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大三抱金砖
车间里,十二台带锯震耳欲聋。 一个中年人拎着热水壶走了过来,大声喊:“东北,你不是夜班吗?” “李师傅,我过来办停薪留职。” “啥?停薪留职?”李师傅吃惊的差点把水壶掉地上。 “嗯!”他点了点头,扯着脖子又喊:“都忙着呢,我就不过去和大伙告辞了,改天再说!” 望着大步流星走出车间的瘦高背影,李师傅撇了撇嘴,“这虎逼,好好的工人不当,去当倒爷?咋他妈想的呢?” 周东北听不到他的话,即使听到了,也不过微微一笑罢了! 出了厂大门,望着马路对面被大火烧剩下的一片平房,不由又挠起了头。 都说过五关斩六将,爷爷这关,难哪! 想到这儿,下意识摸了下屁股,爷爷的烟袋锅就是他的武器,杀伤力极强! 穿过马路。 路边两个顽童在抽冰嘎,他童心大起,上前讨要鞭子抽了几下,木头冰嘎飞速旋转,两个孩子拍手喝彩。 一台军绿色的幸福250摩托飞驰而过,留下一串牛逼哄哄的白烟。 周东北挎着三角兜,在胡同里七拐八拐。 记忆中,这片平房直到1998年才被拆,而那时爷爷已经去世3年了。 因为那点动迁款,两个叔叔、一个姑姑,还有自己那个败家爹,哥四个差点把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北山居民区,又俗称柈子城。 柈子,指的是被截成一段段的原木,或被劈开后的一条条烧柴,都俗称木头柈子。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木材加工厂,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堆满了木头柈子,这也是春天那场大火的主要原因。 胡同太窄,大火烧起来以后,消防车根本开不进来,全都是干燥的木材,火越烧越旺。 当天的风是往东北方向刮的,而爷爷家在西北角,所以才会把这一片剩下。 刚拐进爷爷家那条胡同,就看到一台崭新的凤凰牌二八自行车,靠在前趟房的后墙边,竟然没锁! 周东北站在车前愣神了足有十几秒,太眼馋了。 比上一世的什么宾利迈巴赫看着都馋! 咬了咬牙,这种事儿不能干! 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眼。 狠下心转头不看,眼不见为净! 站在爷爷家木门前,心情更忐忑了,既盼着能再看到爷爷,又怕挨削,老爷子下手忒黑! 可丑媳妇早晚见公婆,一咬牙推开了木门,走进院子扯着脖子就喊了起来:“爷,我饿了!” 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积雪都没有,院中间那棵老山丁子树还在,只是树叶早就秃了。 “东北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隔壁响了起来,周东北扭头看去。 在林区,邻居院子之间,大部分都是用木板夹成的围墙,这种木栅栏似的围墙俗称板杖子。 有些人家还会用没劈的圆木摞一起做围墙,做饭前扯下几根儿,几斧头下去就够做一顿饭菜的了。 板杖子那边露出一张圆乎乎的脸,是爷爷家东侧邻居,姓张。 “张婶,吃了?”他笑呵呵打招呼。 张婶个子矮,踮着脚尖,笑道:“两顿饭,正要做!” 周东北没有手表,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听她说要做第二顿饭了,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应该已经下午两三点钟了。 “东北,上次婶儿和你说的那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周东北懵了,啥事儿呢? 这一晃就隔了37年,自己怎么可能还记得清。 他摘下了棉帽子,一脸憨像挠了挠头:“一忙活就忘了,提醒一下!” “这孩子,”张婶一脸嗔怪,“我外甥女,厂浴池的桂枝......” 周东北眨了眨大眼珠子,有点印象了! 李桂枝...... 他不由打了个冷颤,干笑两声:“那个,张婶,我还不到20呢,太早了!” “20还早?”张婶踮脚累了,隔着板杖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你张叔和我结婚的时候才18,可不早了!” “桂枝63年的,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我和你说......” 她还没说完,“咣当!”门开了,周东北的爷爷周国柱披着棉袄出来了。 “来了就吵吵饿,咋还不进屋?” 周国柱今年61岁,身材高大,须发花白,平时不苟言笑。 张婶有些怕老爷子,转身就往回走,不过嘴里还没忘了叮嘱一句,“东北,你琢磨琢磨,婶子等你信儿!” “好嘞!”周东北笑呵呵答应了一声,随后看着爷爷,眼眶开始发红,鼻子一阵阵酸楚。 一晃这么多年没见,爷爷去世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啪!” 周国柱扬手就扇在了他脑袋上,“好个屁!长得像块砖头子似的,还想给我当孙媳妇?” 周东北正在感动呢,一巴掌把他整笑了。 “麻溜进屋,我给你逋勒点疙瘩汤!”说完,周国柱背着手就进了屋。 周东北揉了揉脑袋,跟在了后面。 那时候,家家户户格局都差不多,进门就是厨房,左右两口大锅,一口做饭,一口搽猪食。 再往里是餐桌,不过用的不多,大部分人家还是习惯用炕桌。 东西各有一个房间,房间里布局基本一样,靠南窗一铺大炕,炕梢放的是木质炕琴。 炕琴,是摆放在火炕上的衣柜,上面是柜门,下面是抽屉,里面放被褥以及一些家用物品。 靠北墙和东墙摆放着一溜木头箱子,箱子下的架子围着布帘,里面能放杂物,箱子上摆放着瓶瓶罐罐,插个鸡毛掸子更是标配。 箱子上靠墙立着玻璃相框,里面多数是一些黑白照片,还有一两面镜子,这也属于标准配置。 大部分人家都是红砖铺地,用水泥地面的也不少,如果是水磨石地面,那就是高档装修了。 周国柱媳妇走的早,下面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大周兴9岁夭折。 老二周旺,17岁下乡后一直没回城。 老三周发和老四周达在城里工作,老闺女周莉莉 周发和周莉莉早都结婚出去过了,只有小儿子周达单位还没分房子,带着老婆孩子和他一起过,住在西屋。 “我老叔他们上班去了?”周东北蹲在灶坑前烧火,没话找话。 周国柱切着冻大葱,“嗯”了一声,“你这周不是夜班嘛,咋这么早跑过来了?” 没等他回答,又说:“明早下班你过来一趟,我用大米换了点小米子,你拿回去!” “嗯呐!”周东北也没客气,家里口粮不够,这些年多亏爷爷帮忙,不然前几年地瓜都吃不上。 炝锅的香气扑鼻,点了几滴酱油,周国柱拿着水瓢添上水,又拿起面盆弯腰取面。 “爷,”周东北往灶坑里添着木柈子,“当年怎么就我爸没回城?” 周国柱身子一怔,背着身瓮声瓮气道:“提这些老黄历干啥?”老贼的重回1985:东北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