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莫拉萨的婚事 （下）
安德鲁的马车是在7点45分驶入康巴塞雷斯在圣路易岛的别墅，比起预估的时间要晚上一刻钟。 主人一家以为是安德鲁的马车在旧桥上遇到了常见的堵车。但事实上，安德鲁是在途中收到来自军委会情报部的一则紧急公务。因为事从紧急，安德鲁随即在路边停车，直到处理完毕。 那是巴伐利亚、巴登、符腾堡等国非常不满意法国特使，给予他们在莱茵河西岸（莱茵兰）的土地补偿方式，决定暂停向法国输入谷物与肉食作为惩罚。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消息，情报部门倒也不会惊动日理万机的安德鲁执政官。那是法国驻柏林公使巴泰勒米，已成功说服普鲁士方面允许波兰占领区的庄园主向法国售卖小麦。 这一外交与商业上的重大胜利，足以填补巴伐利亚、巴登、符腾堡等国对法的粮食输入量，而且东欧平原来的小麦价格，比起德国产的要便宜两成，质量更好。 不过，安德鲁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那是上述几个中德意志诸侯决定，接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号召，放弃原有的中立立场，重新加入到反法同盟之列。 为此，安德鲁在写给主管外交事务的勒贝尔委员的信中，要求外交委员会再派两名干练的特使，分别前往慕尼黑（巴伐利亚公国的首都），以及雷根斯堡（神圣罗马帝国议会所在地）。 两位共和国的特使此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其所能，拖延中德意志诸侯卷入战争的时间，直到西部问题得到深度解决。 如今，救国委员会的其他委员基本上已接受了安德鲁的预测，认为布列塔尼的朱安党人，与旺代的残余叛军会在今年六月（获月前后）重新反叛。 对此，安德鲁承诺自己会亲赴战场，力争在两到三个月里平息卢瓦河以北的所有叛乱，要么干掉留在国内的叛匪首领，要么迫使他们不得不流亡海外。 等到8、9月间，安德鲁还将赶赴莱茵河督战，以战争方式来迫使中德意志诸侯与神圣罗马帝国，接受莱茵兰已属于法国的事实。 对此，安德鲁甚至草拟了一份叛匪首领的详细名单，其中就包括：夏雷特、斯托弗莱、萨皮诺、皮塞（侯爵）、卡杜达尔、弗罗泰、尚宾诺等。 安德鲁要求一旦布列塔尼和旺代的保王党军队重新反叛，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一道，必须促使国民公会宣布上述叛匪首领为“不受法律保护的人”。 所谓“不受法律保护的人”，不像是一个法律词汇，而是一份审判书，一个处决令。它意味着允许任何人，也包括情报部的特遣队，能够肆意干掉夏雷特、斯托弗莱等人，或是等到他们被俘后，可以不经过任何审判，而将其立刻枪决。 …… 当护卫执政官的骑兵一排齐头并进，整齐得犹如自动木偶守卫在庄园喷水池广场时，康巴塞雷斯和他家人们已在院子里等候多时。 “对不起，对不起！有事耽误了。”刚下马车，安德鲁就对着前来迎接自己的别墅主人，不停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安德鲁和以往一样，他习惯于穿着一身来复枪联队专属的橄榄绿制服，除了一枚铁十字勋章挂在胸口外，没有代表军衔的大肩章，外面仅是披上一件灰色大氅，头戴一顶软角帽。 由于国民公会长期以来拒绝给高级军官授勋，安德鲁之前也不好意思推翻这项规定，他随即另辟新径，为法国-军队“创造”了一个铁十字勋章，意在表彰在前线奋勇杀敌，立下战功的士兵。 安德鲁胸口的这枚一级铁十字勋章，看起来普通，却是含金量极高。其授予标准，是必须要在获胜的重大战役中，亲自击杀或是俘获10名及以上的敌方人员，才能获得。 安德鲁在拜雪镇战役中，击杀9名敌方士兵，还深入敌营俘获了一名联军炮兵上尉，相当于3名士兵，折算战功是12名敌方士兵。 估计将军级人物获得铁十字勋章，安德鲁将是空前绝后的独一份，那是军委会已向国民公会提出，要求建立共和国的勋章制。此外，铁十字今后只会授予士兵或军士，军官将有自己的专属勋章。 与所有波旁时代的贵族一样，仪表堂堂的康巴塞雷斯非常注重外表形象，贵族专属的短套裤，丝绸长筒袜，拐杖与精致的假发，一个都不能少。 安德鲁微笑着一边倾听主人康巴塞雷斯的介绍，一边同他的家人们相互认识。 在主人身后的亲妹妹夏洛特夫人，长着一头金发，一双蓝眼睛，嘴角上还装扮一颗假痣，裘皮大衣下是一袭低胸长裙，显得性感而娇媚。可惜，这些玩意都是引导巴黎时尚的雷加米埃夫人玩得不要的。安德鲁自然对此，性-趣不太大； 再后，就是夏洛特夫人的一对儿女，大女儿莫拉萨已经18岁，亭亭玉立，她的脖颈柔软修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明眸善睐。不过，夏洛特夫人和她过世的老公都是一对蓝眼睛，只有小概率才能生下黑眼睛的女儿； 小儿子奥古斯特才10岁，妥妥一枚金发碧眼的小帅哥，奥古斯特待人接物显得还算有礼貌，安德鲁感觉康巴塞雷斯兄妹在他身上投入了不少心血。 虽说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宴，但安德鲁还是为主人家准备了礼物，康巴塞雷斯收到一对大明永乐官窑青花瓶，夏洛特夫人是一对珍珠耳坠，莫拉萨的是一串红蓝宝石搭配的精美项链，奥古斯特得到一副由赫歇尔兄妹制造的小号天文望远镜。 康巴塞雷斯看在眼里，喜在脸上，惊在心里，那是安德鲁对他们全家人的喜好居然都摸得清清楚楚。 夏洛特夫人前不久在一次舞会上，不慎遗失了她喜好的珍珠耳坠；莫拉萨一直就对宝石项链，情有独钟；而奥古斯特这几天嚷嚷着，要天文望远镜，那是学校老师给他们讲解了大科学家伽利略的故事。 至于自己？！康巴塞雷斯确信他本人当日，只是在国民公会大厅，对关系不错的一位吉伦特派代表，随口说了一句，却不想这话就传到了安德鲁的耳边。 令康巴塞雷斯感觉有点心惊肉跳的，那是安德鲁对巴黎的控制达到了何种局面。无关乎有人曾说，巴黎警察局的三千警察，都是安德鲁精心饲养的地狱恶犬；至于城防宪兵，如果没有他的首肯，连一支苍蝇都不准离开巴黎。 如今，康巴塞雷斯算是明白了，罗伯斯庇尔、巴雷尔与卡尔诺他们输得不冤。在不知不觉间，安德鲁已借助全城警察局（署）、城防宪兵，波旁宫的军校学员，以及中西部街区的国民自卫军，牢牢控制了整个巴黎。 不仅如此，这位“共和国英雄”在军队与民众的声望极高，但凡抗拒他命令的指挥官，都难有什么好下场。 西比利牛斯军团的司令官蒙塞，西方军团的三任指挥官，杜罗、罗西诺与黑人仲马，以及莱茵军团的司令官米肖，如今都被派往海外殖民地。 反倒是摩泽尔军团的儒尔当将军显得非常机警，他提前找了梅尔兰和图里奥两位委员说情，这才让安德鲁稍稍收敛了怒火，暂时放过一马。 “可即便这样，这位事实上的独-裁者并未效仿古罗马的凯撒。嗯，他一定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提前除掉那些躲在阴暗处谋划刺杀阴谋的卡西乌斯和布鲁图。” 不得不说，康巴塞雷斯预判的非常准确，穿越者的确是在引蛇出洞，故意设局，干掉那些潜在的危险者。 一边说着，众人一同进入大厅，这里四周全镶了细木壁板，湖绿色嵌入了金线，经篝火和头顶的吊灯一照，看着就像是海底的色彩。里边的家具无不异常精致，并有贵重的镶嵌，座椅上也都铺着崭新的软垫。几幅光线不足的肖像，将矫揉造作的微笑与暗淡无神的目光投向地面。 主宾坐了不到几分钟，厨娘过来报称餐厅已准备好。 安德鲁笑呵呵的对着主人说道：“听说你请了一位不错的土耳其厨子，我想尝尝正宗的土耳其烤肉。” “如你所愿！”康巴塞雷斯做出请的手势，将客人引进隔壁的餐厅。 土耳其烤肉，起源于古老的土耳其帝国宫廷烤肉宴会，后流传至民间，因其制作方式简便、快捷、味道鲜美独特而漫延整个中东与黑海沿岸。 18世纪以来，曾经强大无比的土耳其军队在欧洲军队，尤其是俄军的猛烈打击下，屡战屡败，逐步丢失了黑海沿岸的大部。 于是，一些深得土耳其宫廷烤肉精髓的厨师，或是主动迁移，或是被作为战俘，被动流落到欧洲各地。 事实上，土耳其烤肉与肉夹馍，汉堡区别不大，就是用半米长的薄刀将烤好的牛羊肉片儿下来，塞入到面包里，加上洋葱，西红柿片和青菜，包好便是土耳其的“朵奈尔”。 或许是真饿了，安德鲁一到座位上，就拿起一个肉夹馍，哦，不对，是朵奈尔，大快朵颐起来。 安德鲁的这一不绅士的举动，惹得坐在一旁的小男孩奥古斯特，呵呵直笑。对面的夏洛特夫人急忙对小儿子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对客人不礼貌。 “不要紧，不要紧！”安德鲁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他说：“在军队的时候，吃饭一定要快，这可是基本常识。好的东西总是需要抢先一步的，不然就会为时晚矣。” 说到这里时，安德鲁忽然话题一转，对着对面的莫拉萨小姐，问道：“我后天要前往巴黎东郊的莫伦镇一趟，于是想邀请莫拉萨小姐一同前往踏青，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 “当然可以！”安德鲁的这个冒昧邀请，未等莫拉萨本人反应过来，她的母亲夏洛特夫人就满口应了下来。她继续说道：“没问题，我后天一早就陪同莫拉萨，在家等着弗兰克公民的马车。” “我也要去！”小男孩奥古斯特也开心起来，但立马招致母亲的呵斥。 “不准去！后天你还要上学，除非普林斯特老师能同意。” “那算了吧，我一说请假，他就会罚我两倍，不，是三倍的作业量。” …… 自始至终，夏洛特夫人都没有征求哥哥康巴塞雷斯与女儿莫拉萨的意见。 而作为经历过20年沉浮的政坛老手，康巴塞雷斯是一眼看出安德鲁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如果对方迎合自己的政治主张，那么等到众人从莫伦回来时，安德鲁就或许已向莫拉萨小姐求婚了； 反之，康巴塞雷斯就会被安德鲁无情的抛弃，后者会在平原派中另选，或是培养一个新的领袖。这年头，骑墙派中想要充当安德鲁舔狗的代表，简直不要太多。 心中的念头转眼即逝，康巴塞雷斯随即举起酒杯，微笑着对着安德鲁表达了谢意。他说：“那就要麻烦弗兰克公民费心照顾她们母子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安德鲁同样高举酒杯，两人相视一眼后，一饮而尽。 安德鲁的这种政治联姻，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巩固与加强自己的统治，建立一个超党派的合作关系。双方都曾是旧时的贵族，相信彼此之间的血亲纽带的建立，有利于保持双方的友谊，并积极弥合彼此间的矛盾。 很多时候，看似并不复杂的联姻方式，比起单纯的利益收买，收益更大。不过这其中蕴藏的风险也不小，比如说圣巴托洛缪之夜的“血色婚礼”，好在未来的亨利四世以另一种方式复了仇。 至于感情，这玩意对于一名成熟的政治家而言，根本就是多余的，或是有害的。尤其是安德鲁在经历了雷加米埃夫人沙龙事件之后，才深刻领悟到的。 既然双方达成了未来的联姻，就必须有足够的利益输出与交换，维系与巩固这一政治联盟。 等到双方的交谈即将进入实质问题之前，康巴塞雷斯向妹妹使了个眼色，夏洛特夫人心领神会的领着一对儿女出了餐厅，并告知侍从不要前往餐厅，打搅主人与贵客的谈话。 于是，安德鲁也不再遮遮掩掩，他很是大方说：“治安委员会自从瓦迪埃、阿马尔与穆兰离开之后，勒让德尔也因为病情长期缺席，导致该委员会人员严重不齐，我想推选你去治安委员会主持工作。” 因为之前康巴塞雷斯“被迫主动放弃”进入救国委员会的机会，如今就退而求其次，先去治安委员会。尽管该委员会被削弱了不少权势，但依然是仅次于救国委员会的第二大权力部门。 而且安德鲁推荐康巴塞雷斯主持该委员会的工作，意味着他希望对方能替代生病的勒让德尔，掌握好这个委员会为安德鲁服务。 此外，一位法学大咖执掌治安委员会，就是要逐渐改变该委员会之前那种简单粗暴的工作作风，尽可能的减少死刑犯的数量。如果不能改变，就由康巴塞雷斯彻底终结这个委员会。 年初以来，安德鲁看到勒让德尔日渐消瘦，便心知不妙。他在询问多位医生之后，穿越者已大致了解到自己曾经的导师得了不治之症，估计身后之事，也就在未来的三五个月时间。 数天前，康巴塞雷斯已从宪政委员会和司法委员会中辞职出来，那是他耗尽心血的《民法典》，再度遭到同僚们的集体嘲讽，气得他不再去平等楼里上班。 此外，安德鲁告诉康巴塞雷斯，等到年底国家经济全面好转之际，他会在救国委员会，或是未来的督政-府，召集宪政委员会的法学专家嗯，进行针对《民法典》的可行性研究。 安德鲁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已下令贡比涅专区区长贝尼涅，在巴黎西北郊的结合部，也就是瓦兹河畔的克雷伊镇，开设一个大型的产业基地。主要用于建设供应大巴黎市场的食品厂、制药厂、制衣厂、鞋帽厂、家具厂、包装厂等。不仅会在税收予以特殊优惠，还会完善各种配套设施。我听说你们家族对于罐头食品和消毒药片非常感兴趣，如果你们去那里投资，将会获得相应的专利授权。” 克雷伊镇倚靠汇入塞纳河的瓦兹河，可以借助廉价便利的水运航道，源源不断的将大宗商品和各种原料，快速运到消费市场与生产基地。 …… 【作者题外话】：大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