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城阳侯造反，老天师下山
云州，天谕关。 作为云州战场的中心，天谕关历经了近三年的烽火，已经从云州第一雄关变得死气沉沉，斑驳的城墙已经变得有些澹红，充斥着死气。 城外风沙起时，总能隐隐看到一具具白骨时而隐现，当夜里风起了，呼啸而又凄厉，不知道有多少亡魂在哀嚎。 城墙之上，火把矗立着。 一队队来来往往的巡逻的士兵脸上都看不到丝毫的表情，有的只是澹漠和茫然。 而城中更是冷清得如同一座死城。 中军营帐之中， 城阳侯凌浩正站在一张地图面前。 一身铠甲血迹斑斑，头发有些凌乱，隐隐约约之间夹杂着一缕缕白发，黝黑的脸非常粗糙。 “云西，顾斩，秦攸！” 凌浩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坐下。 面前的桌上呈放着一份情报，顾斩两个字映入眼帘。 凌浩看着那两个字怔怔出神，一时间有些恍忽， 他想起了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 还是在庆历五年冬， 那时，他听到的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小人物竟然敢杀了他儿子，那只是一个他可以随手就捏死完全没放在心上的小人物。 然而，自去年开始， 这个名字不断出现在他耳边， 到了这一次，竟然已经成了天下第一宗师。 “这小子到底是获得了怎样的传承？当初就该不顾一切就扼杀掉的，没想到一念之差，竟然导致这般后患！” 凌浩看着情报眉头紧锁着。 就在这时候，营帐里出现一个一身褐色长袍的老者，轻笑道：“侯爷，不觉得此子给您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凌浩抬头看了一眼那老者，冷声道：“你白莲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这里乃是三军营帐，你竟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 这老者乃是白莲教东南西北四大护法之一的东护法许青平，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乃是一位成名多年的绝顶宗师。 许青平轻笑了一下，拱手道：“侯爷，情报您已经收到了，秦攸已经在暗中带着钦天监精锐去往了云西，如今的云东，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又有何担心的？” 凌浩沉声道：“秦攸这老东西不简单，你们别太小瞧他了。” “放心吧，侯爷，”许青平轻声道：“云西动荡，对于钦天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秦攸拒绝不了，我们在那边已经收到的确切消息，秦攸与阳戈先带了十几个宗师大宗师过去，而随着顾斩一战惊天下，秦攸直接在暗中抽调了钦天监七成精锐赶了过去，如今他正开心着呢！” 凌浩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是需要警惕一点。” “侯爷，”许青平拱手道：“我白莲教为了配合您瞒过钦天监和朝廷，可是硬生生陪您打了快三年的仗了，如今机会来了，您可不能犹豫不决啊，机会一旦错过，可就很难再来了。 侯爷，这种机遇真是可遇不可求啊，谁能够想到一个顾斩，竟然能够那么强大，秦攸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然，也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调人过去，如今，是云州最为空虚的时候。 您只需要趁这个机会，杀了留侯，然后策动一场兵变，就能名正言顺的与我们白莲教公开联手，迅速就能够拿下云州，而青州与凉州那边，有着独孤阀和凌家相助，最多三个月，您就能席卷三州之地啊，侯爷，此时不定，更待何时啊？” 凌浩眉头紧皱着，沉吟了好一会儿，说道：“你先回去通知你们天女，做好准备，什么时候行动，本侯到时候自会通知你们。”. 许青平也没有多说什么，拱手道：“在下告退！” 待到许青平离开。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文士，轻笑着说道：“侯爷，虽然这白莲教一向没什么章法，非常急躁，但是，这次的确如同他们所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凌浩低声道：“都查探清楚了？” 文士点头道：“没有任何问题，秦攸的确一直对侯爷您有所防备，但是，这次云西的动荡，的确是有些猝不及防，秦攸有点乱了章法。” “杨允之呢？”凌浩问道。 “还在临江城，”文士说道：“云西一直都是钦天监的心病，而白莲教迟迟拿不下，秦攸也一直想通过云西去制约白莲教，所以，这一次，他势在必得，钦天监明面上没有动，实则暗地里抽调了大部分精锐。” 凌浩低声道：“这次，的确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也是最后的机会了，朝廷那边已经开始抽调兵力，而如今又给了顾斩那竖子镇军大将军的身份，云西如果一旦平定下来，必然会兴兵围剿白莲教。” 文士点头道：“的确如此，现在还必须行动了，不过，如今行事，有九成把握。” “青州和凉州如何了？”凌浩问道。 “早已经准备好了，”文士说道：“凉州那边独孤阀控制了永昌郡王，而青州那边，青州牧凌虚安已经在暗中控制了青州官府，军方也被打散了，只待侯爷您这边动手，他们立马就能相应，如同许青平说的那样，只要我们这边迅速控制云州，另外两州最多三个月就能平下来！” 凌浩沉吟了好一会儿，说道：“最后再做一个试探。” “怎么做？”文士疑惑道。 “留侯，”凌浩冷声道：“让白莲教出手，如果没有诈，留侯就必死无疑，如果留侯逃脱，那就说明此中有诈，立马停止一切行动！” 文士想了想，道：“还是侯爷想得周到。” …… 云西，动荡不断。 禹城之战，震惊天下，引来无数目光，而这段时间里，云西之地也多出了很多江湖中人，来自于夏国各地的顶级势力都悄然而至。 都是冲着顾斩而来。 明面上，各大顶级势力都否认顾斩成就了陆地神仙，可在暗地里，都在猜测顾斩或许是掌握了新的修行之法，同样，还有一些人是想探查顾斩到底获得了什么传承。 顾斩的出身经历， 在禹城之战后，立马便被各方势力查了一个底朝天，无一例外，都只能查到顾斩在庆历四年之前都还是一个不通武道的普通人，而在庆历四年冬的一天，突然性情大变，从一个不通武道的普通人，成为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天才，而且崛起速度快到让人难以置信。 而现在来到云西的各方势力，都带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探查顾斩是否真的掌控了新的修行之法，另一个就是探查顾斩崛起的隐秘传承。 当然，这些动静， 自然瞒不过顾斩，不过，顾斩却没空搭理这些事情，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忙着带兵抢地盘。 如今，他云侯和镇军大将军的身份曝光之后，他索性直接开始以这个身份行事，从北斗帮中抽调一部分人组建了军队，然后一边招募军队，一边向着云西各地扩张。 有着荣亦初负责内务，南宫未央负责带兵，顾斩倒是不需要考虑太多事情，就按照制定好的行军路线扩张就行。 而云西的情况，也如同荣亦初所料想的那样，根本没有遭遇什么阻拦，云西各方势力在禹城一战之后，都纷纷退往剑王城，而剑王城的反应也没有出乎意料，不断收缩势力范围，甚至开始封山。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 魔道与北斗帮抢地盘，分别从两个方向，都比较默契的没有发生冲突，即便是有点摩擦，魔道也都果断退让，都很克制，谨防出现两虎相争而剑王城坐山观虎斗的情况。 然而，就在这场风风火火的动荡中， 云州，再一次爆发了一件惊动天下的大事，直接让天下目光瞬间转移不再关注云西。 因为相对于云西的江湖动荡， 这次云州的事情，才是真正国民动荡—— 城阳侯凌浩，造反了！ …… 云西钟吾道夷陵城，一座庄园里。 顾斩、荣亦初和南宫未央三人正在坐着喝茶。 荣亦初捣鼓着小火炉煮着茶，轻笑道：“虽然早就知道了城阳侯要反，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仔细想一想，之所以这么快，还是主公给推了一把力。” 南宫未央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荣亦初为顾斩舀了一勺茶，又为南宫未央舀茶，说道：“因为主公如今的身份，乃是云侯兼镇军大将军，如今镇压云西必然会组建军队，不论军队强弱，都可以从十万大山绕道北境对白莲教形成威胁。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主公禹城一战，让钦天监更有名正言顺理由来到云西，为凌浩制造谋反的条件更快了一些，这二者之下，凌浩谋反的进程自然就加快了。” 南宫未央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这城阳侯如今造反，就不怕遭到天下唾弃，而成为众失之的，成为其他有心之人的踏脚石？” 顾斩轻笑道：“他不傻，必然不会直接喊出造反的口号，而是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比如，清君侧！” “主公高明，”荣亦初轻笑道：“刚才送到的情报，城阳侯就是喊着清君侧的口号造反的。” 荣亦初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递给顾斩，说道：“这是刚送来的情报，正准备呈给主公您，没想到您和南宫将军倒是先过来了！” 顾斩接过信件，道：“具体说说。” 荣亦初说道：“凌浩杀了留侯，然后伪造了很多留侯与朝中大臣勾结贪墨军饷，倒卖粮草军械等罪状，然后又声称白莲教是一心为国，遭遇了朝中奸臣迫害， 反正就是扯了一大堆理由，光明正大的接收了白莲教的军队，然后喊出了清君侧口号，向着京都发兵，几乎是同一时间，青州和凉州也都纷纷有人响应。” 顾斩看了看情报递给了南宫未央，说道：“看来凌家和独孤阀已经是筹备很久了。” 荣亦初点头道：“如果没有杨允之的死间计划，最多三个月，他们就能控制云凉青三州之地，凌家和独孤阀在青州凉州盘踞数百年，根深蒂固，要起事实在太简单了。” 顾斩沉声道：“难怪杨允之要布这几十年的局，对于朝廷来说，这独孤阀和凌家卡在这两州，简直就是如鲠在喉，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不过，这都与我们目前没什么关系。” 荣亦初微微笑道：“他们已经落入了杨允之的局中，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听到凌浩兵败的消息，凌家和独孤阀也会受此一劫，失去对青州和凉州的把控力，虽然连根拔起不可能，但是，基本上可以让这两家一蹶不振，受制于朝廷。” 南宫未央皱了皱眉，道：“那，岂不是说，朝廷真有可能再续气运？那主公的处境？” “不会有任何影响，”荣亦初轻笑道：“这就是我当初一心要为主公谋划侯位和镇军大将军之职的原因，平复三州，朝廷不会轻松，到时候，不论是出于稳定民心也罢，为了抵制南晋北魏也好，他们都会重用主公。 另外，朝廷也需要为江湖方面树立一个标杆，主公的身份正好合适，云凉青三州的江湖势力不弱，平复了三州，为了安抚这些江湖势力，他们必须推主公为榜样，既可以稳定天下，也可以安抚江湖。” 南宫未央恍然道：“荣先生高明。” 荣亦初笑了笑，说道：“接下来，还需要仰仗南宫将军治理军队，这方面南宫将军才是高手，亦初为您打杂。” 南宫未央急忙拱手道：“荣先生说笑了，您算无遗漏，以后还希望先生不吝赐教，多指点南宫。” 顾斩笑了笑，说道：“你们就不要相互吹捧了，还是看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荣亦初喝了一口茶，道：“就看主公您怎么打算，是要直接拿下云西，还是一步一步来？” “怎么说？”顾斩问道。 荣亦初缓缓放下茶杯，说道：“一步一步来，那我们就需要维系住三分云西的状态，好处是可以有很多缓冲时间可以积累底蕴，也不会太招摇，而且很保险，坏处自然就很明显，剑王城魔道两头野兽虎视眈眈。 直接拿下云西，就很冒险，我们需要直接正面对付陆地神仙，很容易一步踏错步步错，但是，好处很明显，从此云西就主公一言之地，而且能够在极短的时间累积强大底蕴，同时，也能在三州平定之后，拥有更大的自主权。” 顾斩轻笑了一下，说道：“我挺想试试杀陆地神仙是什么感觉！” 荣亦初拱手道：“学生明白了。” 说罢，荣亦初望向南宫未央，轻声道：“南宫将军，收拢兵力，于此地，建立一座主公的无敌之城，我们静候老天师前来赴死！” …… 夷陵城，一座别院里。 秦攸正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间房间里，他抬着头望着窗外那些吐露花包的桃枝，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道：“留侯，一路走好，我一定会让天下之人都知道你之牺牲与功绩，你也放心，我定会好好辅左陛下开创一个真正的盛世，这天下的模样，一定会如你所愿的。”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良久， 有人推门进来，乃是钦天监副监正阳戈，他拱手道：“老师，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回云州了！” 秦攸缓缓转过身，点了点头，道：“给顾斩那边说了吗？” “已经说了，”阳戈说道：“顾侯爷是知道内幕的，他也说了，我们离去之后，他会尽快建立军队，到时候，是绝对不会让凌浩有机会从云西这个方向逃走。” 秦攸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以顾斩的实力，他坐镇云西，的确堵住这条路，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计划的，云西如今的局面，三分对他来说是最稳当的。” 阳戈皱了皱眉，道：“就是顾侯爷的性格，很难说，他做事情一向不太符合常理。” 秦攸皱了皱眉，道：“此子，是个不稳定因素，不过，暂时无所谓，待到云州之事结束了再做打算。” 说罢，秦攸便大踏步出门。 阳戈紧随其后，走出门口时，阳戈突然问道：“老师，留侯，他……” “他是死间计划的最后一环，”秦攸低声道：“这也是他主动请求的！” “留侯……当青史留名被世人谨记！” …… 云州、青州、凉州，三州之地狼烟四起，天下震动，一时间，烽火席卷了三州大地。 不过，倒是显得有些诡异的是，地处云州的云西之地，竟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不过，云西未曾受到战火的影响，却并不代表云西就很平静。 相对来说，云西比云东还要更乱，而且，乱得更早。 自禹城一战之后，云西就一直处于动荡中，北斗帮不断扩展地盘，魔道打着拜月圣教的名头也彻底重出江湖，不断地扩张地盘，武林盟不断的退缩，剑王城更是近乎与封山。 直到四月初， 北斗帮和拜月圣教都很默契的停止了动作，因为，云西八道，除了剑王城所在的常平道之外，另外七道已经被拜月圣教和北斗帮瓜分完毕。 北斗帮独占半个云西，拜月圣教占据着三道之地，一时间，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平静之中。 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剑王山的桃花到了这四月了，也才刚开始盛开，只是，这剑王山上的桃花比较少，在群山之中，只是隐隐有些许粉红点缀。 晨钟响起， 剑王城的弟子开始了早课。 只是，相对于以往剑王城的一片喧嚣热闹，如今的剑王城显得有些死气沉沉，门中弟子们，一个个也都无精打采的。 如今的剑王城，颇有几分日薄西山的感觉。 在一座大殿中， 满头白发的齐加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禹城之战，她被顾斩重伤，后来幸亏有药王谷少谷主如今的药王谷谷主金元宝相助，一路上有惊无险的逃回了剑王城，但是，伤势实在太重了，即便是她一身修为已经达到了绝顶宗师，也无法恢复，如果不是药王谷的几位神医一直在不遗余力的为他治疗，她都活不到现在。 “师叔。”齐加看着站在床边的老天师，轻声道：“我快死了，可是，我真的放不下剑王城啊……” 老天师看着齐加，说道：“我知你所想，只是，之前一直不到我下山的时候，现在，我该下山了！” 齐加童孔里流露一丝恐惧，布满了血丝，道：“师……师叔……您听我说。” 齐加握住老天师的手，很是激动道：“我不是想要您下山，前段时间，刚回来的时候我是很想让您下山，那个顾斩，必然会是我们云西江湖，是我们剑王城的浩劫，所以，我想您去杀了他， 可是，这些时日，我天天都在做噩梦，我一睡着就回梦回那一天，师叔，您没看到……顾斩……顾斩实在太恐怖了，我不知道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恐怖的人，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炼狱，那……那必然就是顾斩…… 师叔，带着剑王城走吧，离开云西，保证剑王城的传承，那个顾斩太邪门了，他……他真的会败吗？我……我……师叔，走吧，带走剑王城走吧，顾斩……顾斩是不会败的，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世上能有什么人可以杀死他……” 老天师缓缓伸出手，轻轻抚在齐加的额头上，说道：“痴儿，顾斩已经成了你的心魔了，这世上没有不败之人，也不会有不败之人。” 一边说着，老天师手里度出一道非常平和的能量，他轻声道：“好好睡一觉，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齐加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 房间里，空气突然一阵动荡， 一道人影缓缓出现，霎时间，房间里突然仿佛变得阴森了，那道人影缓缓展露出真容，乃是剑王城掌教魏无涯。 魏无涯的样子很是诡异， 以前那满头白发竟然有一半恢复成了黑发，苍老的皮肤竟然变得白嫩如同少年，身上弥漫着一股寒气。 他脸色苍白，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出现之后就一直闭着眼，手里提着一把剑，轻声道：“可以下山了，你去镇压顾斩，我去杀红花婆婆，如果你压不了顾斩就拖住他，别让他有机会支援魔道，待我灭了魔道便来助你，此子有朝廷身份，不能直接杀，先废了，以后再找机会除掉。” 老天师看着魏无涯， 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魏无涯的邪异，非人非魔。 他叹了口气，道：“你有几成把握？” “必杀。” 老天师回头看了一眼齐加，道：“那就，下山吧！” 下一瞬间，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了，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 唯有已经入睡的齐加传出一点微弱的呼吸声，眼角缓缓流下了两滴泪水。缺悦的绝世狠人，砍翻天下