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章 刀前辨血
就在楚芸芸袭杀麻泰之际，‘大黑天’日迦罗正在黑雾中疾速遁行，朝着前方一团浓烟滚滚的地域行去。 就在几个呼吸前，日迦罗还在往北面撤离的途中。 这次针对楚希声与楚茗的刺杀虽然失败，可他们已经试探出楚茗的一部分根底。 此女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过八阶的‘铁睚镜甲’。 铁睚镜甲是睚眦血脉的附属能力。 也就是说，此女一定拥有第八阶的‘睚眦血脉’！ 同时也可确定，无相神宗已寻得‘血睚圣选’一事确凿无疑。 他已经可以向宗门与身后的那几人交代。 然而‘大黑天’日迦罗在撤离途中，却发现‘平天船’附近的云烟，又开始由薄转浓，甚至覆盖住了地面。 这附近又有了一个强大的烟源，且释放出来的云烟有着强大的遮蔽能力，阻绝五感，封锁灵识，却与他释放的黑烟极其相似。 日迦罗颇为惊奇，所以当即转身，想要过来看看究竟。 他已经锁定了烟中一個模糊的气机，正在急速的靠近。 如果他的感应没有错，那应该就是附近黑色烟气的源头！ 不过就在即将遁行到距离那人一百丈距离，快要窥得此人的庐山真面目时，他望见前方显化出了一个巨大的天平！ “平天剑？三平居士？” 日迦罗感觉自己的修为疾速衰弱，顿时面色微变：“该死！” 他认为平天剑是这世间最让人恶心的武道之一。 这套‘圣传’级的武道，蕴藏着一条完整的‘天条’。 修行此法之人，不但可用平天剑削去他人修为，将双方的修为战力，强行拉到同等层次。 修到高深处时，还可强弱倒悬。 昔日无相神宗的第六代宗主就以此法诛杀了一位巨神。 那位战力超品的神明竟被打落压制到一品修为，而第六代宗主本身，则提升到了超品之上！ ‘大黑天’日迦罗毫不迟疑，身后蓦然现出了八只臂膀，各持拳印向那天平方向轰击。 他的每一拳都含着浩大的拳罡，倾尽了日迦罗的所有力量，并将自身的‘无常拳意’拔升到了极致。 聚散无常！离合天定！ 宗三平修为尚未真正踏入三品，神魄不足，平天剑意还不是很稳固，只有加强武意对抗，就可让‘平天剑’的效果威力大减。 只是下一瞬，虚空中竟有二百余道缠绕磅礴雷霆的剑气，朝着他轰击过来。 “神霄御雷剑气！” ‘大黑天’日迦罗不由眯起了眼。 那艘平天宝船对宗三平的增幅效果太强。哪怕是在距离平天船一万多丈的地面，依然能让此人拥有三品的修为。 这正是日迦罗不愿靠**天宝船的缘由。 哪怕他修为强达二品，一旦靠近那艘宝船，还是得吃一点亏。 日迦罗八臂挥动，或拍或打，如狂暴旋风般，将那些神霄御雷剑气一一粉碎。 他的神色却微显凝重，只觉自己八只大手的手骨节钻心的疼痛。 对方的神霄御雷剑气极其锋锐，爆发的雷霆之力，竟能直接震破他的罡气。 不过日迦罗还是仅用了不到一个呼吸，就将那些‘神霄御雷剑气’全数震散，同时震碎了前方巨大的天平。 此时日迦罗的神念，也再次锁定了前方那道模糊的灵机。 “来而不往非礼也！宗三平你也来接我一拳。” 他八只手臂紧紧一握，浑身肌肉往外一鼓，身形蓦然膨胀，竟在顷刻间增长百丈余高，八只擎天大手，朝着那灵机所在狂轰而去。 于此同时，他望见又一只巨大的金色天平，在前方显化。 又有一道缠绕着九条巨大雷龙，长达百丈的恢弘剑气，朝着他横扫而至。 轰！ 随着二人交手，周围数里内地域山摇地动，一股小型的蘑菇云团腾起到了空际，直冲三百丈高。 不过那烟尘与黑雾，旋即就被更多的罡气与冲击波排卷冲开。 日迦罗身形退后了两百丈才在地面站稳，他看着远处那个悬浮于空的颀长身影，双眼微微一眯：“宗三平！” 出现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三平居士，无相神宗的‘平天圣传’。 “大黑天？”宗三平同样一声冷哼：“果然是你在故弄玄虚。你在这里散烟，意欲何为？” 他是感应到此处情况有异，大黑天非但没有撤离，反倒跑到平天船的下面释放黑烟，很可能别有图谋。所以冒险离船，跑过来看看情况。 果然与大黑天在黑雾里面撞上了。 于此同时，他心中升出一股疑惑之意，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 可究竟哪里不对，他又想不明白。 宗三平也没多想，这些魔修行事乖僻，脑子都被魔功炼化了，不可以常理测度。 ‘大黑天’日迦罗则是面目阴冷的四下扫望了一眼。 宗三平显然是找错人了。 日迦罗认为自己也同样失误，他是来寻黑烟的源头，却寻到了来查看情况的宗三平。 三平居士哪能有放云放烟的本事？ 尤其这云烟之内道韵深藏，遮蔽人的灵识感观之能，完全不逊于他。 不过日迦罗懒得开口，他堂堂一个魔道大枭，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向一个小辈解释情况！ 日迦罗旋即就把目光，锁住了旁边的几具尸体。 他们两人附近数里，已经被他们的拳罡剑气破坏的一片狼藉，那两具尸体也是被他们震得支离破碎，不成形状。 不过‘大黑天’日迦罗，还是第一眼就辨识出了这几人的死因。 “百步神拳？好一个神拳判官洗碧天！” 宗三平也是面色凝重。 他也认定是洗碧天出的手。 此人是有意诱杀‘阴阳图’麻泰？可如果他是洗碧天，刚才就直接在外出手，隔空千丈将船内的楚茗一拳轰杀，而非是坐视‘铁面判官’罗阳重伤。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洗碧天是刚刚赶至—— 宗三平思及此处，就毫不犹豫的转身浮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飞往了平天宝船。 担心洗碧天会对楚茗下手。 此人修行的‘百步神拳’可以隔空伤人，在洗碧天修为五品的时候，就可以隔着一百步距离，将远处的敌人轰杀。 如今此人修为踏入地榜，拳法更加精深。平天宝船内部的法禁，对他如同虚设。 ※※※※ 楚希声心神紧绷，一颗心始终悬在嗓子口，直到他望见楚芸芸从舷窗处跃入进来，楚希声才心神略定。 “芸芸你没被发现吧？我刚才感应到下面有高品武修在交手。” 那轰鸣之声，哪怕是在一万丈高空的平天船内都能够清晰的听到。 还有那排卷上来的气浪，让平天船的船身为之摇晃了霎那。 其实楚芸芸刚才的举动极其冒险。 哪怕是为了救助铁面判官罗阳，也不值得。 “他们发现不了。” 此时楚芸芸手指一引，将肩上一直在散烟的狻猊灵煞收回到了体内，又把身后的‘逆神旗枪’，随手丢到了行李堆里面。 “不过亏得是你的那些血液，否则我救不下罗阳。我的藏踪匿迹之术，可以入天下前三十位，前提是有足够的真元。” 之前她吸了楚希声的血，虽已将之提炼精华，却还未来得及用这些血液精华恢复伤势。 就是这些血液精华，让她有了足够的真元挥霍，也能进一步激发‘逆神旗枪’的力量。 楚芸芸以前将绝大多数精力，投入在战场杀伐之术上。 可她毕竟是兼修过数百门顶级武学之人，万法归一，触类旁通。哪怕没怎么练过，依然能将自身的藏匿气机之术，推升到顶级。 何况她现在，还有了狻猊。 不过接下来，楚芸芸却是直接在楚希声的床上盘坐了下来，同时拉上了纱帐：“我需要修养一日，期间不容打扰，你帮我护法。” 此时楚芸芸的周身，赫然燃烧着丝丝银火。 这是在修为不足的情况下，强行动用‘逆神旗枪’的代价。 逆神之火，可燃烧一切与有神灵有关之物。 而楚芸芸无论血脉天赋，还是肉身，都无限接近于神灵。 她无法完全驾驭‘逆神旗枪’与‘逆神之火’，就得承受它们的反噬。 楚希声面色凝重，心知楚芸芸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 接下来他就以闭关修行的名义闭门不出，也让白小昭看门，不让其他人进来。 最近几天他都是如此，故而也无人生出疑心。 至于那位平天居士，似乎也顾不上他。 这位师兄正忙着搜查船内，将九层船舱的乘客查了个遍，排除隐患。 他还转移了楚茗的居处，从船尾的包厢，转移到船中央的某个舱室。 至于此女究竟在何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楚希声却提心吊胆，他偶然发现自己的门外，居然时时刻刻都悬着十枚‘神霄御雷剑气’。 这位平天居士一直在照看着他，可这份‘照看’却让他心惊肉跳。 幸在一日之后，楚芸芸准时苏醒过来。 她苏醒之后，就用床单裹住自己赤裸的躯体，走到床外抓住楚希声的手，猛力一咬，开始吸血。 整整三十口血液之后，楚芸芸本来略显苍白的脸，就开始恢复红润。 楚希声对自己手腕上的咬痕不以为意，也没有因楚芸芸的赤身裸体，生出任何旖旎之心。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楚芸芸：“芸芸你昨日的伤势好像很严重？” 他不知楚芸芸动用‘逆神旗枪’的代价如此之大。 不过只就表面来看，楚芸芸似乎没什么异常。 楚芸芸抹干净了唇角的血丝，这才回以一笑：“问题不大，如果是以前，我至少得一两个月才能恢复。不过现在有你的血，三五天就可复原。” 现在楚希声的血对她来说，比什么伤丹都好用。 此时她神色微动，看向了舷窗外。 只见外面竟群山耸立，覆盖着皑皑白雪。船体之外，则是寒风卷动，强大的寒力竟然一丝丝渗入到了船体内。 楚芸芸的神色复杂：“已经到幽州了。” 她认得窗外的群山。 那是铁壁山脉，一条几乎横跨了大宁整个北境的巨大山脉，也是人族抵御北方巨神遗族与巨妖的天然屏障。 楚希声也是略含惊奇的看着外面。 他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山。 他以前的世界，山峰最高也才九千米。哪里像现在，赫然高达一万多丈，也就是四万多米，高出了平天船的飞行高度一大截。 那气势巍峨壮阔，大气磅礴的山脉，让他为之震撼失神。 楚芸芸随后又从窗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楚希声：“接下来几天，你除了提升几门武道之外，还得腾出一点时间跟我学一门秘法，只要学会了，定能让你无敌于五品以下，甚至一些战力稍弱的五品，都不是你对手。” “什么秘法？”楚希声万分好奇的看着楚芸芸。 霸武王传授的秘法，自然非同小可。 “源自于‘白马非马’，我将其中的天道之韵提炼升华得来。” 楚芸芸忖道与其解释，倒不如直接展示给楚希声看看。 她直接一记刀指，斩向了楚希声。 楚芸芸的指速不是很快，甚至比一般的七品武修还要慢不少。 可楚希声凝神看着，却不知该如何闪躲，如何格挡。 他的眼神茫然，感觉自己无论做出什么反应，最终都会被这刀指击中。 楚希声只能逐步后退，直到他身形一直退到靠上房门，退无可退。 楚芸芸的手指，也轻轻的点在楚希声的额心。 “我把这门秘法叫做‘无极斩’，无极者，无形无象，无声无色，无始无终，无边无际，无可指名，故曰无极。未来此法或可上窥天意，形成完整的天条。不过现在只是第一阶段，还得继续推演摸索。 这种秘法损耗极大，估计一次就可抽空你九成真元，所以我之前就是传你也没用，不过现在你有了万古千秋之血，正适合这种大消耗大威力的招法。” 楚希声的心情却是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他是又震撼又惊喜。 他以前用的‘白马非马’，只是混淆他人的感知。 楚芸芸的‘无极斩’，却更进一步。 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薛定谔的猫’，在黑箱打开之前，谁都不知道箱子里的那个猫是生是死。 ‘无极斩’则是在敌人格挡住他的刀之前，谁都难以判定他的刀，究竟在什么方位。 ——无形无象，无声无色，无始无终，无边无际，无可指名！ ※※※※ 楚希声迫不及待，想要将‘无极斩’掌握。 他有着‘白马非马’做基础，掌握这门秘法的速度应该很快。 不过在当天下午，平天宝船就已经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无相神山。 在平天宝船降落之前，楚希声透过舷窗，看着外面那座像是笔直的刀一样高耸云天，几达两万三千丈的雄伟山峰。 他发现这无相神山像一面石墙，更多过像一座山峰，它异常的峻拔陡峭，尤其临北一侧，简直就是一片光滑的石壁。 面南一侧则山势稍缓，尤其从一万七千丈开始，就是一片斜坡。 从此处往上，层层叠叠，满布着亭台楼榭。 山顶面积则极其广阔，竟有着一片南北二十里的平地。 楚芸芸也背负着手看着外面。 她看那座无相神山的眼神难以言叙，眸内有伤感，有怀缅，也有着近乡情怯。 “无相神山并非天然生成，而是人造之物。这里原本有一条名叫‘万神峡’的巨大峡口，宽达百里之巨。昔日中原的那些巨神遗族大军南侵，都是经此处进入幽州与天南诸州，甚至在七千九百年前，几乎将我人族覆灭奴役。 七千五百年前，武烈天王明千秋崛起，人族廓清寰宇之后，无相神宗的第八代宗主，主动将山门迁徙至此。当时全宗上下齐心协力，采东海海底的太初罡石，耗时三十二年筑此神山，堵住了这巨大峡口，也庇护住了幽州七千年不受巨神遗族侵扰。” 楚希声对于这段典故已耳熟能详了，不觉为奇。 他只是惊讶于这神山之雄伟，这个世界武修们的伟力。 他随后又左右眺望，只见无相神山的左右两侧，都有高达百五十丈的巨石城墙，宛如两条巨龙般的沿着山势往东西方向延伸。 “那就是绝壁长城？” 也就是这个世界的长城，它们就修筑在铁壁山脉的山顶上。据说由东至西，长达四万九千里。 “正是！”楚芸芸微一颔首：“这是数万年前，我人族先辈栉风沐雨、风餐露宿，不知消耗了多少人命，用了不知多少年时间才筑成的巨墙。 你从这个距离看，可能不觉得什么。可如果到城墙下面，近距离的仰望，却会震撼非常。” 楚希声已经很震撼了。 无论是无相神山，还是那条巨石城墙，都给予了他极大冲击。 ——长达四万九千里，高近五百米的巨石城墙，如此恢弘造物，已突破了楚希声想象的极限。 这艘平天宝船快速下降，最终落在了无相神山的山脚下。 在无相神山的山底部，也有着一大片的建筑群，占地数十里方圆，宛如一座巨城。 这就是无相神山的‘下院’，容纳十数万名无相神宗的外门弟子，记名弟子，与下院学童在内修行。 ‘下院’是无相神宗所有记名弟子的圣地。 无相神宗设于天下的七十二座武馆，每年都会有大量弟子结业，修为升入七品，成为无相神宗的记名弟子。 其中一些有望在武道上更进一步，也想要继续深造的，就会不远万里的赶至无相神宗的下院，参研高深武道，跨越七品与六品二阶，直到晋升内门。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大量的学童。 在北境诸州，只要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都会想办法将自家的子弟，送到无相神山的‘下院’修行。 毕竟这里的师资条件，武学传承，可比无相神宗开设的武馆强得太多。 所以这里也是天才云聚之地。 不久之后，刘若曦就会暂时入外院修行，直到无相神宗大开山门，选拔弟子。 她必须在外院尽快崭露头角，想办法获取直升外门，甚至内门弟子的资格。 至于这资格怎么获取，当然是切磋较技，只需打服了外院一众少年英杰，刘若曦自然就可得上面的重视。 楚希声很期待，如今6/10的霸武王，将会在无相神宗的外院，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这次平天宝船没有悬停在五十丈高空，而是缓缓降落于一座巨大的石台上。 船上的众多武修早就已经等得不耐，都一窝蜂的挤到甲板，想要尽快下船离去。 要按他们往日的性情，直接在几百丈高的时候，就提着行礼跳船走人了。 这高度对他们这些高品武修而言，不值一提，摔不死人的。 不过无相神宗在下面摆出的阵仗，却把他们震慑住了。 此时竟有数百位内外门弟子，在石台之下迎候，为首的那人，竟是无相神宗的教习院大长老清虚子。 众人只能耐着性子，不敢造次。 平天宝船停稳之后，楚希声就与楚茗一起，随在宗三平身后一起走下船梯。 这是前日那场袭杀之后，楚希声再一次与楚茗见面。 他发现楚茗脸色有些苍白，眉心则不知因何故，竟紧蹙成了个川字，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楚希声也没望见她的老仆‘虎啸龙腾’龙黑虎。 不知此人是否因伤势过重的缘由，没有出现在楚茗的身后。 宗三平下船之后，就走到了清虚子面前，神色恭肃的一礼：“大长老，弟子幸不辱命，将楚茗与血睚候选，安然送至无相神山。唯因途中‘大黑天’日迦罗纠合大群武修，屡次截道袭击，使平天宝船行程耽搁数日。此外，楚茗被逼暴露了她的铁睚镜甲。血睚圣传的消息，已经走漏。” “此事我已得知。”清虚子微一颔首：“你能将人安全送至无相神山，已经很不错了，这次记你一功。” 他随后看向后面的楚茗与楚希声。 神色和善的一笑：“二位请随我来，奉宗主之令，请二位随我至本山祭刀台，刀前辨血，以定圣传！” 楚茗闻言神色一振，知道这是确定她‘血睚圣传’身份，必不可少的一环。 只需得到‘血睚神刀’的认可，她必可坐稳圣传之位。 楚希声闻言则眉梢一动，现出古怪之意。 他才赶到无相神山，就已感应到了血睚神刀。 神刀刀灵似因他的到来心情极佳，雀跃不已。开荒的霸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