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柜 第267节
西泽即将关上车门,看向那流着口水的孩子,和悲伤的母亲,轻声道:“你要意识到,主将永远不离不弃或弃之不顾,主将永远缺席、永远冷漠。但你应该为此感到心安,主不会因为你一时的不虔诚而惩罚你,也不会因为你补救的赎罪而偏爱你。” 那母亲脸上似乎回想起什么自认为“犯戒”的行为,惶恐又呆呆地看着西泽。 西泽关上了车门,扬长而去。只留那个母亲与孩子在追着车的人潮中平静地站着。 老萍朝车后看了一眼:“你真有点当……主教的天赋。要是我年轻时候听过你这种级别的布道,恐怕一辈子都在信教这个坑里出不来了。” 宫理嗤笑一声:“最重要一点,就是既不信教也对他们毫无所求。” …… 而宫理回到修道院的时候,之前总是偷偷藏在花园里看她的修女们,很多人都大胆地走过来:“西泽主教!你讲得实在是太精彩了——我们、我们很喜欢你说的主与世界的论道!” “西泽主教,你真的见过献天使吗?献天使会是引领我们走向新世界的使者吗?” “西泽主教!西泽主教——” 也有些修道院的枢机卿和红衣主教走上前来,有些是想要斥责他,有的则是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 西泽无视他们,从这些修道院有头有脸的人身边穿过,走向自己的住所。 有些人笑容一僵,有些人则怒瞪过来,不过涂斗主教倒是跟了上来,黏在他身后激动道:“你听说了吗?因为被人认出你是献派的主教,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献派关键词的浏览量激增2400%,很多人都对献派特别感兴趣了!” 宫理微微偏头:“您还在乎搜索量吗?” 涂斗主教笑道:“毕竟是献派在万城的教堂都变得空空荡荡了,我们也不想成为边缘的小教派。您越是说着不会分享靠近主的办法,大家越是蜂拥向跟您有关的各种地方。” 涂斗也在小心翼翼观察宫理的表情。 她要是一切都是设计的,那就麻烦了,说明这个人太懂得运用权力、吸纳信徒了。而如果他真的笃信这一套,那反而容易控制,不过是个对外发言的工具人罢了。 这样想的,不只是涂斗,还有希利尔,他手指放在嘴唇上,一遍遍看着视频。 特别是很多人都用光脑拍下的,西泽走下台阶时说的那些话。他是有野心在里面,还是真的只是抨击? 他说要跟西泽成为公众眼里的两端,要尽可能地吸纳各种人的目光,他显然做到了,但做得……太漂亮了。 希利尔思索着,短短几分钟的视频循环播放他也没有真的去看,忽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戳了一下光脑投影,似乎想要将视频停下来。 但他手穿过了投影,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能悄无声息靠近到他身后的,整个修道院恐怕也就只有林恩一个人。希利尔没有回头,点按了一下让光脑暂停:“林恩,什么事?” 林恩似乎没听见他说话,还盯着暂停画面中的坐在车里,看向母子的西泽,忽然道:“主弃我不顾。却应该心安。” 希利尔轻笑道:“说得很好。好得能让所有教|徒都更狂热也更解脱,发自肺腑地向主低下头。你来找我是?” 林恩低头看向希利尔,他穿着全套的盔甲,手垂在身边:“玛姆回来了。她要见你。” 希利尔表情一凛:“我这就过去。西泽呢?” 林恩:“忏悔室。” …… 宫理进忏悔室,只是想躲一会儿人,外加演一会儿戏。装作是为了自己失言而向主忏悔一会儿。 她想着如果忏悔室里有别的教士能听他忏悔,她就装模作样逼逼几句掉点眼泪,但没有人,甚至她主动叫住几位教士,对方都一脸惶恐地不愿成为她的告解人。 宫理只能坐在忏悔室里一个人玩光脑消消乐,打算一会儿再抹抹眼角走出去。 就在这会儿,忏悔室雕花隔板对面隔间的门忽然被拉开,宫理连忙收起光脑,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从雕花镂空处很难看清对方全貌,宫理道:“抱歉,我不做告解人,我只是想在这里向上帝忏悔片刻。” 对面响起了栾芊芊的声音:“您哭了吗?” 宫理:“……” 她俩可是曾经在一个片场互飚演技的,宫理演起来可一点也不比栾芊芊差。 宫理手掌在眼眶里用力压了一下,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又坚定道:“不,怎么会。” 栾芊芊黑色的瞳孔似乎从镂空中看向她。 这家伙当初在《天上再见》演修女的时候,演的那个超脱人性的圣洁劲儿,连卢导都鼓掌叫好。而宫理当时演的也是个走偏的狂信徒,这会儿倒是人设都对上了。 栾芊芊手指扣在镂空处,宫理这边能看到她白皙的指尖与关切的目光,她轻声道:“……您很孤独,也很愤怒。我能感觉到。” 宫理演着孤高冷淡,心里却满头问号。 栾芊芊不会是想勾搭西泽吧,她是不是没想到西泽是个同性恋啊!白使劲啊姐姐! 不对、不对。栾芊芊段位没有这么低。 “西泽主教,请您留步,我心里有太多想说的话,可我不信任那些教士,他们不像您这样笃信上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说几句,就说几句……” 她双手交握,抵在额头前,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我像您一样孤独。我不想去到月球空间站,我也不想嫁给那个人。我想要自由地……快乐地唱歌。” 第260章 宫理:“……” 栾芊芊轻声道:“其实我心里有个人, 我有幻想过与他在一起的另一种更平静更温柔的生活。但我、但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我会毁了他的一切的。” 她这是在说希利尔吗? 宫理其实细想都知道,从她们俩见面开始,相对于一听就是满嘴跑火车的宫理, 栾芊芊也差不多,她情真意切的每一句都是谎话假话。 她们接触不少了,唯一一句真话,恐怕就是当时在瑞亿大厦天顶, 她说自己“五年从未走歪过一步”。 所以现在, 宫理也不会细想她的话的内容, 而是在想想通过这些话语想达成的目的。 她觉得西泽和希利尔走得很近, 希望西泽暗示希利尔——栾芊芊其实爱的是他, 但被迫嫁给池昕? 宫理很好奇,希利尔这种谨慎多疑的人、柏峙那样残忍暴力的人, 真的会恋爱脑吗? 宫理故意沉吟片刻, 道:“你是在恐惧吗?恐惧您婚姻的对象?” 栾芊芊的眼睛隔着窗棂看着她,轻声道:“谁能不恐惧呢, 他自从死过一次,变了很多。变得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了。” 这应该不是假话。 在池元死后, 宫理怀疑之前都不知道自己仿生人身份的池昕, 应该被“解锁了更多功能”。有池元的记忆和野心?有堪比t.e.c.的计算与掌控力?还是说他有了更高阶更非人的思维? 宫理却俗气的问道:“你觉得他不爱你了吗?” 栾芊芊的脸在窗户那边, 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很难说。或许是更爱了, 或许已经不在是爱了。或许是他已经疯了。” 池昕会变得怎么样呢? t.e.c.是先作为全知全能的智能,而后再成为人, 那个蜕变为“人”的过程, 既是一瞬间, 也是漫长的几十年,它在过程中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疑问迷茫。 而“池昕”诞生的几十年内, 虽然公用一套原始资料,但有着不一样的开发过程,先当做人一样被养大,而后再拥有了全知全能的智能。 池昕显然还在那个适应期中。 这场婚姻,对池昕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宫理道:“你们还在联络感情吗?” 栾芊芊点头:“是的,因为之前看多了网络上的消息,让我受了很多影响。所以他才让我来修道院,我只偶尔接触网络,他也会每天打电话给我。” 每天打电话给她,是情侣之间的温存?还是监视? 奇妙。宫理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拉锯,就在栾芊芊周围。池昕的“智能”到底发展到什么样的水平,他是不是已经成为了赛博空间的半神? 只是像生不逢时,有个比他诞生的更早却更弱小单纯的神,已经将触角伸在全世界的服务器与网路中了。 会不会,这么久没有联系宫理的t.e.c.,是在网路的汪洋洪流中跟池昕交手了? 宫理忽然想起,在许久许久之前,春城会议的时候,还是她将t.e.c.的那个吐舌头的小贴纸,拿给池昕看的。 栾芊芊像个真正的忏悔者,垂头道:“其实我也没有奢望太多,我更想来了解更多他的工作。他似乎心怀伟大的事业,想要接触各个教派的‘神’,也总万云台的那三座雕塑,不是凭空存在又被人忘却的……我听不懂,我好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宫理眉头一拧。栾芊芊明显知道更多希利尔的事情,甚至对希利尔的目的也有所耳闻。 栾芊芊为什么主动说,是也想从她口中打探“深渊”里的事吗? 栾芊芊看西泽不回答,自己笑了笑:“是我逾越了,这不是我一个客人该过问的事情。” 宫理微微眯起眼睛:“希利尔神父果然在您面前是没有秘密的,我看到他望向您的眼神,那是爱,毫无疑问的爱。您如果想要了解他,就多靠近他一点吧。” 栾芊芊试探了片刻,眼前这个人显得十分滴水不漏。 怎么会? 是西泽过于谨慎,还是她搞错了? 栾芊芊从用这个新名字开始,t.e.c.就已经多年来没有主动联络过她。栾芊芊知道它在看着她的生活。 或许是知道她的窘境与挣扎,它终于留下了一条信息。 就是“去找西泽。他会帮你。” 那条消息转瞬不见,让栾芊芊几乎都以为是她的错觉。 栾芊芊正要放弃时,忽然对面西泽主教的光脑亮了起来,他灰蓝色的瞳孔映入光脑反射的荧光,看向了自己手腕处。 宫理心里一跳。 光脑界面被一条直线占据,那条直线像海波一样抖动着,突然变成了一行字。 “去找山 。她会帮你。” t.e.c.像是自身也被严密监控一般,那行字只出现一瞬就消失不见,只有空白投影屏幕的光,照亮了她的脸。 宫理一愣。栾芊芊这么突兀的来找她,难不成也是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如果宫理能知道希利尔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故意支开林恩,或许就离蜕皮计划的核心更近一步。 栾芊芊绝对是希利尔最信任的人之一。 宫理目光挪向她,两个人隔着木窗上镂空十字花,几乎是同时微微眯起眼,道:“您能帮到我什么呢?” 栾芊芊轻笑一声道:“……我想接触到一点深渊底下的事情。” 宫理眼睛靠近窗子的镂空:“我想更了解希利尔现在在做的具体的事情。如果我们能为彼此多交换一些信息,或许我还有更多你想知道的消息。比如说,橡皮屑。地下室。” 栾芊芊脸缓缓变了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