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冠梨售罄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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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临时找不到入殓师傅,陆梨和淑兰亲自上手,给老人净身穿衣,入殓停灵。 接着安排灵棚搭建和灵堂的布置,打印挽联,沟通流水席团队…… 一条龙的工作繁琐紧张,需要反复沟通,晚上外婆来电,听见这边欢快的印度音乐,大惊,问:“丧事喜办呢?” 陆梨站在灯光鬼魅的灵棚边,手夹香烟,眯眼望着舞台上穿露脐装跳肚皮舞的两个女孩儿:“对,喜丧,客户希望热闹些。” “吵得要命,以后我死了弄安静点儿,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陆梨皱眉啧道:“说什么呢。” 外婆又琢磨片刻:“多请几个肌肉男站岗就行了。” 第18章 你别看轻她 陆梨被老太太气得哭笑不得。 通完话, 掐掉烟,看着周遭为了生计奔波于此的同行,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凄凉,像荒芜庭院的杂草, 风吹雨淋, 没有砖瓦遮挡, 寂寂无名,野蛮生长。 她很少自怜, 更不喜欢伤春悲秋, 兴许年纪渐大,心肠难免变软。 这次丧主家离舒城不远, 淑兰和四哥乐队已经忙完,正在收拾, 陆梨向客户交代守夜的规矩和禁忌。 “长明灯不能灭,守夜的目的就是要保证香火不断, 香飘过的方向是灵魂要走的线路, 断了香火, 逝者会迷失方向, 多走弯路。孕妇、产妇和短期内流产过的人不能进入灵堂, 她们身体虚弱,怕阴气入体, 得回避, 如果实在避不开,务必身着五种以上颜色的衣物, 才可以戴孝守灵祭拜。另外后人不能在灵前争吵, 要让逝者体面地走完最后一段路。” 当然这些属于民间习俗, 有的客户百无禁忌, 那也无妨,她只是按照流程把规矩讲明。 “有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 干这行,二十四小时待命。 安排妥当,开车回城,明早再过来。 第二天谢晓妮旷工,手机关机,陆梨还有一大堆事情忙,也没空管她。 第三天清晨上山出殡,撤了灵棚和灵堂,收尾工作结束,大家准备回去休息。 这时陆梨的师父忽然来电,说谢晓妮昨天和她大吵一架,离家出走,现在死活找不到人,怕出什么事。 “她染头发被我说了几句,不高兴,顶嘴,跟吃火药似的。我看她越来越难管,就让她爸妈劝一劝,谁知道这小妮子接了父母的电话更爆炸,发好大的脾气,又哭又喊,昨天中午跑出门,晚上也没回来,一直失联到现在!” 陆梨听师父焦急,问:“报警了吗?” “没有,你、你觉得需要报警这么严重吗?”师父声音更虚了。 陆梨严肃地说:“她还在青春叛逆期,气性大,我担心会做什么冲动的事。” “那可怎么办,我没法跟她父母交代呀!” 陆梨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我现在回城,待会儿陪你一起去派出所报案。” “好好好,我下楼等你!” 适逢国庆,街道张灯结彩红旗飘飘,学校放假,霍旭西带圆满吃饭,准备下午送他去三姑家玩儿。 开车路过桐花街附近,想着要不顺便看看陆梨在不在店里,如果碰巧,就顺便叫上她。 福寿堂果然照常营业,店门前一个中年秃头正说着什么。 霍旭西停好车,牵着圆满过马路,走近了才发现那秃头醉酒,冲着店里口吐芬芳。 “妈的真晦气,赚死人钱你不得好死!老子见一次骂一次!” 这会儿福寿堂只有淑兰在,她脸色发白,嘴唇紧绷,愤怒却说不出什么话。 “看什么看?不服气是不是?来,老子跟你慢慢扯!”秃头见对方不敢吭声,愈发气焰嚣张,抬脚就往店里去。 一只手制止了他的举动,像拎小鸡似的揪着他的衣裳往后拽,秃头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霍旭西走到面前,上下打量,问:“你要干什么?” 秃头好容易站稳,望着突如其来的年轻男人,一时弄不清状况:“老子教训开寿衣店的败类……” 话音未落,霍旭西随手给了他一个耳刮子:“啪!” 冷不丁地,秃头捂住脸。 打人者甚至一点儿也没发狠,跟打蚊子似的,又问:“你要教训谁?” 秃头指着福寿堂嘴巴哆嗦。 霍旭西反手又一巴掌。 秃头完全懵了。 “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霍旭西语气淡淡:“再来找麻烦,信不信我把你脑袋剩的几根毛全部拔光?” 秃头惊恐跑走。 圆满抠抠鼻子,仰头看舅舅:“他好搞笑哦。” 霍旭西带着外甥进店,淑兰蛮不好意思,忙搬出两张凳子:“让你见笑了。” 他没准备坐:“陆老师不在?” “她有事出去了。” 这么不巧。 淑兰倒水招待:“我们这儿一个小姑娘昨天离家出走,到现在还联系不上。” 霍旭西对别人的事情没多少兴趣,但是看出淑兰有话说,便坐了下来。 圆满对寿衣店好奇,到处摸摸瞅瞅。 “经常有人这么骚扰你们吗?” “之前有过两次,半夜往店门口倒垃圾,还有一回找茬的,被梨子骂走了。”淑兰苦笑:“我没有她的口才,如果刚才她在,肯定不会吃亏。” 闻言霍旭西点头:“那倒是。” 淑兰暗作观察,想借这个机会了解他品性如何,对陆梨又如何,但苦于自己不擅言辞,又怕唐突,因而欲言又止。 霍旭西却先问:“这家寿衣店是你和陆梨合伙经营的?” 淑兰笑着摆手:“她是老板,准确来说我只是员工。” 霍旭西想了想:“这么年轻的姑娘做殡葬,老实讲,挺牛的。” “你知道她的家庭情况。” “嗯。”知道个大概。 “那么你觉得陆梨是个怎样的人?” 霍旭西吐出两个字:“彪悍。” 淑兰失笑。 他眉梢微扬:“还有点傻气。” 淑兰抿唇,缓缓道:“我有个妹妹叫淑慧,和陆梨性格很像,能说会道,每次吵架我都吵不过她。我们是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在小镇子生活,念中学才来到舒城。我性格软弱,经常被同学欺负,在老家还遇到过非常龌龊的远房亲戚,要不是妹妹彪悍,我不知要吃多少苦。每一次都是她替我出头。她和陆梨是同班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十七岁那年她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自己溺亡了。之后又几年,我离异,孩子被前夫带走,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我没什么赚钱能力,亲人、家庭、婚姻、事业,一无所有,比死还难受。” 她回忆到这里面露苦笑:“接着忽然有一天陆梨打来电话,说,姐,我准备开一家寿衣店,你来帮我一起干吧。我说我什么都不会,怕成为别人的拖累。她态度很强硬,说梦见淑慧嘱托她照拂我,先前她没有能力,现在可以了,必须把我弄到身边去。” 霍旭西沉默着。 “陆梨这个人,其实很重情义,也很有责任心。”淑兰放低声音:“希望你不要看轻她。” “为什么我会看轻她?” 淑兰不语。 霍旭西稍作思忖,心下了然:“我给人家洗车,她也没看轻我,都是为生计,赚钱而已,分什么高低贵贱呢。” 淑兰缓缓舒一口气,笑回:“是。” —— 找到谢晓妮已将近半夜,陆梨和师父跟着民警到山里接她。 那姑娘离家出走,去朋友那儿借地方过夜,两个年轻人异想天开,商量去小村子探险做直播。想一出是一出,行动力倒很强,第二天出发,郊游似的。荒弃的村落早已无人居住,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他们进去不久迷失方向,被困在了山上。 人找到,师父担忧的心情转为愤怒,脸色沉得厉害。 陆梨说:“您待会儿看见她可别再骂了,当心又把人骂跑。” 师父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想走捷径偷懒!” 陆梨累得要死,揉眼睛打哈欠:“人家年轻人现在做直播确实有前途嘛。” “屁的前途!她一下班就搞直播,搞了几个月,连十块钱都没赚到!” 陆梨搓脸提神:“总之忍着点儿,别发火,这个年纪的人叛逆着呢,她在荒山野岭困了这么久,肯定也知道怕了。” 师父抱怨一路,等见到灰头土脸的谢晓妮,究竟还是压下怒气,先问她有没有受伤,肚子饿不饿。 谢晓妮刚被民警教育过,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她那满头黄毛的异性朋友笑嘻嘻耳语:“今天直播打赏还可以。” 师父见他们两颗脑袋像花花绿绿的鹦鹉,怒上心头:“喂,你谁啊,离谢晓妮远点儿,她都被你带坏了!这次困在山里,下次出什么事你负得起责吗?!” 小年轻被吼得不敢吭声。 陆梨按住师父:“行了。”说着瞥了眼妮子:“有空给兰姐回个电话,她这两天都在担心你。” 谢晓妮和淑兰要好,听见这话神情微微松动。 师父接道:“就是,你们陆老师今天都没休息,陪着我到处找你,还不跟人家道谢。” “别。”陆梨可吃不消,趁她俩都在,正好摊牌:“晓妮已经成年,师父你沟通的时候应该注意方式。至于工作,像昨天那样旷工缺勤,关机玩失踪,我希望不要有第二次。如果真的不喜欢干这行,要尽快和家里商量,另谋前程,别耽误自己也耽误别人,对吧?” 奔波至深夜,实在疲惫不堪,全身骨头仿佛散架。陆梨爬回家,一头栽进沙发动弹不得。 淑兰来电。 “晓妮刚才给我发微信了,你怎么样?” “腰酸背痛,半死不活。” “明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店里我守着。” 陆梨打哈欠:“刚做完一条龙,歇两天呗,又是国庆,你也休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