里，江强不停的摇头。因为他知道红党与美国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这个根本矛盾就是红党不承认自从鸦片战争以来与西方列强所签订的所有不平等条约！甚至于北洋年间，北洋军阀以关税、盐税做抵押的借款，红党也是不予承认的，然而这是美国绝不允许的。接着又闲聊了几句，史迪威突然话锋一转道：“江将军，你们这里虽然说形势一片大好，但是形势再好也终究紧挨着大海。

    而日本恰恰又拥有当今世界第三，亚洲第一的强大海军。虽然目前日本方面没有对你们这里发动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样平稳的局面，我认为是不会持久的。江将军，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谢谢友情提示，我一直都在时刻准备着迎接这一天的到来。”江强淡然一笑，稳如老狗。

    若是一年前日本鬼子不计代价的前来灭自己，那真的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即便拼光了家底最终也会在劫难逃。但是现在嘛，江强是真不怕鬼子集中力量前来搞事，现在光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正规部队就有23万之多。再加上防守战力加成，就算是鬼子来个四十万军队也别想讨到便宜。

    更何况，现在还有大量预备役、警察部队等各级军事力量，防区人口突破倆千万，武器装备和各种物资应有尽有，哪怕高强度持续作战一两年时间都完全消耗得起。反过来，日本鬼子那边却没有办法跟自己这样高强度玩消耗战，他们最大的优势在海军，现如今沿海防线的重型炮台一个接一个，小鬼子的舰队别想用舰炮来轰炸沿海城市，更别想从海岸线强行登陆突破。

    史迪威读懂了江强的自信笑容，瞳孔微微一缩道：“偶买糕，江将军，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可以独挡日本军队的全力攻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