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 师尊
绝壁山脉，群山之间。 教习院大长老清虚子背负着长剑，来到了一座绘满了大片玄异符文的洞窟内。 这座窟内岔道繁多，洞孔相连，回环曲折，四通八达。 四壁上则是一片片的赤红色符文，浮现着微弱荧光。 不过这些荧光，却被一股股浓郁的黑气压制着。 这些黑气丝丝缕缕，萦绕于窟内每一个角落，翻卷鼓荡，阴暗幽深，寒气逼人。 更有无数千奇百怪，形象狰狞的魔影，藏于其内。 那是秽气与煞力融合后生化而成的煞灵，它们渴求着生灵血液，择人而噬。 清虚子却不以为意，轻车熟路的在窟内御空飞行。 偶有煞灵向他扑击过来，却在顷刻间蒸发散化，化作一缕缕黑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大约小半刻时间之后，清虚子来到了洞窟内的一座巨大空间。 这里的长宽都达两千丈，高也有百丈之巨。 四壁与穹顶仿佛刀斧削凿而成，非常光华，整体仿佛一座巨大的殿堂。 不过下面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下方黑暗无际，不知通往何处。 依稀可见里面魔影憧憧，还有一丝丝的血泉从峭壁中流出，它们往下坠落，最终汇聚成血河瀑布。 再如仔细看，可以发现这血河瀑布里面有着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 里面有细如拇指大的小人，有狰狞咆哮的魔怪头颅，也有浑身血火的神兽幼体。。 它们在血河中挣扎咆哮，发出怪异的声响。 其中一部分侥幸从血河中挣扎脱离，飞往上方渊口，却都在临近渊口的瞬间，被一丝丝劈斩过来的刀气轰灭。 那刀气细若游丝，却能湮灭一切，将它们的血气，灵魄，再到本质，都全数诛灭，扫除，净化。 清虚子看了下方一眼，浓眉瞬时微微一拧，随后就御空而起，来到了这深渊中央的一片石台上。 这座石台悬浮于深渊上空，长宽足有十丈，上方端坐着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背对着清虚子，一头白发披散于肩，无法辨识面貌。 此女的身侧，则悬浮着四把巨型弯刀，仿佛轮盘般的转动。 这也正是深渊之上，那无边刀气的源头。 “这真是稀客。” 女子对清虚子的到来，似略觉意外。 她的声音沙哑锋锐，就像是清泉般的嗓音中塞了刀片，语气也很不客气：“教习院大长老事务繁忙，日理万机，今日缘何有暇至此？” 清虚子展颜一笑：“这万魔窟关涉我宗兴衰，我来看看不行？” “那你可以回去了。”女子冷冷的说道：“这里我应付得来，你与其担心我这边，倒不如多注意我们的师尊与风大长老。我看师尊他状况不佳，常年镇压万魔窟，已经快要耗尽他的元气。” 万魔窟的窟口共有三处，分由三人镇压。 她这边只是其中之一，却是最大最危险的一个窟口。 “我去看了也没用，完全帮不上忙。” 清虚子苦笑：“要想解除师尊的困境，唯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根本？”女子一声嗤笑，面上含着几分自嘲，痛惜与遗憾：“既然知道帮不上忙，又何必来我这里？放心，这万魔窟内的情况还算安稳。此处封禁的九十六位古代巨神，只有十七位意识苏醒，它们的力量仍然虚弱，暂时无能为力。 它们现在只能以自身血液喂养秽气灵煞，化为万魔血仆，一面撬动窟中封禁，一面打通虚空异界，我与师尊还应付得过来，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与他们同归于尽，绝不令这窟中万魔突破封禁，祸及北地诸州。 其实数年前，沐歌纵兵横扫冰绝极三州，几乎夷灭了夜狼族，已经让我们的处境大为改善了。不似往日，我们不但得压制这些巨神，还得应付夜狼族的那些狼崽子，真是烦透了——” 清虚子却在此时插言：“今日宗主大人将秦沐歌的天澜居，赐给了一位新入门的弟子居住。” 女子身周的四口巨大弯刀顿时一滞，都悬停在了半空中。 可那无边刀气却更加强盛，一直往下方延伸，将那些还未扑到窟口的血魔，全数碾灭粉碎。 更有一股凌厉的刀芒，直接斩至到清虚子的眉心前方，竟斩破了他体外的重重神禁，层层罡力，直凌其肌体之外。 白发女子的声音凝冷如冰：“我入万魔窟前交代过你们，沐歌留下的东西，不要动！” 清虚子没有反抗，身形一动不动：“我们这么做自有缘由，此人是血睚神刀之主，新一代的血睚圣传。” “血睚圣传？” 白发女子语声略含意外，随后冷声道：“这不可能！沐歌之后，这個世间再不可能有人继承血睚神刀。睚眦血脉已在人间绝迹，昔日的血睚刀君，也是因意外在秘境之中觉醒，他没有留下后人，这世间也再没人能觉醒睚眦之血。 秦沐歌之所以能继承血睚圣传，是靠她家独传的血脉天赋‘归一’。沐歌她天赋超绝，未来能够将‘归一’推升至超限之境，模拟十六重的睚眦血脉，才能继承神意触死刀，其他人又凭什么？” “那你可就料错了。”清虚子背负着手，白胖的脸上神色怪异：“血睚神刀已经认主，它认可的人，自然有修成神意触死刀的资质。且如今有资格修成神意触死刀的人，还不仅是他一人。如今门中还有一位‘血睚候选’，名叫楚茗，出身京西楚氏，是楚如来的嫡女。” “京西楚氏？”白发女子若有所思：“可是楚氏的‘万象’血脉？昔日楚家军神短暂打破人神之限，取诸天星辰，包罗万象的天条道规，自凝‘万象’血脉，能模拟天地间一万种血脉天赋。 不过楚氏的‘万象’传承的时间太短，比铁山秦氏的‘归一’还差了一筹。莫非楚家也出了一位绝代天骄，可将‘万象’推升至极限？不对，楚如来只是楚家庶脉，并非楚家那位军神的后人。据我所知，京西楚氏的嫡子楚铮自出生起就重病缠身，无法修行。‘万象’血脉已近断绝。” 她困居于魔窟之内，因此处恶煞萦绕，符信不通，仍不知楚铮已经死亡。 “的确不是。”清虚子摇着头：“她身具的是第八阶的睚眦之血。” 白发女子闻言一愣，一声冷笑：“不可能！也不可信！楚家其余庶支都已被建元帝驯服为走狗，尤其楚如来，更是建元帝的心腹，而建元帝此人外似贤明，实则枭视狼顾，阴狠毒辣，是一独夫。 此人三年前斩杀大宁太祖墓七条赤龙，自断大宁龙脉，又在年前谋害沐歌，必有莫测图谋，我们不能不防。 刀君传下的神意触死刀，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到他的手里。没有了血睚圣传，我无相神宗又不会灭亡，顶多伤亡惨重一些，我与师尊一死而已。哪怕未来我神宗跌至二品，也好过于把神意触死刀，交给这心术不正之人。” “我知道。”清虚子微微一笑：“我说过了，血睚神刀已经认主。无论建元帝是怀着什么心思，其实都不重要。” “明白了，这对我宗倒是大有好处，”白发女子语含好奇：“此人姓甚名谁，什么年纪，修为如何，是何血脉？你这次来找我，是想让莪教他诛天圣传？” “他叫楚希声，半月后满十六岁，修为七品上，身拥九阶的睚眦血脉，其余天赋，大抵与秦沐歌及刀君近似。” 清虚子笑了笑：“此来正是奉宗主之命，想请师妹收他为徒，助他速成诛天圣传！血睚刀君的神意触死刀天下无敌，却无法彻底解决万魔窟之祸，唯有神意触死刀与诛天神灭刀同修，才能将这些上古遗下的魔神，全数斩灭，否则这些古代遗下的巨神，迟早还是得祸乱北疆，酿成神劫。” “十六岁才七品上？” 白发女子却万分失望：“已经太晚了，他得多久才能修至二品，十五年，还是二十年？还要在血睚圣传外，兼修诛天圣传，你当他是秦沐歌？即便是沐歌，也至少得二十年时光，才能将血睚圣传与诛天圣传，同时修至二品。” 清虚子闻言眉头一蹙：“此子修行至今，才仅仅一年时间。只就其天赋而论，不逊于沐歌多少。我与诸长老自当全力以赴，助他早登二品。” “不是什么人，都能与沐歌相较的。沐歌身有万古千秋之血，真元无穷无尽，才能支撑起诛天圣传的损耗，更能以‘归一’之血拟化诛天圣传需要的所有天赋。” 白发女子摇着头，不以为然：“你要我传他诛天神灭刀可以，前提是他能在两年之内进入四品，否则毫无意义。万魔窟里的这些古代巨神，等不到他刀法大成的时候。且不到四品，他也没资格来我这里。” 只见她的语音又变得凌厉起来：“你还没有向我解释，为何要把天澜居与沐歌的东西交给他人？” “师妹！沐歌已经亡故一年，她留在我无相神宗的佩刀，已经足以留念了。” 清虚子苦笑了笑：“至于天澜居，还有天澜居里的那些东西，与其放在那里荒废，倒不如交给血睚圣传，助他一臂之力。沐歌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会赞同。” 白发女子却一声冷笑。 此时清虚子眉心前方的那道刀气已经散去。 可那四口巨大的赤金弯刀，却如流星一般的飞斩过来。 一口接一口，刀芒不显，却在这刻诛灭了周围万丈内的一切生灵。 无论是血河化生的妖魔，还是洞窟地层中的蝼蚁，都全被诛灭。 清虚子面不改色，身影瞬闪退后，同时御剑防御。 可他每接一刀，身形就不得不退出一千三百丈。 四刀过后，清虚子的人，竟已退出到了洞窟之外，刚好站在洞口的位置。 清虚子不由苦笑。 他这师妹的脾气还是暴烈如故，一点都没有变化。 他的眼中也同时浮出了几分愁意。 必须两年之内晋升四品？这就有点麻烦啊。 清虚子又想起了‘时之秘境’。 宗主大人在此时让楚希声进入时之秘境，其实是有些冒险了。 也不知那孩子，撑不撑得住。 ※※※※ 此时的楚希声，正在天澜居内修行《九轮神譩》。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清茶淡盏观云澜，放松一个下午的。 结果长老院发来的符诏，却让他不得不早早收去茶具，走入到修行室内，又开始了闭关苦修。 长老院给了他五天的时间准备。 可其实他没什么好准备的。 楚希声手里已没有闲钱去收购法器与战图，身上的几门武道，这一时半会也练不上去。 唯一能在短期内，提升他实力的，就只有《九轮神譩》了。 还有武道宝库，如果能刷新出什么晋阶天赋，也能够让他的战力大幅提升。 不过系统自给了他万古千秋之血与血睚刀君模板卡，就又变萎了，最近都没出什么好东西，楚希声根本不抱指望。 楚希声在仔细参研了《九轮神譩》之后，才知道楚芸芸给他的九天念轮是干什么用的。 《九轮神譩》是血睚刀君，从无相神宗的藏经阁中挖出来的一门功法。 无相神宗的藏经阁藏书千余万卷，记录人族自古以来，将近七成的武道传承。 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无人修行，一直尘封于藏经楼内。 《九轮神譩》就是其中之一。 这门功法是在一万七千年前，由一位二品术师创造出来，此后只历经了两代传承，本身残缺不全，不是很完善。 血睚刀君却为了提升自己的神念力量，将《九轮神譩》从藏经楼里面发掘出来。不但在三十年间，将之一步步推演圆满，还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做阐发，使之成为独步天下的武修神识绝学。 《九轮神譩》充满了奇思异想。 要修行此法，就必须先将自身的神魂与恶念，斩出九份。 分为——恶、邪、沉、瘴、贪、恨、昧、色、疑，一共九道分魂，在元神之外，化为‘九譩神轮’。 据说《九轮神譩》的创造者是嫌自己修炼神识力量的速度太慢了。 于是他突发异想，一个元神修行太慢，那么分成九个呢？‘九譩神轮’九道分魂，加上本体元神就是十个。十个人一起修炼，那不就是十倍的修行效果？ 还能分成十个意识，同时参研术法，这岂非大妙？ 而且把分魂修到高深的境地之后，只要一道分魂不死，本体元神就可不死不灭。 楚希声看了之后就想起了《火影忍者》里面的多重影分身之术，这算是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九轮神譩》实质的效果，当然没有十倍这么夸张，顶多六七倍而已。 而且创造这门功法的术师修到二品之后，人就彻底发疯了，被自身的九个恶念分魂折磨坏了。 血睚刀君也没能解决这一隐患。 他用的是笨办法，以自身强横无二的睚眦刀意镇压分魂。 无论恶念分魂有什么样的想法，用睚眦刀意反弹回去就是。 所以《九轮神譩》虽然很神奇，目前却只适合‘血睚圣传’修行。 而楚芸芸打造的‘九天念轮’，就是为助她斩念分魂的。 初时斩出的恶念分魂，无法稳固，一不注意又会混入本体元神，导致前功尽弃。 ‘九天念轮’却能解决这个问题，还可防止恶念反噬本体。 此外‘九天念轮’是由星辰神铁铸就，又加入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永恒星铁，本身无比坚固，可抗击二品刀刃而不伤，正是保存分神的最佳器物。 楚希声沉下心，将《九轮神譩》的前几重的内容，看了整整五遍。 直到他自忖已完全领悟《九轮神譩》的诀要之后，这才依法修行。 其实楚芸芸已经把《九轮神譩》的修行要点，巨细无疑的告知于他。 不过老师的教授是一回事，自身的理解是另外一回事。 楚希声也不想养成对楚芸芸的依赖。 每次楚芸芸传授他武道，楚希声都会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自己参悟琢磨。直到自觉想透了，掌握了，甚至能将其中的武学奥理，运用延伸到其它的领域，才会罢休。 《九轮神譩》的初期极其依赖丹药，幸运的是这些药物不贵，一部分可从神丹院换得，一部分可在储藏室里面找到。 尤其是用于修复神魄的‘玉髓神液’，份量十足。 楚希声先尝试着将一道分魂恶念斩出，只觉元神之内剧痛无比，如被刀割，全靠丹药之力恢复平抑下来。 按照《九轮神譩》的修行之法，第一层只需斩出一道恶念分魂便可，此后逐步增加，到第十七重斩出第九道分魂。 不过这门绝学，在秦沐歌手里又做了改良。 秦沐歌壕无人性，本身神念也很强大，她哪里能忍到《九轮神譩》十七重才斩出九道分魂？ 且分魂恶念这东西越早斩出，神魄受损越小，也更容易得多。 日后本体元神强大之后，反倒是各种样的麻烦，必须慎而又慎。 所以秦沐歌耗费百万巨资，打造了这枚‘九天念轮’，一口气将自己的九个分魂恶念都斩了出去。 楚希声也当即明白，楚芸芸的悟性为何如此强大。 她本来就悟性超绝，又分化十份意识参研武道，自然无往而不利。 楚希声忍耐着神魄内的剧痛，一口气将九道分魂都一一斩了出去，存放于‘九天念轮’内保存。 随后他又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温养修复神魄。 等到楚希声感觉元神里的裂隙，都愈合的差不多，脑海里面的剧痛也渐渐消弭，才正式开始修行《九轮神譩》。 他的九道恶念分魂，在‘九天念轮’里面，化作‘九譩神轮’，只一个转动，就开始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急速壮大。 这九道初生的恶念分魂最初极其微弱，仿佛风中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可正因它们的微弱，壮大的速度也就额外的惊人。 楚希声的万古千秋之血也起到了作用。 灵自血身，血气充足的人，神魄通常也很强大。 楚希声的血气无穷无尽，使得这九道分魂意念，能源源不断的吸收他血液里的灵力。 仅仅一天时间，它们的体量就大了将近两倍。 等到第五天，楚希声从修行室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已修成了《九轮神譩》的第四重。 此时他的‘九譩神轮’，已经能够为他提升近两倍的元神力量。 九道意识，还能助他参研武道，不过时间很短，只能维持半刻到一刻时间的样子，超过半刻，就会很疲惫。所以目前这个功能还是个鸡肋。 楚希声从修行室里出来之后，心神竟有些恍惚。 这不是因分裂九道分魂而意识受损，而是为《九轮神譩》的神奇而震撼。 这个世界未免太魔幻了！ 人的元神与意识，竟然能分化出十个。 就更不用说，他用十个意识同时观察世界，还有思考的感觉——楚希声至今还没法适应。 楚希声随即就见楚芸芸背负着手站在修行室门口等他。 当房门打开，楚芸芸也侧目回头，发现那圈‘九天念轮’就飘在楚希声的背后。 她眉梢一扬：“还不错，看来你已经修行到《九轮神譩》的四重。不过接下来的两天，你最好不要动用这门绝学与人动手，还是得稳固一二。” 楚希声正想问楚芸芸等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在他进入秘境前向他交代。 楚芸芸却抓起了他的手，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她咕噜噜的喝了四十多口血这才罢休。 楚希声闭关五日，楚芸芸喝不到他的血。 这次楚希声入‘时之秘境’，一进就是一个月，所以楚芸芸多吸了一点。 “我用这五天时间，给你画了一张‘时之秘境’的地图。” 楚芸芸用手指抹去了嘴角的血痕，又将那些残血放到嘴唇里面吸吮：“‘时之秘境’的结构是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不过我昔日有幸窥到了‘时之秘境’的根本，洞察其变化之源，能够将‘时之秘境’里面的大致结构推测到八九不离十。 赶在秘境开启前这一个多时辰，你尽快把地图背下来。还有，我之前进入‘时之秘境’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个极大的遗憾，感觉错失了一份道缘。你进入之后，可以尝试去探索一二——” 楚希声闻言不由微一扬眉，被楚芸芸的言语勾起了几分兴致。开荒的霸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