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狐狸的尾巴，

    新的一天开始，江强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诸如梁爷在大烟馆被杀，就被下面分局定性为江湖仇杀，根本连查都不高兴去查。等什么？当然是等顺子那边的消息。“顺子在粮铺隔壁盯了这么久，也应该有音信了吧。”“顺子在粮铺隔壁盯了这么久，也应该有音信了吧。”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报告！”跟着，虽然顶着两个黑眼圈，但神情十分振奋的顺子推门走了进来。“江哥，有消息了！”“哦，来来来，坐下，慢慢说！”江强起身招呼着裴东厂坐下，倒了杯水给对方道。顺子二话不说，端起来咕咚咕咚就一饮而尽，然后随意擦拭掉嘴角的水渍，乐呵呵地说道：“江哥，您说的果然没错，那帮家伙的确有问题！”江强眼底顿时闪过一抹精光，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说？”“队长，那我先出去？”正在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的安然识趣地说道。床边柜子中？

    “没事，安然，坐着一起听听吧。”江强摆摆手道。“队长，情况是这样的，前两天炮局胡同那家伙果然来粮铺买粮，然后我就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落脚地。”“这帮家伙真是鬼呢，您知道炮局胡同是东西向，他们通常在东头拿粮，其实住在西头，那边出了门就是柏林胡同，还和后永康北巷、后永康一巷、后永康二巷相通，一旦发现什么异常，他们想要逃窜十分容易。顺子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江强则若有所思，并没有打断的意思。在涉及案情汇报时，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倾听者，只有等到对方全都说完后才会问问题。因为这样既可以保证对方叙述时的完整性，又可以给自己留下思考提问的时间。“根据我的观察，那个房子里面应该住着六个人，而且行踪是怪异。他们并没有什么固定工作，每天早上会陆陆续续出门，还有一个负责留守。”“留守的人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来过，那些出来的，我和几个兄弟分别盯着，发现他们只要出来，就会走街串巷的打探各种消息。”“打探消息！”江强念叨了一句。

    “对，比如说他们会打探警察的巡逻时间，会打探城里各个区的物价水平，会打探老百姓吃穿住行的各种琐碎事情。”“甚至就连咱们这里的每条胡同叫什么名字，胡同里面有着多少饮水井，住着多少户人家都会去了解询问记录。”话说到这里，顺子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队长，他们要是说搜集一些大人物或者军事方面的情报倒也像那么一回事，偏偏打探的都是这些琐碎小事，您说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是间谍探子干的活吗？”“怎么着，顺子，听你的口气，是觉得他们做的事儿并没什么了不起，那你为什么还说他们有问题呢？”江强扬起眉头瞥视过来。“直觉！”顺子摸摸脑袋，憨厚一笑说道：“队长，我是觉得他们干得不算什么事儿，可要是调个个儿去想想，他们连这种琐碎消息都要搜集，肯定不正常？您说对吧？”“对，你判断的很对！一个连吃喝拉撒都要搜集调查的小组，又怎么可能会简单呢？顺子，咱们这次没准捞到一条大鱼喽！”双手一拍，江强嘴角露出抹舒心笑容。这事儿眼下也只有顺子这个老实人有很精明的人去做最合适，他对自己吩咐下来的任务会无条件地执行，考虑得也是颇为全面细致。

    “江哥，就他们这样的，能算什么大鱼？这些消息又不值钱！”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安然，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解之色。“你们的眼界还是有点低啊！”抬手点了点二人，江强缓缓说道：“你们仔细想想，这些所谓的琐碎消息真的就是一文不值吗？难道只有那些军事情报，经济动向，大人物的行踪才是重要消息吗？”“如果你们这样想问题的话，实在是有些片面了，因为民生才是基础啊。”“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资料都是咱们天津城最普通最司空见惯的，可要是说谁能全部掌握这些准确消息，那很容易就能制造出很多矛盾冲突来！”“打个简单比方，要是说人故意在水井里投毒，那是不是一下子就会在百姓中造成恐慌？如果发生战事，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江强沉声说道。“这……”

    安然和顺子对视一眼后，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的确是这样，要是谁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肯定会造成百姓的惊恐不安。“在你们眼中不起眼的琐碎消息，拿到专业的间谍组织那边分析，就能得出来很多结论。”“比如物价高低能反映北平城秩序是不是很稳定？老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能透露出天津城里面的粮食储备情况。”“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要是真打起仗来，粮食储备有多重要，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们吧？”江强有条不紊地说道。“还有每条胡同的地理位置，这是什么？这是地图啊！一旦发生战争，一份详细的地图有多重要，对交战方是可想而知。”“对方的炮兵靠着这些地图，就能够准确锁定目标，实施精准打击。到那时，我敢说，人家要是想要炸了咱们的警察厅，也就是一轮齐射的事儿。”说着说着，江强也感觉到情况很严重。

    在天津城中很多被忽视的消息，真要是都被搜集汇总起来的话，对日寇日后的侵略行为肯定大有帮助。这个小组，显然就是负责搜集这些信息，属于有组织有计划了？最起码应该比前段时间侦破的伪满洲国间谍案要来的重要！伪满洲国的间谍，又怎么能和日本国的相提并论呢？一个是小号，一个是本尊！虽然还有几个月才开战，但眼下日寇的谍报组织已经是无孔不入，渗透到天津城的上上下下。这个案子一定要高度重视，办得漂漂亮亮，万万不可再出什么差池！“顺子，你确定他们这个小组只有六个人吗？他们平常和外面有没有什么交集？在那个小院附近的民居中，还有没有隐藏他们的同伙？”“他们搜集到的这些情报肯定是要上报的，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怎么上报？是将情报交给上线呢？还是说发电报？”“要是发电报的话，他们的住所内肯定有电台，这些情况调查过吗？”江强站起身来，在办公室中来回走动，将需要注意的问题一一点了出来。

    “队长，我确定他们住的小院只有六个人，没有看到有其他人过来联系，至于说外围还有没有监视者，虽然不能肯定，但我想应该没有。”“要是说有的话，他们肯定会发现我们在跟踪他们的人，那么这六个人必然会立即转移，可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没有问题。”说到这里，顺子察觉到江强的脸色微沉，便赶紧补充着说道：“江哥，这次跟踪，是我和另外几个兄弟负责的。”“我们都很小心谨慎，在确定了他们几个人后，就没有再进过胡同，只是在胡同口暗暗盯着。”最好是这样！江强可不想这条意外钓到的大鱼，就因为跟踪上的疏忽而给溜了。顺子这边看到江强的神情有所缓和后，心里的那根弦也稍微放松。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江强这么恭敬。

    “队长，他们是怎么传递情报的，现在还不太清楚，因为这些天他们就是在四处搜集消息，根据我们监控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和什么人接触。”“或许说，他们很快就会传出去。”江强谨慎地说道。“这样的话……”江强眯着眼，右手搓了搓下巴刚刚长出的胡渣，心里暗暗分析。他不太倾向于对方用电台传递，因为发电报这种事可没有想的那么简单。他们搜集的是林林总总的琐碎消息，篇幅必然会很长，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发完这样的电报。所以应该是整理好之后再传递出去比较靠谱。如此的话……

    “秦思宇，交代下去，让弟兄们暂时放下其他活儿，全力投入这个案子，咱们要加大布控范围，好好这个日本间谍小组玩玩，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顺子，只要发现他们有传递情报的迹象，就立即动手抓捕接头人！”江强眼神锐利似刀。“记住，任何人都不得走漏风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是！”江强接着又对安然说道“你主要就是负责兄弟们的后勤工作，还有各种文书记载资料，这次要很辛苦收到了吗？还有这件事在没有完成的情况下还是要对你父亲保密。”安然也学着虎子他们一样说道“是”。随着一声令下，刑侦一队这台执法机器在江强的带领下，围绕这个秘密据点，迅速高效地行动起来。

    炮局胡同。说起这个胡同，在天津城的胡同界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可谓是历史悠久。其从清末就开始出现，当时是归属镶黄旗管辖，在这里设置建造的是镶黄旗炮厂。不过真正让炮局胡同出名的，不是锻造大炮，而是牢笼监狱。当年炮局荒废后就被改造成了监狱，清末、北洋政府、日伪时期和后来的国民党统治时期，这里一直都是监狱。阴森恐怖的绿苔，高高耸立的围墙。触目惊心的电网，围墙之上的碉堡。随处可见的巡警，不时传来的犬吠。这一切都让炮局胡同仿佛笼罩在阴暗之中，让人不寒而栗，站在炮局胡同监狱街对面的茶楼，默默看着眼前这座看守森严的监狱，江强的眼神有些怅然。他知道这里曾经关押过很多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比如两年前，这里就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被残忍杀害。昔日从破旧斑驳的旧址走过，只是觉得有些令人讶异罢了。而今来到这个年代，亲眼看到这里的监狱情景后，江强心中感慨万千，唏嘘不已。炮局胡同正是因为有了炮局监狱，才留下了诸多令人感到悲壮、痛苦、辛酸的风云往事。“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在这个监狱旁边，居然会隐藏着一支日寇的间谍小组。既然他们什么情报都收集，那这座监狱他们会视而不见吗？”

    手指敲打着窗台，江强眼中寒光迸射。“要是真的爆发战争，被敌方间谍控制住这座监狱，将里面的罪犯全都放出来的话，不知道会给天津城带来什么样的动荡！会造成多大的骚乱！”“队长，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动手吧，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举将他们全部拿下！”安然充满斗志地说道。“笨蛋！”江强不由得瞪了对方一眼，抬手点了点他，没好气地喝道：“你忘了咱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吗？现在他们尽在掌控之中，要抓住并不难，但抓了他们，又怎么去找接头人呢？”“要是不能顺着他们这条线，挖出背后的接头人，下次再想找到对方的踪迹更不容易，只是贪图一时痛快，给这个案子留下个尾巴，“你小子以后办案，要多动动脑子，别只知道莽，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懂吗？”

    安然马上说道“我就是一个小女子那有你们这帮老狐狸想的那么多，我就不办案，我就是一个笨蛋怎么啦，”接着虎子和顺子他们哈哈大笑，气的江强说道“你们就是一帮小混蛋，嗯”“队长，您看，他们出来了！”就在这时，顺子突然指着前面低声说道。果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江强发现远处的大门打开后，从里面陆续走出几个人来。这几个家伙虽然看似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但在江强眼里，却显得极为不正常？其一、他们表现的太过谨慎，门开了，先是扭头四下扫视，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纷纷出来。其二，他们的穿着打扮都不一样。有两个穿得如同黄包车夫，有两个则如同走街串巷的小贩，最后一个人穿着很是讲究，小礼帽，西装服，文明裤，给人的感觉就是成功人士。其三，他们不是直接全部出来，而是留有间隔。

    第一个出来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胡同口观望，确定没有异常后，打出手势，紧接着第二个人才会出来。离开巷子后，他们几个是各奔东西，并没有一起同行。既然是要搜集情报，自然是范围越广越好，只是局限在一个地方，不但消息面狭窄，而且很容易暴露。这绝对是个分工明确，计划周详的间谍小组。“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江强放下望远镜，扭头问道。“都准备好了！”

    顺子精神抖擞地说道：“按照您的指示，弟兄们早就分开布控，不管他们要去哪里打听消息，都会有咱们的人跟着，绝对不会有遗漏。”“一定要低调，不能泄露行踪。”江强嘱咐道。“队长，您放心，他们都是老手了，而且每隔一段路，就会换人盯梢，不会让对方发现异常。”顺子打包票道。“那就好！”江强看向那座四合院，眼神深邃道：“你说除了那五个人外，这里始终会留着一个人，对吗？”“没错！”顺子跟着从兜里掏出来六张素描像递了过去：“队长，这是他们的画像，都是安然小妹画了出来。”江强接过来后一看，画得真是有模有样，效果就和黑白照片差不多了。“今天留守的应该是这个人吧？”江强指着其中一个画像问道，这个人刚刚没有露面。“对！”顺子十分肯定道：“就是他，而且根据这几天的观察，他留守的次数最多，我怀疑他很有可能是六个人中负责情报整理工作，所以一般不需要出去。”“嗯，你分析得很对，既然他们是一个小组，那肯定会有分工合作，不会什么事一窝蜂上。”江强拎着眼前这张画像抖了抖，然后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院落，仿佛要将里面的一切都看透似的。“队长，您看我们要不要上门探探情况呢？”秦思宇略带迟疑地问道。

    “探探情况？你想怎么探？”江强问道。“咱们可以装作送信的邮差，上门探探情况。”张峰提议道。江强摇了摇头否定道：“对方做事十分谨慎小心，所以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再来个自爆，毁灭证据，那就得不偿失了！”“我相信他们既然已经搜集了这么多天的情报，肯定会传递出去，咱们就再等三天，三天之内如果没有动静，就立即实施抓捕行动！”“是！”三个人恭声领命、将茶楼作为观察点，江强和安然一整天都没有离开。顺子和张峰则继续跟踪那五个家伙，确定他们的行踪。临近傍晚时分，五个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差不多半小时后，蹲在窗口的安然突然指着前面说道：“江哥，有情况，您看！”还真是有情况。

    整整一天都待在屋子里，没有露面的那个留守人员出现了。正如素描中所勾勒出来的那样，这是个容貌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要是说丢在人群中，转眼就会忘记他的模样。其实这也是间谍的通用标准：越普通越好。不过他容貌虽然说普通，但身材看上去就属于那种很矫健的类型，双眼炯炯有神，时不时迸射出来道道精光。他穿着件普通青色长衫，出来后先是假装不经意地四下扫视，确定没有异常后，这才慢悠悠地往街道上走去。“总算等到这只耗子冒出头了！”扬起眉头，江强精神顿时一振。

    这一整天时间耗下来，屋里面没有动静，跟踪那边也是情况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就在他以为这一天算是白瞎的时候，谁想竟然峰回路转，出现了变数。第六个没露面的留守人员出动了。他是出来转转，透透气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像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来瞎逛游？既然不是闲逛的话，那肯定是有别的目的。难道是准备传递情报？想到这儿，江强的心思就愈发火热，直接招呼上顺子就往外走去。“安然，你们几个留下来继续盯着，我和顺子跟上去瞧瞧。”说到跟踪盯梢，队里还真没几个和顺子抢着来。两人快步出了茶楼，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跟上去。赵杰一向是个做事非常谨慎的人，但他再谨慎都没有想到，自己这边已经暴露了，而且被警察局的人给盯上了。此刻他如同吃饱了散步般，随意在街上游逛。“这斗大的西瓜，船大的块儿哎，远瞧瓤儿啦近瞧块来，沙着你的口儿甜来，这两个大来。”“老板，给我整半个！就在这里吃！”“得嘞，这位爷，您稍等！”在一个卖西瓜的瓜摊儿前停下后，赵杰直接蹲下身来买了半个西瓜，然后边吃边瞥视向四周。

    那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街面上的路人便一一落进他的视线中。吃瓜是假，留意是真。干他们这行的，即便觉得安全，也得随时随地保持着警惕。对任何形迹可疑的人，对那些多瞧他们两眼的人都会多加留意。嗯，一切如旧，没有异常。“老哥，您这瓜不错啊，沙瓤的，甜！怎么样？卖得还行吧？”赵杰一边吃瓜，一边随口问道。“唉，还算凑合吧！”穿着短褂的老板扇着蒲扇说道。“唉，还算凑合吧！”穿着短褂的老板扇着蒲扇说道。吃好了，付了钱，赵杰随便擦拭了下嘴，站起身就往前继续晃悠。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也变得热闹起来。

    有刚刚下班的，有带孩子溜达的，也有出来耍的，大家伙都趁着这时候天儿凉快，享受夜晚的生活。“蜜来哎葫芦，冰糖儿多哎咧。”“卖糖葫芦的，来一串！”“好嘞！”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赵杰一边吃一边往前走。每到一个摊位，他就会借着询问的间隙，不经意地扫视四周动静。这种反跟踪手段全都是在自然而然的问价中进行，十分的老练。“这是个行家！”早就注意到对方举动的江强，更是多留了几个心眼。要是说赵杰什么都不懂的话，他倒是要轻视几分，正因为对方表现的如此专业，让江强越来越肯定这家伙有问题。不过自始至终，江强都没有和顺子有任何眼神动作的沟通。两人就这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逛逛停停，还有模有样的买点东西拎在手上，十分的自然。但两人的眼角余光，始终会落在赵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