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缉

    「还要多久？」

    罗萨跟在廖钧哲身后，他们两人已经在大街上跑了十来分鐘了。

    「快了，在两个路口！」

    廖钧哲脸不红气不喘的回道，从他纤细的身材完全看不出他竟有着如此丰沛的体力与肌耐力，即使身上的装备给了罗萨负担，他仍紧跟在廖钧哲身后，他们俩一同奔过两个路口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嚄──」

    克洛伊发出低吼声并拱起身子，迷你聚能砲台从他的鼻孔中延伸而出，两名警员与一名女性昏倒在克洛伊身旁，女性的下半身浸满鲜血，场面十分怵目惊心，罗萨将视线看向克洛伊的恐吓目标，小丑男驼着背并放垂着双手，身穿红白相间条纹的上衣，脸上涂满了白色顏料，鲜红的双眼与鼻子看上去十分吓人，罗萨的右手下意识地摸上外套里头的光子聚能枪。

    下一秒小丑男竟转身拔腿狂奔，突如其来的行动让罗萨呆愣了几秒。

    「廖钧哲、克洛伊，伤患拜託你们了！」罗萨交代完后拔腿狂奔追向小丑男，收到指令的克洛伊从背部延伸出一组简易医疗箱，肯定是卡兰博士帮他新装上去的。

    「罗萨先生！我该做些什么？」

    廖钧哲对着渐去渐远的罗萨喊道，此时的罗萨早已没有心思回应他了。

    罗萨紧跟着小丑男在巷弄中穿梭，店家摆放在后门的杂物使他没办法随心所欲的移动，这点对于小丑男也是同样，他距离罗萨还有一小段距离，罗萨心里头担心小丑男会不会利用地形之利逃离他的追捕，他们一路追逐到红灯区，周围招揽客人的立体成像五光十色使罗萨的视线有点模糊，拜化学强化过的神经系统所赐，不一会儿他便适应了当前的环境。

    跑过不知道第几个街口，对方的速度几乎没有衰退的现象，反而开始利用地利优势企图甩开罗萨，这正是罗萨所担心的，一连串的状况下来他的体能并不是处于巔峰状态，幸好下午的时候罗萨已经将金山市约略八成的街道给熟记在脑海中，这种时候他特别庆幸自己是个半改造人。

    罗萨握上光子聚能枪并将火力调至最小，为了保证自己在剧烈移动时不会因为后座力而有失准度，必须这么做。

    他瞄准着对方的大腿，光束宛如小型流星般射出，另他意想不到的是光束接触到小丑男的瞬间竟然產生了反射，射穿他腿部的事实没有发生，罗萨马上在脑海中回忆一轮自己所知道的护具材料，唯一能做到反射光子束的材质非液菈玛合金莫属，那是一种人造金属，能够阻绝并反射强大的辐射以及电磁波，但属于液态金属的它特性不易控制，加工的成本也非常昂贵。

    罗萨将频率向上调升了几个阶段后连续开了几枪，果不其然，所有的光束通通往四周反射出去，他当机立断换上实弹手枪，那是吴秉晟在警局内交给罗萨的武器，看向那有些不可靠的枪身他真后悔没在汤玛士那拿一把新的实弹手枪。

    罗萨推开弹匣，里头躺着七枚子弹，他只有七次的攻击机会。

    液菈玛合金本身无法抵御实弹兵器的攻击，罗萨暗自在心里头祈祷小丑男没有穿着防弹衣之类的装备，拐过一个弯后他们已经跑到了一处偏僻的荒地，比起巷弄内狭窄的空间这儿空旷了不少，但更不利于罗萨在移动中使用枪械，他赶紧把握时间瞄准小丑男的小腿扣下板机。

    子弹划破空气射穿了小丑男的小腿，随着他一个狼疮，鲜血从孔洞内喷洒而出。

    果然没错！要是穿着过多的护具是做不出那种运动表现的，罗萨与他的距离终于拉近了一大截，正当罗萨将注意力从小丑男身上移开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座幽暗阴森的老旧教堂面前，小丑男趁罗萨脚步渐缓之际二话不说的先往里头跑去，而罗萨则站在外面观望，他感觉小丑男是故意将他引到这个地方的，他优先巡视了一圈教堂后高举光子聚能枪，从瞄准镜上头的夜视以及热感应功能再三反覆确认，看来这座採用古典风格设计的教堂只有一处出入口，罗萨又走回门前，此时他从口袋里头拿出一个塑胶小盒子，里头装的是一组被称为「耳膜」的极小型通信用耳机。

    「克洛伊？」罗萨轻敲着配戴在耳朵上的『耳膜』叫唤道。

    「我的老天，终于联系上你了！」耳膜另一头传来了克洛伊松了口气的声音。

    「伤患的状况怎么样了？」罗萨询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我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阻止了致命伤的发生。」

    「谢谢你。」罗萨松了一口气说道，此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浮上他的心头，除非痛宰小丑男一顿，否则找不到浇熄他怒火的方式了。

    「我们是家人，不要为了这种应该的小事道谢，你知道你现在的位址吗？」

    「不知道。」罗萨再次确认周围的环境并说道：「我人在一处荒地，外围有一道非常高的围墙，眼前是一座废弃教堂，追小丑男的途中我稍微分了神，你能帮我定位一下吗？」说完后罗萨开啟了手机的定位系统。

    「海森威大教堂，就是你眼前的那座。」熟悉的名讳如雷贯耳的从通讯彼端传入，罗萨惊讶地大喊：「什么？这里就是海森威大教堂？」

    「是……是啊，怎么了吗？」克洛伊似乎被罗萨的反应吓着了，支吾的说着。

    「说了你可别吓到，凤凰城星际酒馆的代理人告诉我这里有可能是小丑男的根据地。」

    「什么？等等，你千万别乱来啊。」闻言大吃一惊的克洛伊急忙回道。

    「没问题的，我会杀掉那混帐的。」罗萨能感觉到自己嘴角已经弯到了耳朵旁，眼睛也呈现一个诡异的邪笑，月光洒落在教堂破碎的玻璃上头，看着上头的映照，原来自己的表情竟能如此骇人。

    「那不是重点！你必须保障自己的人生安全。」克洛伊大声喊道，罗萨的耳朵几乎丧失了一半的寿命。

    「知道了，我在过来的路上丢了一把武器，你循着我的行动轨跡帮我回收它。」

    「你最好是有听进去。对了，我刚才赶到现场的时候小丑男正好将卡片放在被害者身旁。」

    「这怎么了吗？」罗萨不解的问道。

    「你猜我在上头闻到了什么？」特洛伊故弄玄虚的说道。

    「快说，我现在可忙得很！」罗萨有些耐不住性子催促道。

    「好啦！我在上头闻到了黄金海岸饭店的味道。」

    「什么！」晴天霹靂的消息打落在罗萨的心头，他让自己冷静了一会问道：「你的意思是，犯人跟我们住在同一间饭店？」

    「不，你仔细想想比尔今天早上对我们说了什么？」克洛伊的疑问让罗萨开始回想着，下一刻他恍然大悟的说道：「我等您回来等了一个晚上？」

    「是的，所以我骇入了黄金海岸饭店的监视录像系统，比尔昨夜根本不在饭店的大厅，他晚上十一点时外出，清晨五点多才回到饭店。」

    「等等，不能因为他离开饭店这么薄弱的里由便怀疑他，那句招呼语也有可能是饭店业者的客套话不是吗？也有可能是其他员工趁着半夜溜出去啊！」罗萨说道，他并不是特意要为比尔辩解，只不过是想釐清所有他不明白的地方罢了。

    克洛伊叹了口气说道：「不可能，我调阅了这几个月的监视画面，员工们最晚在凌晨前会回到休息室里头，而且他们有着相当严格的门禁。」

    克洛伊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罗萨，你昨晚被夜猫修理得浑身是伤吧？」

    「是啊，怎么了吗？」罗萨不解的问道。

    「你还记得你用了什么里由搪塞比尔吗？」

    「这是小丑男的所做所为，我当时是这样说的。」

    「是的，我也很清楚的记得他回答了什么，他说这怎么可能，试问，他哪来的根据说出这句话？」

    「除非......他知道昨夜小丑男在哪里？」罗萨心理有些不踏实的说道，随后他立刻想起汤玛士给他的情报。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还记得老医师的衣袖吗？」罗萨故作神秘问着。

    「记得，沾到墨水的那位老医生，他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没有，但衣袖上的红墨水在新亚洲地区已经停產了。」罗萨说道。

    「那又怎样？我不是很能理解啊」克洛伊有点不快的回道。

    「被害者身旁的彼岸花卡片，都是使用红色墨水的钢笔手工绘製上去的。」

    「什么！」罗萨此言一出让克洛伊略感震惊，罗萨注意到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他在切断通话前交代着克洛伊：「注意安全，别让任何人有机会进到房间里头。」

    深呼吸一口气，罗萨在心里头鼓励着自己，十几年前他也曾隻身潜入未知的敌营里头过，几番生死尘浪中，不过短短十年的空窗期，岂会输给年轻时的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走入教堂，皎洁的月光为他映照出一条前行的道路，即使不够明亮但足以让他在黑暗中移动，他伸进外套的内衬口袋里头拿出一瓶黄绿色的药水一饮而尽，这玩意儿名叫第三型奇拉多巴胺，是一种高副作用的神经传导强化药剂，专为罗萨这种接受过改造的身体使用。

    第一、二型曾投入于扫除叛乱份子的战争上，由于其副作用特性太过于复杂，奇拉多巴胺很快的被列为一级管制药品。

    奇拉多巴胺开始刺激着罗萨的神经，顿时间力量充满全身，他的反射神经以及五感的敏锐度得到更上一层楼的提升。

    教堂内成排的座椅是优良的掩护体，如果他们选在这儿开战罗萨可以利用那些座椅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可惜小丑男并不是个傻子，在昏暗的教堂内他放轻脚步，左手摸上了腰间的武装蓄势待发，他压低自己的身子尽可能让座椅遮蔽住自己的身体，呼吸，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对此时的罗萨来说竟是如此沉重，担心对方能利用呼吸声来找出自己的位置，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在蓬勃发展的生化科技上人类的嗅觉能够如犬类一般敏锐，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他必须回避所有的风险。

    突然间，四周围传来阵阵的钢琴声，伴随着清脆的音乐圣歌的鸣唱声也随之而来。

    罗萨心想：我的天啊，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对方想利用音乐来掩盖自己行动所发出来声响吗？

    他闭上眼睛试着找寻声音的来源，歌声与钢琴声交互相叠使得他无法仔细做出判断，这种情况下对方就算从后方悄步来袭他也不一定会发现，罗萨深知不能让自己处在不利的环境下太久，他瞧了一眼前方的祭坛，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后连滚带爬的攀到祭坛上面，他马上打起身子背靠着讲桌，枪口直挺挺地指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不安的洪流逐渐淹没罗萨的心头，自从进来这座教堂后四周总是垄罩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放眼望去整间教堂除了他之外半个人也没有，小丑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进来，他一定还躲在某个地方，此时罗萨注意到脚下的走道竟然没有什么灰尘的积累，这对一间荒废已久的教堂来说非常不寻常，代表着平常肯定有一群人频繁出入此地，随着线索一步步的出土罗萨更加确信这儿是小丑男的根据地，事实上他非常明白这是一个陷阱，很明显要将他引过来，但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新亚洲地区的驻点猎手非常少，一时半刻间他无从找寻支援，而小丑男本身的存在是这个地方一个非常严重的隐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他今天在此怯步，小丑男只需要换一个根据地便无人能在找出他，小丑男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故意吸引罗萨来到此处，虽然不清楚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罗萨绝不会放过这直捣黄龙的机会。

    他拿出第二个微型运动摄影机，如果这座教堂装设电磁波干扰装置之类的东西那他设置的第一台机器便无用武之地，这一台的频率与第一台不同，採用的是克洛伊的专属频率，此时罗萨发现不远处的告解厅敞开着大门，像是在招引他过去一般的不自然，他压低身子走向圣水盆并将刚才的微型摄影机装在圣水盆的底部，由于装置发信器时引起了些震动，盆内的水被震出些涟漪来。

    圣水盆稍稍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心想：做为犯罪根据地用途的教堂，圣水盆里头盛着水有什么意义吗？还是说小丑男其实是一位虔诚的宗教信徒？罗萨好奇地往里头一望，光线不足的原因使罗萨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他依稀的嗅到一股熟悉的不得了的味道，熟悉的铁锈味震盪着他的心头。

    罗萨将头撇向一侧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将右手伸进圣水盆中，黏稠又冰冷的液体包裹住他的手心手背，噁心的触感让他恨不得把手给抽回来，罗萨将右手举至眼前，此时窗外的乌云恰好放过了月光，微弱的光线获得解放撒了进来，罗萨定睛一看，噁心感伴随着浓烈臭味朝罗萨迎面而来，圣水盆里头的液体哪是什么水？是人类的鲜血啊！

    罗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揉一揉眉间好不容易让自己恢復到平常的状态，他发觉对方所做的一切似乎在折磨他的心智，打乱他的思绪与判断，改造人凯文肯定是受到更加激烈的心理折磨才会崩了心态。

    对经验老道的罗萨来说这还不是什么大问题，殊不知他的冷静只维持了短短数秒，圣水盆的另一端悬掛着一本名册，罗萨好奇心使然便伸手翻阅一轮，里头贴满了小孩子的大头贴，照片下方的空白处还註明的日期，这种排版手法与他小时候阅读的昆虫图鑑简直如出一辙，罗萨一头雾水的将名册给闔上，他搞不懂这玩意儿究竟有何用意，直到他发现书背上头写着一行字─「原料。」

    此时罗萨已气得七窍生烟，怒火霸佔他的身体，他浑身颤抖蹲在地上久久不能自己，他大力喘了几口气便站起身来直挺挺的往懺悔厅走去，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将小丑男给碎尸万段，正当他走到懺悔厅门口时不经意瞄了一眼十字架上的人像，精緻的做工吸引了他的注意，说真的，这是罗萨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观察力。

    那根本不是什么雕像，也没有什么做工。

    那是一具尸体，一具血淋淋掛在十字架上头的尸体！

    尸体的脸部已被毁坏至看不清原貌，从身上壮硕的肌肉以及让人眼花离乱的刺青看来他应该是一位猎手，罗萨上前将尸体给放下此时罗萨注意到对方的右手腕上的「h」，歌德体的「h」，他认得那个刺青，那是「赫拉克勒斯」的招牌纹身。

    在猎手协会里头拥有顶尖蛮力的男人竟成了一具破烂的尸体，罗萨注意到嵌入他侧腹部的热光斧，那是「闪光斧」的专用武器，现在的他非常能理解猎手们不愿意干涉小丑男的理由了，甚至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他对小丑男的理解也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程度罢了。

    说来也真是讽刺，原本怒发衝冠的他看到后辈们七零八落的遗骸后竟冷静了几分，他自嘲着自己真是一个残忍的人，罗萨知道他不能继续被愤怒给蒙蔽双眼，这两位是他的借镜，罗萨一如既往的按着眉间让自己能整理一下思绪，握枪的力道稍微放松了点，双手合十为赫拉克勒斯祈福。

    罗萨靠着墙面小心翼翼往告解厅里头探去，出乎他意料告解厅里头竟然有一条长廊，似乎是往内部延伸下去的，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间教堂看过这样的设计，如此一来便能解释消失的小丑男究竟去了何处，缺乏月光照明的长廊呈现一片漆黑，罗萨再长廊的路口站了一会儿让双眼适应黑暗的环境后小心翼翼注意着前方，他不时瞄着脚下，深怕误触到什么陷阱与机关之类的不明物体，走廊没有他想像中的长，尽头有一扇门，罗萨伸出左手抵住门面，另一隻手则持着手枪贴在门边，他全神贯注聆听着门的另一边找寻着蛛丝马跡，他压低自己的身子后瞬间撞开那扇门，门的后方是一个大房间，高约二尺的书柜背对着门口连绵不绝向后延伸，罗萨伸手摸上书柜后一股冰冷的触觉直袭他的末梢神经，仍旧是敌暗我明的劣势情势，他精神集中在应对突发状况上，面对未知的敌人、未知的环境，他尽可能不让自己先吃了闷亏，那些诡异的书柜他也没有多看几眼，但一股让人感到不寻常的寒冷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当他走到书柜的另一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他愣了半晌，一句话也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