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飘忽的云

    “师傅，调头去南天集团。”

    对司机说完，我便强压着火气，靠在了椅背上。

    老实说，我真的很生气，是被人非法冒犯的那种生气。

    像是生怕气不到我似的，挂断电话后，蛋蛋又给我发来一张照片，这是一张用手机拍摄的电脑屏幕的照片。

    在电脑屏幕上则显示着另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我和安宁哥。

    这张照片的曝光很高级，整个画面非常清晰，就跟白天一样，什么都能看清，但却又能看得出来，确实是晚上拍的。

    拍的内容，正是我和安宁哥在十字路口给于小舟烧纸的画面。

    安宁哥蹲着，我站着，安宁哥只有个看不到脸的侧影，而我，却被拍到了清秀的正脸。

    这拍摄角度似乎也在提醒我，拍这张照片的人，就是冲着我来的，他要拍的就是我，而且只是我，不是安宁哥，更不是地上烧的纸。

    看着这张照片，我倒是反应过来一件事。

    给于小舟烧纸时，我一度眼花了一下，当时以为是打闪了，我还在心里默默的心疼了于小舟三秒钟。

    毕竟打闪就要下雨，头七，唯一一份烧给他的纸钱，这就要被雨淋湿甚至冲走了，小舟生前那么有钱，死后却连这一份钱都收不到，真是…想想都开心。

    而那一闪而逝的打闪，安宁哥却完全没看到。

    当时我原本还以为，是因为安宁哥一直盯着过于明亮的火堆，所以才没看到打闪的。

    现在看来，其实是因为那根本不是打闪，那是相机的闪光灯，并且那闪光灯主要是冲我来的，所以安宁哥才没发现。

    而拍照的人，是江云安排的。

    老实说，如果这事儿不是江云干的，我觉得我还不会这么生气。

    比如是于小舟派人偷拍我的话，被我发现了，那我只会撇撇嘴，找个确定于小舟听不到的地方，骂他三遍傻批，接着该吃吃该喝喝，完全不会当回事。

    要是安宁哥或者金错拍的呢？我只会觉得，他们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原因，我能理解，而且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让我摆啥造型我就摆啥造型。

    要是蛋蛋拍我，我就问他收费，只要钱给到位了，脱光了给他拍都可以…

    但，偷拍我的是江云。

    我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反正就是生气，很生气，所以我此刻什么别的事都不想了，我只想立刻站到江云面前，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我会告诉他，不管是因为什么，以后都不准这么做，不然…唉，算了，见到他再说吧。

    来回折腾许久，此刻我很荣幸的赶上了今天的早高峰，而我这辆车走的又是主干道。

    一时间，小小的滨海城，竟然堵出了首都的味道。

    看着一动不动的车队，我几度想跟司机说，师傅，快点的吧，再这么耽误下去，一会儿我气就消了。

    然而看着司机被堵的越来越有路怒症要发作的迹象，我最终也没敢多嘴，只能和他一起默默的堵着…

    导航显示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最后愣是磨蹭了一个钟头才搞定。

    到南天外面下车时，我不光一肚子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连带着肚子里本就不多的食物也消化完了。

    忙活一宿，早饭都没吃，我现在全身上下最主要的感觉就是：饿。

    速战速决吧，赶紧完事儿，赶紧找地方吃早饭。

    打定主意，我便直奔南天大厦。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当我对前台说出，我要找‘你们江总’后，前台姑娘礼貌又客气的让我稍等，他们江总现在没时间，我有事儿也可以直接跟她说。

    我问具体等多久，前台说，她也不知道。

    语气和表情依旧热情又礼貌，却又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距离感。

    没办法，我只好搬出了我的健民代班身份，但换来的只是前台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然后让我先预约，预约完了再说。

    又没办法了，我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江云。

    这次总算痛快了，我挂掉电话，前台大姑娘在接过一个电话后，立刻恭敬的把我带到了那部电梯前。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接完最后这通电话，前台大姑娘的语气和表情几乎完全没有变化，但眉宇间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就愣是彻底消失了。

    专业，这特么就叫专业。

    大姑娘陪着我一起进了电梯，直到把我引到江云办公室门外，帮我敲完门，跟江云汇报完，最后冲我恭敬的道了个别，这才独自离开。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读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大姑娘走后，我就毫不客气的进了办公室，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

    之所以要关门，是我怕我会跟江云吵起来，而门外的走廊上，已经和我上次来这里时的样子不同了。

    走廊不再空空荡荡，穿着黑西装的安保人员又出现了，还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我不想让这些人听见对江云形象不利的声音。

    面对我的动作，江云倒没做出任何反应。

    此刻的他似乎很忙，他正坐在原本属于于小舟的位置，一边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一边打着电话。

    我进门后，他正好挂断一个电话，看到我，他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的同时，却满脸热情的冲我打招呼道：“井月来啦？哈哈，你不着急吧？那你先坐，我还有点工作要忙，马上了哈，忙完我再陪你。”

    眼看江云在忙正事，我实在不好意思直接打断他，于是就点点头，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手机电量不多了，我也没心情玩，于是干脆就四处乱看起来。

    这办公室还是原来的模样，除了几处于小舟的写真大照片被撤走了以外，其他内容一点都没变。

    这副场景，让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来这里这么多次，今天，好像是最放松的一回。

    却也没能彻底放松。

    眼睛打量房间的同时，我的耳朵也被动的不断听到江云打电话的声音。

    听着听着，我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被江云吸引过去，一边看他，一边听他。

    江云端坐办公桌后，眼睛盯着桌上的电脑屏幕，一只手拿着鼠标，另一只手拿着一台固定电话的听筒。

    鼠标操作一阵，他盯着电脑屏幕看一会儿，直到眼神一变，接着就会在固定电话上按下几个按键，接通后，对着听筒说上几句话。

    而他说的内容，让我难以控制的逐渐把眼睛瞪到了最大。

    “喂，是交警吧？啊，在这个湘潭路和重庆路路口，两辆车发生刮擦，你们抓紧处理一下吧…”

    “喂，110啊？啊，你好你好，就这个云霄路美食街上那叫齐记炉包门口，有两个人打起来了，你们去看看吧…”

    “喂，110啊？啊，是这样，在那个怀化路公交站上，有人在打架…看起来是一个男的猥亵一位女同志，被热心乘客拽下了车，这个女同志跑了，现在那个猥亵女同志的男性正在和热心乘客打架，你们快去处理一下吧，这个热心乘客有两名，再打下去就要防卫过当了…我？我不是，我啊？你就叫我热心市民就行，嗯嗯，好的，再见…”

    “喂，市政热线啊？崇明路上有个大广告牌被风吹的直晃悠，看着马上就要砸到人了，你们赶紧抓紧去处理一下啊！这太危险了！我？不用管我，给我匿名就行，我不图回报的，嗯嗯…”

    听着江云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我相当傻眼的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隔着巨大的办公桌，在他打电话的间隙，很不确定的冲他问道：“江云，你这是在用天眼监控整座滨海城，一点一点的看，看到哪儿有不合适的，就挨个打电话报警？这就是你现在的工作内容？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江云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略带埋怨的看向我，接着用同样带着埋怨意味的语气说道：“你看你，都说了我忙完就接待你了，你还非要打断我，这么多事儿，我本来一时半会儿就忙不完，你…”

    “要是这就是你说的‘正事’的话，那是一时半会儿忙不完吗？那是就算你一辈子不吃饭不睡觉不上厕所也忙不完啊，滨海城多大？有多少人？就算有天眼帮忙，这种事儿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忙的过来？何况你现在都什么身份了？上班时间就干这事儿？江云，你…你这闹呢？”

    其实我还有更重的话，但考虑到江云的承受能力，我还是保留了五成功力。

    江云撇撇嘴，终于放下电话听筒，冲我说道：“身份…井月你现在怎么也这么俗？你觉得我在乎这身份吗？退一万步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可是跟你交过心的，我坐这位置是为了什么，这我都跟你说过的，你现在跟我谈身份？怎么？难道就因为我坐在这位置上了，那我就该变得跟于小舟似的，眼里只有钱？看到那样的我你才开心吗？”

    “不是，我…江云你听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我是这意思吗？”

    我忽然发现，我跟江云好像无法正常沟通了。

    听我问完，江云一脸满不在乎的说：“井月，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很多事情，你不了解原委的情况下，你就不要乱下定论行不行？好吧，既然你已经把我工作打断了，那我就先暂停一下陪你聊聊，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忽然发现，我不生气了。

    现在的江云，真的跟我印象里完全不同了，不知道是不是受这办公室环境的影响，看着江云，我竟然觉得我看到了几分于小舟的影子。

    这种念头一冒出来就有些收不住，一时间，我也断了跟他继续聊下去的想法。

    于是我便摆摆手说道：“没事，就过来看看你，那你有事你就忙吧，我先回去了，等改天你有时间咱们再聚。”

    “你没事？”江云说道：“那我有事…对了井月，问你个事儿呗，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晚上八点左右，你跟谁在一起？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

    问完，江云冲我露出一个以前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容。

    但同样的笑容，我以前经常在于小舟脸上看到…九宝斋的诡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