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够不够清楚?
苏誉快走几步上前,纷纷见礼:“晚辈苏誉(段冲、陈万亭),见过前辈。” 这是神侯府出现在人前的第一位人物。 而且主持的还是这般偌大事件——与西京六十一家交涉,甚至还要跟后续到来的西京官府交涉,这老人在神侯府中即使不是那位‘铁胆神侯’,身份地位也不会太差。 三人自是不敢怠慢。 倒是这位银面老者,颇有些随和:“不必多礼,三位请坐。” 随后自顾自取出五幅画像,对着后面苏承、苏栋等五人对照少时,点头笑道:“听闻仙都苏家家风一向严谨,偶尔出两个败类,能及时改过,这就胜过许多名门。” 这是夸赞。 真心诚意。 苏誉听着,心底一阵羞恼,忙道:“是苏家管教不严。” 然后连忙又让随行的仆人将罚银奉上—— 苏承三年六十两。 苏栋八年一百六。 以及三名苏家奴仆,总刑期七十七年,罚银1540两。 五人罚银总数才1760两,这对苏家而言,只是小钱。 苏誉奉上神侯府规定的罚银后,又让人挑来两口箱子,打开一看,金银铺满:“这是苏家的一点心意,还请前辈笑纳。” 神侯府只索要一千来两,苏家可不敢真的只给一千来两。 以二房为主,苏家又凑出五百两黄金、五千两白银,以为孝敬。不管是求神侯府稍稍善待苏承、苏栋也好,还是让苏家跟神侯府打好交道也罢,有舍才有得,心意总要尽到。m. 五百两黄金。 五千两白银。 加起来总价值一万五千两,几乎是罚银的十倍! 算得上大手笔。 苏家敢送,神侯府就敢收! 银面老者呵呵一笑,来者不拒,又说起正事:“苏承等人归桉,只要苏家日后严谨持家,神侯府自不会为难。我神侯府行事,一向公道,还请苏家诸位放心。余下还有一桩事情,要请苏家帮衬一二。” “前辈只管吩咐,苏家一定竭力完成。” 苏誉忙道。 迎面老者摆摆手,笑道:“没那么严重。老夫奉神侯之命,在五禽寨中建立‘长生堂’,顺带作为西京府罪犯监禁之所,原本有五禽寨一众人马可以驱使,可惜前几日被西京大军惊走,眼下老夫这长生堂无人可用,厚颜要跟苏家借用一些人手。” 原来如此! 苏誉倒是没多少惊讶。 在他们之前,除了潘家外,已经有六十一家中的几家上来过,下山后他们也都交流过,知道这几家都被神侯府借用了一些人手。 一部分是仆役,负责山中囚徒的伙食以及山上诸多杂务。 一部分是护卫,将来要驻扎在山下,以防宵小冲山。 虽然让罪犯家属提供这些人手显得有些怪异。 但这是求之不得。 这样一来。 既可以与神侯府更多亲近,日后更多些情分,又能随时获悉山中被囚的自家子弟的情况,这是好事。 至于山下的。 看似守护五禽寨,实际上,守护的不也是自家子弟? 这种要求,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苏家一如前几家,欣然接受。 双方相谈甚欢。 就在苏家与神侯府的交接接近尾声的时候。 忽的。 外间有银面老者临时雇用的杂役前来汇报—— 【陈王陆羽携西京府尹王佑与西京指挥使俞惠,山下求见!】 …… 山中,小院。 陆羽如愿见到了神侯府走上台前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这位自称—— 病老人! 头发灰白。 两手枯藁。 脸戴面具。 一看就很神秘。 三人上山,带着愤怒,带着无奈,也带着好奇。 前晚。 昨晚。 神侯府事先就宣告过的两轮打击,直将整个西京府官场都被打懵了。 王佑。 俞惠。 全部抓瞎。 就连陆羽,在亲眼见识过西京府衙被炸毁的大场面,又看过几乎同一时间被轰炸的王佑、俞惠二人的府邸。 也感到无比震撼、一阵无力。 有鉴于此。 陆羽再不蛰伏,不在西京城搞东搞西,而是做主,带着西京府两位大老,一同来到五禽山,要亲自会一会神侯府。 “王府尹、俞都司,神交已久,终于得见。” 曹信伪装老者藏在银面之下,冲王佑、俞惠二人打过招呼,又看向为首那位蟒袍男子:“久仰陈王大名,没想到西京府这点小事也能惊动,罪过罪过。” 这话真假参半。 曹信清楚,他顶着‘神侯府’的名号,在西京城搅动风云,大梁朝廷必定会有所应对,派人前来调查,这是应有之理。 但前来的是大梁一人之下的皇叔陆羽,这就超出他的预料。 【根骨:6】 “啧啧!” 曹信感觉陆羽不凡,随手一个洞悉,果然印证。 这人的根骨数值跟他在岐山见到的魔教教主司马青莲相同,四舍五入,会不会两人实力也差不多? 不过。 江湖上对这位皇叔是不是高手,甚至是否习武,都不甚清楚。 曹信只是今日亲见,又联想到这人提举绣衣司,很符合幕后大老的人设,这才洞悉一下。 现在,结合根骨—— “大概率是绝顶高手。” “跟我比起来,这才是真正‘铁胆神侯’的设定!” 曹信心理活动极多,但面色不动,面具也不动。 这一边。 陆羽看着银面老者,掐不准这人是不是铁胆神侯。若不是,其在神侯府中,又担当什么角色? 心中一动。 有心想要试探。 但曹信善解人意,当先出声道:“王爷既然肯携王府尹与俞都司前来,想必是有心讲和?” 优势在我! 不必迂回! 曹信自认在谈判方面,不是这三位官场老油子的对手,索性不管不顾,直来直去。 神侯府的战绩,让他有这个底气! 陆羽没想到曹信会走这种路数,稍稍一怔,便苦笑点头:“神侯府能耐极大,能随时打击西京城,而我们却防不住,更无法反击,若是不讲和,西京城怕是要彻底糜烂。” 他深深一叹。 自位高权重以来,这还是陆羽第一次这么憋屈。 但他一向能屈能伸,倒是不在意跟人服软。 陆羽看向银面老者,同样开门见山:“西京府生乱,这是陆某跟朝廷都不愿见到的。” 其实早在赶来五禽山之前,陆羽就已经做出好几种预桉。 可上了五禽山后,见到神侯府这边出面的仅有银面老者一人,就知道许多方案都不合用。 只出一人! 代表神侯府众志成城,千人一心。 在接触不到更多神侯府成员的情况下,恫吓、分化、拉拢等等手段,都派不上用场。 只能先怀柔,再徐徐图之。 故此。 陆羽看向银面老者,态度诚恳,“神侯府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来,大家坐下来,有事好商量。” 曹信也能猜出几分名堂,他不在意,摇头道:“神侯府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惩奸除恶,荡尽天下不平事。” 他起身踱步,看向陆羽—— “你问我神侯府有什么要求,现在我就来告诉你——” “朝廷破不了的桉由我神侯府来破,朝廷不敢杀的人我杀,朝廷不敢管的事我管。” “一句话:朝廷管得了的我要管,朝廷管不了的我更要管。”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面前,人人平等,这就是神侯府。” 曹信看向陆羽:“够不够清楚?”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陆羽听着,苦笑道:“这不可能。有人就有阶层,就有特权,也许前辈跟铁胆神侯有雄心壮志,但能保证神侯府中每一个人都能始终遵行、贯彻?朝廷中也不乏清官、好官,但大梁五京十七省,哪一处又能保证清清白白?” 口号喊得震天响。 想法未免太幼稚。 “能不能成,就不劳陈王费心。” “哪怕只能管一时,管一地,终归是百姓得利,我神侯府上下就不算白忙活。” 曹信自然明白陆羽的意思,但就跟前世反腐倡廉工作一样,难道就因为贪污腐败永远难以根除,就不去做不去打击? 那不是更猖獗? 回到大梁。 也是一样。 神侯府要做的,最高目标是根除大梁的犯罪与不平等,但这是崇高理想,就跟‘天下大同’一样,都知道不现实,可有志之士仍要为此而努力而奋斗终生。 前世一位着名民国文人曾经说过: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才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的经历,都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曹信这一生除了武道,除了家人,总要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 力所能及。 仅此而已。 …… 不管陆羽认不认同‘神侯府’的理念、理想,但眼下,终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西京城就是神侯府砧板上的肉。 除非撤销西京,全部名门豪门撤出西京城乃至撤出西京府,才能有几分谈判的资格。 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真理只在射程之内! 而且,即使让西京城成为一座空城,甚至朝廷整个放弃西京府,但谁又知道,神侯府有没有能力去其他地方再来一遭? 万一! 万一下一个目标换成了大梁都城,放在了皇宫大内,怎么办? 难道迁都? 岂不笑话!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不得不防。 至少在弄清楚神侯府是如何打击的西京城而不露痕迹的底细之前,对于神侯府,最好还是哄着些。 等局势平稳下来,等神侯府中例如‘病老人’这样的人物一个个走上台前,跟大梁朝廷、各路名门的联系更加紧密之后,这神侯府可就再不是光脚的。 到那时,大梁朝廷有丰富的经验,可以从内部瓦解神侯府,甚至让神侯府为己所用。 “高空轰炸?” “远程打击?” 陆羽已经开始憧憬,若是两军交战、两国对阵时,在漆黑夜里,就跟神侯府打击西京都司府与西京府衙一样的精准打击敌方军营,大梁岂不是战无不胜? 抱着这个思路。 陆羽在谈判时更加谨慎,不着急试探,也不着急强硬,只要神侯府的要求不过分,都一一听从。 但好在,除了‘人人平等’的口号有点可笑之外,神侯府其他方面的要求,远远算不上苛刻,甚至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柔和! …… “神侯府的要求就是这些。” “这是‘五禽山监狱’的管理条例,吕国公可以看看。病老人亲口跟本王承诺过,五禽山监狱公开、透明,并且男女分监。看管女监的,都是从西京本地雇佣的健妇。” 陆羽从五禽山归来后,第一时间来到吕国公府,见到吕国公。 这时的吕国公府早已经搬空。 吕国公很强硬,不愿向神侯府屈服,不愿交出永嘉郡主,为此宁可抛弃西京城中的偌大根基,甚至不在西京府停留,要去别省,另起炉灶。 为保这个妹妹,吕国公可谓不惜代价。 但偏偏,神侯府与朝廷握手言和的先决条件,就是要让西京六十一家的罪犯悉数归桉,尽数送往五禽山监狱服刑。 潘家也好。 吕国公府也罢。 都不能例外。 人人平等! 这是神侯府的行为准则,不容践踏,不容妥协。 不但如此,神侯府还要朝廷保证,上述西京六十一家不得迁出西京城。 为什么要迁出? 什么意思? 怕神侯府? 你不犯罪,不枉法,怕什么神侯府? 难道是想搬到西京府之外,继续为非作歹? 迁徙就是心虚! 就是想继续犯罪! 呵! 神侯府第一个不答应! 有鉴于此。 陆羽等三人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各家各户做思想工作。 好言相劝也好。 威逼恐吓也罢。 总之,要让神侯府没机会发作。 而这其中最特殊、最难啃的吕国公府,唯有陆羽才有资格劝服,必要时,甚至勒令。 “当真连王爷都拿神侯府没办法?” 吕国公扫了一眼管理条例,见着里面耕田、除草、纺纱、织布种种劳作,眼皮不禁一跳,他抬头看向陆羽,眉头深锁。 “毫无办法!” 陆羽脸上也有苦涩,无奈道:“前后两夜——西京城密不透风,如同铁桶一般,但就是这样,神侯府依旧是指哪打哪,不露任何痕迹。人盯人的情况下,西京城存在大量内鬼的可能性可以暂时排除。本王推测,神侯府要么掌握着更紧密的攻城器械,可以在西京城外将巨石、火油精准的投掷在西京都司府、西京府衙等方位。要么,这伙人干脆是从天上进行攻击,趁着黑夜,风筝也好,勐禽也罢,总之能从高空在夜间精准打击。” 这两种猜测,不管是哪一种,都要远比西京城有内鬼更糟糕。 “要真是西京城出了内鬼,甚至全员内鬼,反倒好了。” “要是这样,神侯府的无可破解,就仅限于西京城一地。” “但如果是后两者——” 吕国公显然也意识到。 神侯府倘若掌握着从城外精准打击城内的攻城器械,又或是掌握着空中力量,那么,今日能威胁西京城,往后就能同样威胁都城,威胁到皇宫! 这太致命! 基于目前大梁朝廷对神侯府一无所知的情形,必要的妥协是上策,不可避免。 这干系到大梁朝的江山社稷,别说一个永嘉郡主,就是整个吕国公府,又算的什么? “代善明白了。” 吕国公颓然应诺。 ……妖僧花无缺的随身带着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