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刚靠近芳华苑，就听到院落里有说笑声。似乎人还不少，很是热闹。

    因门口拥挤求见的人实在太多，府里的人手都被抽调去了前门，芳华苑门口连个值守的婆子都没有。院门虚虚地掩着，里面不是传来阵阵笑声。

    “……若非左兄来访，国海还真不知京城里人人称颂的女才子竟是舍妹。”说话的是姜国海，听这语气，想必是左仲卿已经被迎进来了。

    靖亲王暗想，姜郡主还懂得叫上兄长坐陪，倒也不算逾矩。他突发奇想，若没有娇娇，他这个王爷能否进得了姜家大门？想当初他跟李公公第一次来送礼的时候，就是吃了闭门羹的。

    想到这里，他脸色有些微沉。正要抬手敲门，突又听到左仲卿的声音：

    “郡主第二册所写在那太虚幻境，女子与男子一样，有自由选择自己配偶的权利，无需三媒六聘，只要两情相悦便可在一起，如果双方感情不睦，女子亦可提出和离，和离女和待嫁女一样，同样有婚恋的自由……如此一来，社会岂不乱套了么？”

    “男人三妻四妾这么多年，随意地休妻再娶，这社会不也没乱吗？难道女人有婚嫁自由后，社会就乱了？如此说来，女人岂不是如洪水猛兽般可怕？”

    姜雅琴几句诘问，将左仲卿问得哑口无言，周围的人都发出善意的嘻笑声。

    听到这里，靖亲王便停了要敲门的手，站在院门外，细细地观赏起园子里的花来，院里的动静却一丝不落地入到他耳里。

    “那女人就不担心名分吗？”左仲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

    靖亲王心里嗤笑，这左仲卿枉为一代大儒，也是个食古不化的，不过他也好奇姜雅琴如何回答。

    只听姜雅琴“噗嗤”笑出声：“……名分？太虚幻境倒是没有这个词的，那里的人讲的是身份。自我的身份是与生俱来的，而不是别人的附属依附……”

    靖亲王不觉听得入了神，《太虚游记》里通篇都是这种观点，很姜雅琴。

    “王爷，您……”恰好夏荷过来送茶点，撞见玉树临风的靖亲王立在门前，忙过来招呼。

    “嘘！”靖亲王以手指掩嘴，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夏荷知道会意，靖亲王便悄然跟在她身后进了芳华苑。

    他这才发现，小小院落里，竟围坐了近二十人，上首的是姜家老四和左仲卿，还有梅林四杰、八大山人等在京城有名望的文豪都来了，济济一堂，小院子都快挤不下了。

    姜家老四本就是当代名士，翰林大学士，与这些人平时都交好，所以这些文人墨客上门，他自然是拉着新秀妹妹坐陪。

    众人聚精会神，谁也没注意到靖亲王到来。夏荷几次忍不住想提醒小姐，都被他用眼神制止。

    “……郡主奇思，闻所未闻，在下受教了。”左仲卿心服口服，姜雅琴说的话够他消化好一阵了。

    姜雅琴却意犹未尽，她早就想为这个世代的女子发点声音，只可惜没有机会，而今当着这个时代思想意识最前沿的这些人的面，她索性多说几句：

    “名分这个东西，就是男权社会发明的游戏规则，其实就是个无形枷锁，套上这个枷锁，就得按这名分的要求约束自己。正妻要贤惠能干，还不能善妒，要为丈夫开枝散叶，妾室呢，则要安分守己，对丈夫百依百顺。只对女人提要求的名分，要来作甚？

    即便是有了名分，妻妾也不过是做牛做马伺候丈夫，好一点的，丈夫能给挣个诰命，可这也不过是另一重更大的枷锁，女子自身的愿望、诉求，始终得不到正视解决，不知多少有才华的女子被禁锢在这枷锁中。而做丈夫的，即便三妻四妾，始乱终弃，也不会有人非议。

    所以名分这东西，是对女人天性的禁锢，可笑的是千百年来，女子被禁锢久了，反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了。”

    几个大文豪无不震惊，这番话如惊雷一般，揭开了一角晴空，让他们骤然顿悟。原来他们才是既得利益者，想想那些女子，还真是不易。一时间，大家各怀心事，现场反而寂静无声。

    “说得好！”一声叫好，将众人思绪拉回现实。下一刻，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色蟒袍，头戴金冠的靖亲王走上前来，他在院里听了良久，姜雅琴所言，给他内心触动亦是极大，若是天下女子都能有这般见识，或许这天下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见过靖亲王！”众人忙起身行礼，不少人对这位权倾天下的亲王突然出现在姜家，内心好奇，只是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自然不好打听。

    只有左仲卿因为办理书局的关系，消息渠道广，知道是因着靖亲王府被烧毁，府内有部分人被安置在荣国府的缘故。所以对靖亲王在此间出现并不惊奇。.

    “免礼罢。”靖亲王手做了个虚扶之势，立即有下人搬过桌椅请亲王入座。又有侍女奉上好茶。

    靖亲王在上首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睛余光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左侧的姜雅琴。

    她的脸蛋精致小巧，一双大眼睛灼灼有神。眼波流转之间，一抹娇媚若隐若现，端庄和柔媚兼具的女子，任哪个男子看了，都心动难自恃。

    靖亲王暗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竟有这番神韵。

    可能是感受到他的注视，姜雅琴也盈盈一转脸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靖亲王内心竟怦然一跳。

    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

    靖亲王握拳轻咳一声，收回目光，神态柔和：“世间女子们期盼的不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言毕，眼睛再次看向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目光里一泓温柔。

    连熟悉他的姜家老四姜国海，都忍不住大胆抬眼看这位冷面王爷一眼，印象中这位王爷不苟言笑，今日却有闲情逸致跟他们漫谈聊天，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不知为何，看到他那双眼睛，向来落落大方的姜雅琴心跳竟然加快了许多，她竟能感受到一股从这位亲王身上散发的成熟男子气息，那股安静睿智又掌控一切的气质，让她莫名有种安心，甚至还有一丝意乱情迷。

    她自我解嘲地暗哂，看来同性相吸，聪明如她也摆脱不了这个法则啊，不过是体内荷尔蒙作怪罢了，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心态，心静如水，心无旁骛。悦耳的夏蝉的穿成恶女后,我成了王爷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