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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163节

    学生们彻底失望了。

    乾清宫没有表态,在天下人眼里就是默认了。

    他们拜的君父,竟然是个缩头乌龟?被市井如此抹黑,也不敢出来扶正名声?

    其中也不乏人开始更加怀疑,莫非天玺帝当真是个血统肮脏且手段卑劣之人?

    学生们在市井上与百姓对骂,文绉绉的说辞被淹在信口胡说胡搅蛮缠的口水里。

    学生们有理无处讲,怒发冲冠,不少人坐在午门外,慷慨陈情,不肯离去。

    -

    西境每日都有八百里快马的急报送来。

    竹宅每日都把靖都的文书呈给燕熙,燕熙看后什么都没说,只把文书一封封压在案头。

    西境愈发冷了。

    “这雪怎么下个没停?”卫持风冷得跺脚,看紫鸢披了件紫色的大氅出来,忙凑过去说,“鸢姐,你怎么出来了?你伤未愈,当值不急在这一时。”

    “你们天天让我躺床躲风,我都快发霉了。有两个神医的照料,我内伤已无大碍,手伤也快好了。近来不太平,我身为暗卫长,不能再躲懒了。”紫鸢懒懒地说着话,她的长相其实很妩媚,因着平日里杀气极重,以致没人把她当个芳龄女子看待。

    此次她大伤一场,面色比从前苍白不少,脸瘦得不及巴掌大。她没有提剑,紫衣白绒站在雪里,像是邻家的姐姐一般,笑起来温和又明媚。

    卫持风突然不敢再看她,仓促地错开目光说:“今儿天冷,鸢姐你先别上屋顶,在檐下守着便好。”

    紫鸢没有逞强,领了卫持风的好意说:“西境这雪且得下呢,从现在起,这雪一直得到明年开春才能化。冷?这才刚开始。”

    燕熙在正屋里把外面的对话听了个全,他侧头时发丝擦着宋北溟的脸,说:“西境到了最冷之时了。”

    宋北溟把那发勾在手心说:“大雪再下几日,路更不好走,你想好何时启程了吗?”

    燕熙任那发丝被宋北溟把玩,倾身靠近,衣襟滑开,慵懒地说:“我的伤还没好,我要躲懒。”

    “靖都近日风大,”宋北溟将人揽在怀里,他细细描着怀里的美人,从燕熙的眉目里,看懂了太子殿下高深的谋算,十分赞同地说, “好戏上场,隔岸观火才好。”

    “是了,靖都风助火势,大有燎原之势。”燕熙听着外头的风雪声,靠在宋北溟健硕的胸膛上,感到无比安心,“老师来信也改口风,让我且等几日。待牛鬼蛇神出尽了,才是神魔上场之时。”

    第128章 惊蛰明月

    言论风波已到第五日, 内阁里一片愁云惨淡。

    这日夜里,内阁成员又都没有回家, 守在文渊阁。

    梅辂坐在首座, 揣着袖子,半阖着眼,像是入定了。

    商白珩作为次辅, 眼观鼻,鼻观心, 首辅没说话,他也缄口不言。

    裴青时几次想开口, 拿眼去瞟商白珩,商白珩都跟他充瞎子,他只收默默收回视线。

    他知道商白珩曾夜访自家父亲,他在家中观察老父亲, 在内阁观察商白珩,见这两人都不动如山, 心里便稳了几分。

    于是忍住了, 也不吭声。

    礼部尚书孙昌年纪最大, 资历最老,虽然入阁晚,但他倚老卖老, 阁员们也给他们几分颜面。

    这位老尚书脾气火爆, 今夜议事是他主张的, 阁员们倒是如他提议坐到一起了, 结果竟是干坐着, 排在他前面的个个装聋作哑。

    孙昌可不管那么多, 当下一拍桌子就开吼:“这风波闹到如今, 也没个出来管事的,外头越说越难听!陛下是个什么主张?你们到底有没有问!”

    梅辂被孙昌的大嗓门震得耳鸣,他被孙昌火辣的目光盯着,不能再装死,微睁了眼说:“市井里头的说辞,我都叫人整理成册呈到乾清宫了。陛下还没有批示,此事涉及陛下的家事,为人臣子的不好做主,也不好催。”

    孙昌气不打一处来,盯着梅辂吹胡子。

    他是多年的礼部尚书,数次主持科举,天下应试学生都得尊他为老师。

    学生们没事之时恭恭敬敬地叫他老师,有事之时气势汹汹地喊他主持公道,他家里被学生围得水泄不通,好几天没敢回家了。

    老尚书知道梅辂是什么德性,眼下火烧眉毛了,这小子还敢在他面前装世外神仙,他当即开骂:“食君禄,分君忧,如今陛下被全天下人泼脏水,你们就这样当臣子的?梅大人,你是首辅,你再当缩头乌龟,可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坐在最末尾的周裕早就急得一脑门汗,他兼任刑部尚书,这几日刑部大牢装满了人,审出来的状子,满篇都是妄议圣上、大逆不道的话。

    倘若严格按律法来处理,涉事的都得判死罪,真杀起来势必血流成河。

    这烫手山芋捂在他手里,他急得跳脚,好几天夜里都睡不着,起了满嘴的燎泡。

    当下看到孙昌发难了,周裕也扯开嗓子帮腔说:“大人们,这事儿追究起来,全天下有张口的都得抓了。刑部大狱里天天跟赶集似的吵嚷,快要闹翻天了。这到底如何处置?求求内阁快给个章程!”

    梅辂状似认真听着,老好人般笑笑,把孙昌和周裕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看那架势张口又是要和稀泥。

    孙昌已经打算要去揪首辅大人的衣领子了。

    突然外面有人来报:“不好了!”

    “何事惊慌?”梅辂对内阁同僚不好发作,这几天他夹在天玺帝和朝臣之间,俨然已成了大靖公认的缩头乌龟,他受着几面的气,日子那才叫难过。

    这会子送来个小官挨骂,梅辂瞋目怒视,就要训人。

    那满头大汗跑进来的年轻大人张口就说:“不好了!大人们,街上闹起来了,说陛下来历不正,不配继承皇燕大统。又说……又说……”

    “又说什么?”裴青时的火冒三丈就写在脑门上,他也摁不住了,板着脸问,“快说!”

    “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太子殿下也不见得好到哪去。而且父子一体,陛下名不正,那太子殿下就言不顺。请愿要内阁出面提议废了燕熙太子,另立先帝嫡子燕桢为储君,还政于皇燕!”

    暗地里的人终于亮出底牌——那些人想动国本,目标是燕熙。

    对方知道赶天玺帝下台是痴心妄想,流言闹得再声势浩大,说到底都是虚张声势,没有实际效用。

    他们真刀实枪要打的靶子,是太子燕熙。

    一旦改立太子成功,就是扭转乾坤。

    那股想要拥立燕桢的老臣一直蛰伏,他们曾经离成功非常之近。

    在燕熙册立前,一连死了六个皇子的喜悦中,他们正沉浸在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中。

    可是,长公主猝不及防地被处置和软禁,他们被兜头泼一头凉水,还来不及讨论出个营救方法,那个势头正猛的宣隐摇身一变成了重伤失宠远在岳东郡的秦王,而后在一片赞喝声中,转眼就被封了太子。

    这一连串的变故,只在短短数日之内,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迫接受了结果。

    如今,已到最后反击的机会,绝不能让燕熙入都。

    -

    梅辂和商白珩倏地睁开眼。

    终于来了。

    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只老狐狸眼中精光闪动,默契地对视一眼。

    商白珩慢幽幽地准备张口,孙昌先急了,吹着胡子道:“太子经祭天和百官朝拜,严格按礼法册立,岂是儿戏,说改就改?礼部办的册立大典,一丝不苟,慎之又慎,容不得旁人置喙。”

    周裕从前是燕熙的上峰,他在兵部尚书位置上多年,也入不了阁,是受了燕熙的恩惠调任刑部尚书,接着再被提入内阁,他面上不似商白珩那么明显保太子党,但他这种精于经营的人,早就认准了大靖未来的主人。

    是以他一听外头那些人想要动的是燕熙,当即也愤慨地说:“妄断国本,小则是大不敬之罪,重则是大逆不道,刑部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依律办事,叫那些肖小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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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青时憋了一肚子的话,被那两位抢先说了,憋了一肚子火。

    他管着工部,于此事上实在没什么抓手,又想着亲爹绕开自己和商白珩议事,他一片热心哪头都没把他当自己人,他嘴唇又张又阖,竟是无从说起。

    商白珩把裴青时的苦闷瞧在眼里,他安抚地对裴青时笑了笑。

    裴青时得了鼓励,竟是喜不自胜差点崩泪。

    他自认对燕熙的真心不比别人少,他是燕熙的师兄,他父亲是燕熙的太傅,他天然有着与燕熙最嫡亲的关系,却被商白珩这样一个后来人抢了先。

    他确实曾经对不住燕熙,可他一直在改,竟是再回不到从前。

    燕熙对他不冷不热的,燕熙的嫡系亲友也跟着对他有所保留。

    这是裴青时顺风顺水人生以来最大的失败和苦闷,他既恨当初的自己,也气自己没用,始终得不来师弟的谅解。

    他甚至没有资格像梅筠那样不管不顾地跟到西境去,只能这样无能为力地看着小师弟始终游离在他够不到之处。连梅筠都有赔罪的机会,他却换不来燕熙的注目。

    裴青时在此刻几乎红了眼眶,他迎着商白珩的目光说:“太子殿下名正言顺,是天地祖宗都认过的储君,凭谁也休想妄议!而且,殿下清四姓、建苍龙、卫西境、刃狄啸,哪一件不是不世之功?哪一件不是为苍生社稷鞠躬尽瘁?凭这等功绩,岂是轻飘飘质疑皇燕血统就能抵消的?大靖动乱多年,殿下夙兴夜寐,才换来如今的雄视四邻,在这等时刻,胆敢妄议殿下储君身份的,实乃蠹国害民的坏蛆!谁要敢出来做乱,我裴知猷第一个饶不了他!”

    梅辂和商白珩要说的话也被抢了。

    梅辂欣慰地笑了笑。

    “各位都说得在理,”商白珩从容地说,“吏部对此事也提了个方案,拟把京察提前,除了按成律考察官员,今次还要审视官员们对大靖的忠心。要把那些思想不正,以下乱上清出。食君禄,却想坏陛下江山,这种恨不得天下大乱之辈,乃国之大患!”

    梅辂点头,他缓缓起身,从这一刻他不必周旋在各方之间,可以真正地用首辅的权力,去平荡时局。他目光如炬,掷地有声:“殿下是千载难逢的储君,他是大靖复兴的希望,谁要胆敢动殿下,就是动大靖的社稷根本!血统、出生哪一个比得过社稷之功?殿下力挽狂澜,救大靖于危卵之上,此等功绩,彪炳千秋,史官定会给出评价!”

    梅辂是一个极为克敛之人,此番说到动容处,竟是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热潮,他撑掌在侧案,肃然接着说:“乱国者,皆是跳梁小丑。大靖的天地百姓都容不得他们!今日起,请国子监办雅集,请市井办茶会,大靖子民自有主张,危害社稷者必将人人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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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夜里,商白珩回了趟商宅。

    他再一次取出清明灯,点火放飞。

    靖都风大,孔明灯被夜风吹得很远。

    靖都的各个角落,执灯者抬首驻足,他们知道执灯者最终一搏的时刻到了。

    二十四节气在暗夜里跋涉许久,他们珍视惊蛰如同仰望明月。

    微雨涤清浊风,他们则守护微雨。

    微雨众卉新,执灯者的夙愿正在得偿。

    长夜盼来黎明,艳阳将会高照。待夏至到来,大靖将走向全盛,执灯者依稀看到日月交替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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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境。

    在同一个夜里,燕熙在竹宅里也拿出了孔明灯。

    “放灯罢。”他把惊蛰灯交给周慈说,“这件事要人多,要各行各业之人,且不得能有意为之,得是百姓自发所为,乡野的声音,才经得住各方甄别。执灯者深耕草野,或有可为之处。”

    “好的,我这就去放了,再把殿下的意思交代出去。”周慈接过灯,想了想说,“殿下,执灯者有‘夏至’了。”

    “你们一直要找的夏至?”燕熙曾听商白珩和周慈提过夏至,知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气。夏至的到来,意味执灯者认为大靖具备攀登巅峰的能量了。

    燕熙身为执灯者的一员,感到振奋,同时也感到如释重负。他完成不了的事业,有人会接续完成。他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