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具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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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1日 【第二章】 朱门大开。身着玄服头戴冕冠之人慢慢走入,在礼部及百官俯首中,走入大殿。 此时的京城内外普天同庆,如同年末贺岁般,爆竹声响不绝于耳。新帝登基,改朝换代之事也当该如此。 洪朝,元晟一年。 此时的林琫早不是当年那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了,如今长大了不少,正是舞象之年,身子挺拔,相貌英俊。这些年几乎都随林升四方征战平乱,磨砺的愈发稳重起来。林琫道:“此次云州之乱,大抵是也是有心之人利用蜀地那传闻刻意引起的。蜀中之乱早已平定,即便再已此名号召集人马,绝非易事。虽然尚且不知那人的目的,不过就范围来看,只要及时遏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林升点点头,道:“琫儿,若是出兵,当从何处走最好?” 林琫思索着,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最后定在那蜀城。“这里进可攻,退可守,自然是第一选。当然,自然也会在路上多耗时间。但若是在这里——”他的手指向前点在西岭城处,道:“我们无须增加过多的粮草消耗,他们若想攻打西岭城,必然不遗余力,而西岭城易守难攻,他们若攻,必定倾尽所有。虽然看似被动,却实则主动,我们只需埋伏在必经之路便好。” 林升听罢摸着下巴,盯着地图沉思片刻。林琫所言确实有些道理,只是这一步实在太险。西岭城与蜀州云州三城位置正好各占一角,西岭又偏僻许多,并非最好的驻兵之地。 “这西岭城就位置来说,几乎和蜀城横在一线上,又易守难攻,外加即便攻下来,此处也并无什么粮草。强攻下来,怕是也对他们不利。我倒是想过,这乱军是否可能直至蜀城。”林升思索道:“虽说自古打仗没有越城而战的道理,但一来这三城呈掎角之势,西岭城属实算不上必夺之地,二来,若是他真打算攻打西岭,何不早早动手,而偏偏拖到现在?” “不。虽然说云州到蜀城确实不算远,但西岭到蜀城的道路,却是要比云州直接到蜀城要快的多。若他真攻下西岭,便可呈两城夹击之势,而如今,这也是我们的优势。而他们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义父应当比我要能想到缘由。” 林升思索片刻,抬头道:“莫非,内乱?” 林琫点点头:“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二人谈话尚未说完,便有人走进屋来报。那将士先是抱拳一礼,随后道:“将军大人,公子,京城钦差请见。” “钦差”二字让林升父子对视了一眼,林升道:“快快请人进来。” “是。” 不多时,一身灰紫衣裳之人走进屋内。那青年一副文人模样,也并无大半钦差那般目中无人的样子,反而是极为守礼节的抬手对着林升一礼:“林将军。” 林升抬手道:“免礼免礼,钦差大人一路辛苦,请坐。” 林琫礼罢,却睁大眼睛看着那青年人咦了一声,低声惊呼道:“子墨先生,是你?” 那被称作子墨的人见到林琫,也许多年未见,仔细打量了许久,方才想起此人是谁,笑道:“是你,林家小子。不过你这又认错了。我是长墨。” 这子墨长墨二人本就是孪生兄弟,曾在沈府中内外打理府中事务,与林琫自然熟悉几分。林升虽然未见过此人,却在两人言语中听出一二来,抱拳道:“原来是长墨先生。当年琫儿在沈府时,还需多谢长墨先生照顾了。”说罢一抬手请人坐下,道:“不知长墨先生此次前来,可是朝中有何要紧之事?” 长墨点头笑道:“确实是要紧之事。不过将军不必担忧,虽是要紧事,但也是好事。” 林琫站在林升身侧。这样听来,大抵也猜出几分长墨此行来的目的。长墨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细长织锦盒来,其上珠玉镶嵌,正是诰封盒。长墨道:“请林将军接旨。” “是。” 林升起身,单膝下跪,以示军礼。林琫同是,单膝跪于林升身侧。长墨慢慢展开手中圣旨,高声诵读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朕唯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右将军林升,戎武伐丰,以本朝中砥柱,国家之中骨也,特授以一品国公,赐封号平南,食邑千户,钦此。” 这一圣旨宣读完毕,两人皆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反应。还是长墨合上了圣旨,轻咳一声,道:“林将军,不,平南公大人,快快领旨谢恩啊。” “微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琫垂眸,似微微思考着什么。 待林升接旨之后,长墨便道喜一番,称须回报圣上,告辞而去了。林升将圣旨慢慢收进诰封盒中。堂内一阵寂静,林升负手而立,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道:“琫儿,你怎么看?” 这长墨子墨二人一人主外务,一人主内务,但都是曾经沈则清在沈府最亲近的侍从。皇帝派长墨亲自送来,其中之意也能说明一二了。林琫的视线落在那锦盒之上,脱口而出:“恕儿直言,此时并非接受这封号的最好时机。” 林升也点点头,认同了林琫所言。林琫继续道:“一来,南方战事其实未完全平定,这平南公,应当待云州之乱彻底平定后授予,在合适不过。二来,此处离着皇城遥远,义父身位武官,自然也很难注意朝廷之中的动向。现在诸事未平,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借机承上莫须有的罪名交予皇帝,到那时……” 林琫的话掐然而止,林升却也明了。鸟尽弓藏之事并不罕见,即便皇帝当真看重林升,也不会因当年征战之事,就能顾及的上什么情谊了。 帝王之道,本就残酷无情。 林升将那锦盒收了起来,道:“今日先讨论到此吧。西岭之事,我还需考虑一番。到时候,待子昱回来,我们再一同商讨。” 林琫抱拳道:“是,义父。” 待萧子昱查探回到大营时,才将马匹带到马厩安顿好,便看到林琫一人坐在草地上,望向前面的练兵场,似若神游。他轻了脚步上前,慢慢自人身后靠近了林琫,又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玩笑道:“你小子怎么坐在这里?又被将军训了?” 这一下倒是真让林琫回了神。他挠了挠脑袋,道:“你怎么就知道义父训我了?” “若不是,难不成在想姑娘?可是军中哪有什么姑娘。莫不是……”萧子昱夸张的睁大了眼睛,在林琫背上拍了一下:“行啊,你小子,若是这事叫将军知道了,不得把你从城墙上扔下去……” “你在说些什么啊!”林琫恼的用手肘怼了他一下。道:“今日朝廷来了人。” “来了人?什么人?” 片刻后。 三人端坐在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茶水早就凉透了。即便林琫将军法看的再透,也无法从中窥探到朝廷内部争斗的漩涡,他也只能猜测帝王的打算为何。还是萧子昱多有些愤愤道:“当初咱们将军随着圣上打江山,论功劳也好苦劳也罢,就连前朝大将赵苛都是将军苦战一天一夜方才取胜,这北地十四城少说有八城是将军打下的,到头来都叫那……” 最^^新^^地^^址&039; &65301;&65364;&65302;&65364;&65303;&65364;&65304;&65364;&65294;&8451;&12295;&77; “好了。子昱。”林升打断了他:“此次叫你来,并非是讨论此事的。且这国公之位,我也不打算接受,来说说你今日的发现吧。” 林琫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只是当初他到军中时,北地十四城早已收入起义军手中,并未见过那姜雍其人。在林升过江之后,姜雍依旧驻守北方——北地尽头便是匈奴之地,若非在前朝丰武帝时重创匈奴,这北地早就不知道落入谁手了。 军中很少听人说起姜雍此人,如今听萧子昱这样一说,虽然不完全知晓那人究竟如何,但定然在林升军中,威望不高。 萧子昱还是嘟囔了几句,方才从怀中掏出那张地图来,展开在桌上。 萧子昱的手指点在那个被未砂色圈出的地点上,道:“此处是岭山中间的道路,道路两侧皆是断崖,但却正是自云州到西岭最近的路。”他又沿着山外围划了一圈,道:“此处是一片荒野,大多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江边这段也都是些芦苇丛。但是绕过这座山的话,路途也自然会被拉长许多。”萧子昱摸了摸下巴,突然对着地图咦了一声,道:“云州离着南蛮子最近,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直接和那群南蛮子联手?” 林琫摇了摇头。林升道:“不太可能。云州城虽然离着那渊城近,但中间隔着沼泽不说,那些人的蛊雾更是杀人于无形。就算被逼至绝境,他们也未必会选择这条路。” “那就只有往北这一条路了。”萧子昱的手在地图上一拍,正拍在那未砂圈出的地方上:“将军,我便带兵埋伏在这条路上,到时候只要他们一经过,我就立马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这里绝对不是最好的埋伏点。”林琫说道,他的手指点在云州城没随后沿着那山外围,最终落在那靠近云河的那处平原上,“副将军若是想埋伏,这个位置却是最好的地方。” “此处……可是平原啊,如何占得了优势?况且,他们为何一定会绕远路?” 林琫摇了摇头,道:“虽说内乱之中粮草短缺,应该不会在路上消耗粮草,但是正因为内乱,反而更会让他疑神疑鬼,断不会用自己去冒险。此处芦苇连着草地,虽是一望无际,却暗藏杀机,反而却是让我方,优势占尽。” 南方本就多雨,即便在不下雨的时候,也总是有一股子潮气。林琫本就在北方住惯了,即便在此处住了许久,也多少觉得有些不适。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本想着去练兵场走动走动,南方之乱只差这一处云城了,无论如何不能在这里出乱子。 他叹口气,将外套披在身上。只才出了屋子,便见一旁屋内还闪烁着烛火之光。那正是林升的房间。 他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走了过去,在门上轻叩两下。 “嗯……进来吧。”林升显然也未睡。林琫应声推开屋门,道:“义父。” “是你。”林升将沾了墨未写完的笔暂时靠在砚台上,从桌前站了起来,看向林琫:“你最近似乎一直休息不好。军中事物繁忙,你虽然聪慧,但也万万不可让自己陷入过度的劳累之中啊。” “并非,只是最近天气返潮,实在是有些不大舒服。”林琫笑了笑,目光一扫就见那桌上一张墨迹未干的信件。虽然不知其上内吞,但也能猜出究竟 是何。他忙道:“我见义父也未休息,便来看看……会不会打扰了义父?” “不,无妨。此事对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抬了抬手,示意林琫到书桌前来,林琫应了一声“是”便走了过去,站在桌前将纸上的内吞看了一遍。林升道:“这信明日便差人送去,一去来回,少说也有半月,若是这半月内将云州之乱解决,无论圣上如何回应,都可欣然接下。” 林琫倒是未曾说话。他盯着信上的字,忽的抬起头,向着林升拱手道:“义父,有一事,儿也不知当问不当问。只是儿从未涉足朝政,而今天下安定,以后怕是不得不涉及于此,想多少了解一些,不知义父可否解惑?” “嗯……我也是粗人,也罢,你且问问看吧。” 林琫思考道:“姜……将军此人,义父如何看他?” “哈。你问起他来,也不奇怪。毕竟在你来军中之后,圣上便命他驻守北地了。”林升的手放在桌上,回忆着当年之事:“在当时我与赵苛周旋长江口的这三年里,北疆也常有匈奴骚扰。那时的境地几乎是腹背受敌,若是有一方战败,起义军也必然陷入慌乱。匈奴人天生好战,即便被重创,也绝对是一等一的战士。北疆何其寒冷,且当时哪来什么充足物资,而他就在那个环境下,训练出了一支尽是精锐的部队,名为‘雪千骑’。” 林琫听罢,多少有些惊讶。 在萧子昱口中听来,他还觉得此人不过尔尔,如今从林升口中听来,确实评价极高的样子。 “原来如此……” “不过吗,他的脾气在军中也确实是……。”林升叹了口气,“赵苛败后的同年秋天,北疆才总算安定下来。圣上当时叫他镇守北地,他便直接谈了条件。说要所有的北地物资之外,还说若是日后推翻昏君,这北地他就算不做王侯,也至少要北地的五成来做他的封地。” “五成的封地吗……” 林升虽然并未明说姜雍在朝中的声望如何,单说镇守北疆一事也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之强。林琫抬手点了点额头,似是想到些什么。以他的了解,圣上怕不是将林升和那姜雍放在了一个天平之上,再一遍一遍的往两侧添加砝码,直到一方彻底被砝码压下去。 他被这猜测弄的多少有些心生烦乱。 即便他在军中多年,也没觉得有什么算计比这朝中之事更让他觉得恐惧的。想到以后说不定也要卷入其中,多少有些心生疲惫。林升也看出了林琫所想般,便道:“琫儿,且先去休息吧。这些事,等这场仗打完后,我细细与你说来。” “是。那儿先告退了。” 林琫抬手一礼,转身离开了屋内。 五日后。 西岭城比林琫想象的要荒凉。城内大半且一面靠山,居其阴面。按理来说若是再山上设立瞭望台应当可看的极远,但是这一山接着一山,再加上若是雾气腾起,除去白茫茫一片,更是什么也看不到。 当然这雾气也是林琫意料之内的。 林升的军队中,大多数都是弓兵,往往自远处就可破除大半敌军,这无疑是一等一的优势。 最^^新^^地^^址&039; &65301;&65364;&65302;&65364;&65303;&65364;&65304;&65364;&65294;&8451;&12295;&77; 萧子昱例行侦查之时,被牵着马站在城门前的林琫拦下了。 “义父说,叫你带我出去看看,一味的在营中呆坐,也不是好事。”林琫笑着上了马,跟在萧子昱身后。“走吧。” “将军怎么突然有这个意思,却未告诉我?”萧子昱多少有些疑惑,心中思量片刻,半开玩笑道:“在外侦查可和在大营里不同。尤其是你的马术可还不熟练吧!” 林琫反击道:“怎么可能?且看着我就好,说不定你还不如我骑的快呢。同时这次出来,义父还有一事交予我来做。” “哦,是什么?” “我记得岭山上有能够驱毒虫的草药……” 那随着萧子昱侦查的几人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相互看了一眼,终于还是跟上了两人。 皇城内。 已是入夜。寝宫内依旧烛火摇晃。大洪刚刚起步,他也有许多事要做,光靠白天的那点时间自然是不够的。桌上的奏折如山,沈则清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他终于才注意到那被奏折扫到桌旁的信件,他拆开来,一字一句的读下去,慢慢的皱起眉来。 他道:“子墨。” 不多时,便有一青年人从黑影中走出,叫人不清楚他是否一直站在那里。他垂了头,低声应道:“圣上。” “唉……待宫中新招来一批人稳定下来,就不需你如此忙碌了。”沈则清将信纸推向子墨的方向,道:“前几天长墨才刚回报,这一封信便随之送来。你如何看?那云州之乱,朕可不信小小乱子能叫他这般棘手。” 子墨双手从桌上拾起信来细细看下去,方才开口道:“臣不敢揣测圣意。只是若细细思量林将军写此信的心境的话,也多少能明了一些。” “嗯……毕竟还有那个林家小子……罢了。”沈则清的双眼在信上来来回回看了半响,道:“去叫太 子过来吧,这些事他必须要知道一些。他应当还未睡。” “是。” 虽然沈则清说“他应当还未睡”,但子墨还是把这似是刚刚睡下没多久的太子带到了沈则清面前,随后便隐入了暗处。 青年脸上多少有些未散的困意,向着桌前之人一揖,轻咳了几声,将喉咙里的痒意压了下去,才道:“父皇,您找儿臣有事?” “不错。来吧,坐在我身边。” “是。” 沈则清将信放到他面前,自顾自的端着茶水喝了一口。沈瑜和看罢,不解道:“父皇当真要依林将军所言,收回那国公之位吗?” 沈则清抬眼瞥了他一眼,放下茶杯道:“你若真是这样想,我可就要看看你近来吃的什么药,把脑子吃傻了。” “……叫父皇见笑了。” 沈瑜和也只是困的有些难以反应,同时不知沈则清深夜叫他来寝宫是何用意,便只听着沈则清继续道:“圣旨一发出去,几乎不可能有收回的道理,更何况这圣旨还是朕亲自差长墨送去的。他若是不接,朕便再写一道新的圣旨便是。你知为何吗?” 沈瑜和大抵能猜到一些缘由,但还是对着第二道圣旨多少有些诧异。一来这林将军拒绝这国公之位便已经有些叫人诧异了,这样的来往更像是这君臣二人的棋局,这下了许多年的棋局,他一个常年未参与的人,自然是看不明白。他道:“儿臣不太明白,还请父皇明示。” “此次封国公,一共封了三位。一位便是丞相,其余两位便是左右将军,姜雍与林升了。” 沈瑜和点头。 “这姜雍此人,是我最初还在军中时就已经跟在我身边了。也确实是一位将才,且现在大洪根基未稳,北疆也确实需要他来镇守。所以此人现阶段是万万不能动的。” “嗯……儿臣不明白。难道父皇的意思是,此人可能有异心?” “无论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要多少有些防备的。……这些人能带兵打仗许多年,即便是粗人,也不会刻意的把自己的所想完全显露出来。就算真的露出了马脚,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再说说林升。此人稳重,做事也要谨慎许多。你应当熟悉此人的,我便不多说他了。他也是如今大洪不可缺少的一位将才。既然都无法舍弃,便一定要在这二人之前求个平衡。无论治国安民还是朝堂百官,都是如此。” 蜡台上的火光忽明忽暗,已然到了烧尽的边缘。 沈则清缓缓站起身来 ,将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走向烛台。霎时寝室中的光亮都被那身形挡住,只余帝王面前那一点光亮。他拿起灯台旁的镊子将那几乎烧尽的蜡烛夹着灯芯从灯座里捏出来,放到一旁的盒子内。“你还记得当年那个林家小子吗?” “记得。您是说那个曾随着父皇学习兵法,又跟在丞相身旁呆过一阵子的那个林琫?” “嗯,没错。便是他。”沈则清从盒中挑出一根还算长些的烧过的半截蜡烛,借着其他烛火点燃了那根灯芯。“你虽然现在尚还是太子,但有些事,必须从现在开始,就要看的清清楚楚才好。就比如说这信。林升此人,即便会犹豫,也不会写信拒了此事。但林琫若是把利弊列在他面前,他自然也便能果断而行。林琫这小子太过聪慧,又深知若是看中了眼前之利,不然不会长久,往后也必然有用。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稳住林家的原因。” 他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沈瑜和,道:“不,不是稳住。嗯……想来宁安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或是林家的林琰……她当时在府中暂住时,你应该也是见过的。” 沈瑜和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咳嗽了几声,却也没说什么。沈则清看着他那般的模样,叹道:“罢了,待林升回来后,再商议此事吧。” 沈瑜和静静的听着,视线落在那被帝王亲手换上的蜡烛。他问道:“那姜雍此人,父皇如何应付他呢?” “他要什么,便给他什么就是了。他要王侯,便给他国公;他要赏赐,便从国库里给他拿出足以匹敌北地半年收成的黄金。人能吃下的东西总是有限的,只看他在吃撑到之前能否停手了。” “儿臣明白了。” 沈则清将那封信收好,屈指在桌上敲了敲。“该与你说的,也都说了。天色不早了,你的病还未好,去早点休息吧。” “……是,父皇。那儿臣便告退了。”沈瑜和似乎才终于放松下来,抬手一揖,退出寝殿内,转身离去。 计划如同林琫所想一般的进行了下去。林琫也同林升的到了前线,手持长弓坐于马上,皱起眉来。 计划属实顺利,只是,太过顺利,叫他多少有几分不安之感…… 大半敌军都被埋伏在芦苇之中的弓手和弩箭射杀大半,只剩下身陷包围的那乱军将领。林琫记得那人名叫汤至,似曾是赵苛手下的一位守城将领,如今却也不知怎到了此处。此时那人已经浑身是血,似疯癫般大声含骂道:“呸!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吃着大丰的俸禄,却干这狗都干不出的忘恩负义的事!今日,我要叫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他现在只剩一人,周围的士兵也只当他是穷途末路破口大骂罢了,并未当回事。汤至却突然跌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一阵,脸上表情也变得格外骇人,甚至能看到那颈上隐藏在在皮肤下蠕动。林琫远远只能看到汤至的怪异举动,却警铃大作,当即想到了什么,叫道:“快回来!离那人远些!” 这话终究还是说的晚了。那好好的一个人,如今却似野兽一般,发疯的去撕咬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士兵。包围的士兵见此模样,也都未见过此等景象,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萧子昱高声吼道:“愣着做什么!?离他远些!”话罢又拉起背上的弓,一柄长弓拉圆,箭若银光,直直射向汤至,破甲而进。这一箭萧子昱乃是用了全力,便是铁人,也未必能接下这一箭,而那汤至胸前插着箭,却似不痛不痒一般,终于从面前的尸体中抬起头,反而发疯般的冲向了萧子昱。 “不好!”林琫看在眼中,怎么也未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当即驾马拉弓冲向子昱的方向。子昱长枪捏在手中,待那汤至冲到面前才发觉此人面色青紫,双目胀起。这那里是人,到像是恶鬼般! 那身形一跃便飞扑而起,甚至高过了尚在马上的萧子昱。林琫一箭射出,反被汤至抓在手中,对着马上人直直刺下! 只这刹那之间,林琫似听见一声沉闷至极的弦音,此声似重若磐石,又似金石泵开。林琫只觉一阵烈风自身旁呼过,一道墨影穿过汤至胸口,那身形当即被这贯胸之箭一同飞去,终于撞在一个巨石之上。那刺穿胸口的箭也一同刺入了巨石中,轻颤了几下。汤至甚至还挣动了片刻,终于力竭般的垂下四肢,再没有了动静。 这样的事简直诡异到无法让人相信。林琫甚至能听到自己胸口剧烈的心跳声,他回过头,林升手持一把巨大铁弓,那弓弦甚至还在颤动,林升也是一脸严肃的神情。他道:“叛军将领已死,整顿阵型,攻入云城!” 入夜。 云州城内已经乱到比他们想象的要更甚,连普通百姓似乎都不多见。此处再往南走,便是南渊沼泽了。子昱在外指挥着收拾云城战后的残局,林升自长墨手中接过圣旨,长墨叹了口气,道:“圣上看重将军您,更何况这也本是你应得的。这大洪往后少不了将军效力,将军就不要再推辞了。” 那圣旨之上,只有短短一行字。这话一如当年共事时两位老友般。其上写道:“自永昭九年,朕与诸位举事,共伐昏君,唯安定庶民尔。今朕诚与卿共商大业,卿为何假付于意?此国公之位卿莫要推辞。” 林升叹道:“为国效力,本是天经地义之举,只要国泰民安,哪怕身为庶民,我亦甘之若饴。这国公之位,道‘平南’,只是这云州之乱虽然暂时平定,南渊又借此之事,恐生乱子,实在无法当此封号啊。” 长墨摇头道:“非也。若无林将军,丞相平乱之计,自然也无人能完成。对了,”长墨又道:“圣上虽然未言书信,但圣上依旧希望将军南方乱事平后回杭州城,好好地旧友相叙啊。” 林升拱手道:“我知晓了。林升必定不负圣上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